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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核回来之后,夏槿忽然病倒了,但是草原上的活儿不能停。
林初晓通过转正考核,可以自己出诊了。
她让艾力去医院照顾夏槿,自己则把所有工作都揽了下来。
医院里,夏槿因为旧病复发躺在床上,手上挂着点滴,虚弱地闭着眼睛。她发着高烧,浑身酸痛,像有蚂蚁在啃她的骨头。
艾力坐在床边,眼底担忧又焦躁。
他站起身,在夏槿病床前踱步,林初晓下午要出诊,他不是很放心让她一个人去。
艾力踱来踱去的脚步声,在夏槿的耳朵里,却像放大了十倍,她发烧之后听力格外敏感。
“你去吧,不用担心我。”夏槿虚弱地说。
这些日子艾力对林初晓的上心,她都看在眼里,她这个侄子终于铁树开花了。
“姨妈,再等等,我再陪你一会儿。”艾力听到夏槿说话,停下脚步坐到床边的凳子上。
夏槿听他这么说,混沌的脑子竟然闪过一丝理性,“你是不是找谁来了?”她的质问因为没力气而显得弱弱的。
门把手被轻轻按下,一阵难以察觉的风吹了进来,夏槿闻到新鲜的花香,轻轻掀起一点眼皮看了看。
萨亚克拿着一束花,和艾力交换了座位,他把花放在夏槿床头,里面有百合。
夏槿很喜欢闻百合的味道,浓烈而不腻味。
艾力和萨亚克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离开了。夏槿闭上眼睛,假装没看见这一切,她不想和萨亚克交谈,于是沉沉睡了过去。
林初晓心里记挂着师傅,医生说她是布病又犯了。这是一种传染病,牛羊是传染源,布鲁氏菌是病原体,这种细菌在细胞内繁殖,很难根治,就算吃药见效也非常慢。
夏槿十六七岁就开始当兽医,那个时候的漓疆对疫病的防治还没有现在这样严格和规范,因此,得布病的人非常多,还一度被划为疫区。
兽医经常接触牛羊的□□、粪便,得布病几乎是一种“家常便饭”,而病发起来非常痛苦,得养个把月才能继续出诊。
林初晓心里很不是滋味,基层兽医的收入得不到保证,还要耗费健康,如果不是真的热爱,谁会加入这个行业。
可是没有幸福感的行业,热爱又能维持多久。
想着想着,她骑着夏槿的摩托车到了牧民家。
今天要给这户牧民的所有羊做一次体外驱虫。
她准备了一大壶药,兑水装进喷桶里,等主人把羊赶进羊圈,她穿着防护服进去喷洒。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林初晓一边喷药一边观察这些羊,这种羊是那勒提特产,屁股大大的,摸起来很柔软,羊尾油就是它们屁股上的油脂做的,味道很膻,只有牧民们吃得惯。
他们把羊尾油当作待客的最高礼仪,但是味道没吃惯的人很难接受,像林初晓这样的内陆人就无福消受了。
喷着喷着,一时走了神,没注意到一只羊朝着她的肚子顶了过来,她一个人仰马翻跌倒在羊圈里,手上裤子上都粘上羊粪。
“哎,真倒霉!”她的药箱子翻到在地上,药水撒了一地。
她想站起来,背后突然有个人扶着她的手臂,林初晓借他的力站起来,空气中飘着一股薰衣草的香味,林初晓心想大爷的洗衣粉味儿还挺香。
她狼狈的转头,艾力那张帅脸不分青红皂白地闯进视线,晃得林初晓宕机了。
“你怎么在这?”林初晓大惊失色。
“夏槿叫我来的。”他说谎的时候总是不敢直视林初晓的眼睛。
“哦。”
她低头看了眼狼狈的自己,弯腰想去把喷药壶捡起来,没想到脚下一滑,她一身泥泞地朝后跌去,却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她心虚地抬头,眯着眼睛看艾力,心想这下糟了,把他的衣服搞脏了,他是最洁癖的人,连牛羊圈都不进一步,这下真的要完蛋了。
但是艾力只是扶她站起来,把她往羊圈外面带,然后折返回去收拾地上的器具。
牧民:“林医生,这是你的助理吗?”兽医很少会单独出诊,一般都会带一两个帮手,遇到难搞的牛羊的时候能帮上一把。
林初晓支支吾吾地说:“啊…嗯…”她在思考,如果说他是自己的上司,会不会让人觉得自己在吹牛。
艾力把壶里剩余的药水倒干净,把喷洒手柄收拾好,他显然有点受不了羊圈的味道,动作非常迅速和慌乱。
他踮着脚走出羊圈,让牧民带着他们去水管边冲洗。
林初晓的防护服上都是泥泞,艾力细心地帮她冲洗,自己一身脏却没在意。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林初晓转过身,让艾力冲洗后背。
“没事。”他淡淡地说。
他们一起回摩托车上拿药水,发现只剩下三分之一,根本不够用了。
只好和牧民道了歉,先回毡房再拿点回来。
回去的路上,艾力把外套脱了扔到后车厢,林初晓坐在副驾,她想着要和艾力保持距离,所以一路上闭着嘴巴不说话。
艾力时不时看看后视镜里的她。
他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却把林初晓惊了又惊。
“我什么时候能转正?”
林初晓啊了一声,不明所以,“什么转正?”
“助理啊,不打算给我一个名分吗?”
林初晓听他用了名分这个词,又奇怪又好笑,好像她才是上位者,而他是她的追随者。
这话多少有点捧杀自己,林初晓赶紧解释说:“可我没钱付你工资。”
“没事,我不缺钱。”
这话戳到林初晓痛处了。
“可以问一下,公司给你开多少钱?”林初晓困惑了,他一个经理却像个富二代似的。
“秘密。”艾力看她一眼,神情玩味。
“哦。其实我也不想知道。”林初晓把视线瞥向别处。
“我的薪水,养你一个绰绰有余了。”
林初晓听到这里炸了毛一般反问道:“谁让你养了?”
艾力看她炸毛反而觉得有趣,更想逗她了:“不如你潜规则一下我,我的钱你随便用。”
林初晓:“姜穆临,请你自重。”
听到林初晓叫他真名,他愣了一下,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性子,一言不发,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路况上。
“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林初晓问道。
艾力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唇,眼神也比刚才沉稳很多。
这个名字让他想起背负的东西,他为了逃避才跑到这里来,此刻却又像回到那纸醉金迷的名利场,有人在高朋满座中叫了他一声,只是为了巴结他。
像他这种不想继承财产的富二代,在商圈找不出第二个。
比起财产,他更想自由自在、衣食无忧地生活,这样的福气,还是萨伊拉给他换来的。
萨伊拉把自己的自由让渡给了他。
“没有不喜欢。”来这里这么多年,林初晓是第一个叫他真名的人,他的哈萨克名是自己取的,但汉族名是妈妈取的。
说来也好笑,哈萨克族的妈妈只给他留了一个汉族名字,而关于她自己的一切都被抹掉了。
“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了。”林初晓说。
江穆临没有拒绝。
对于林初晓,他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只是现在还没必要告诉她。
拿完药,他们又折返回去,江穆临帮着林初晓一起喷药,真的像个助理一样,听候林初晓的差遣。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夏槿挂了药水后身体好了些,于是回村子里去疗养了。牧场上只剩下四个年轻人,林初晓一个人扛下了所有责任。
她早出晚归,不仅要管着公司的羊群,还要不停的去外面出诊。
方宁只用管公司的事情,她每天在电脑上做做文档、写写数据、和上级沟通,看着轻松,实际上这些琐事累积起来也是不小的工作量。
她每天只能在晚上见到林初晓。
萨依娜成了他们三个的“保姆”,主要负责准备三餐。
她无数次恳请江穆临和林初晓带上她一起出诊,但都被林初晓拒绝了。
“出诊很累,你好不容易休假,还是在毡房休息吧。”林初晓对她说。
她担心萨依娜和病牛病羊呆的太近,会感染布病。
她自己是兽医,即使做好完全防护的情况下,也要做好被感染的心理准备。
可是萨依娜一旦感染,她就不可能再当老师了。
萨依娜多么适合当教师,她不能葬送她的职业生涯。
眼见林初晓不肯松口,她离开了毡房。
但是她还是不死心,转头钻进江穆临的帐篷里,想说服他带上自己:“我一个人在毡房,太无聊了,我想和你一起。”
江穆临看着她含情脉脉的眼神,心虚地把视线移到地上,盯着自己的鞋子,说道:“出诊有我和林初晓就够了。”他没说出那句你去太多余。
“你是不是嫌我打扰到你们了。”萨依娜温柔的语气突然变得生冷,眼神也透露着不高兴。
“不是那个意思…”江穆临想解释,萨依娜打断了他。
“这段时间,你对她各种献殷情,明明可以和之前一样让赵叔当临时助理。”
“但是你偏偏自己当了,你对她什么心思?”
“那我呢?”萨依娜发狠地质问,“你难道没有对我有一点点喜欢吗?”
“萨依娜,你冷静一点。”
她突然情绪激动地扑进江穆临的怀里,手抚在他的胸口,流着泪着说道:“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喜欢你。”
江穆临惊得双手举了起来,心乱如麻,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
好巧不巧,帐篷门帘被掀起了一角,林初晓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了。
她本来想进来和萨依娜说清楚不能带她的原因,没想到撞见这一幕。
萨依娜身姿曼妙的躺在江穆临怀里,眼眶红红的惹人怜爱,他们一齐抬头看着她,目光灼热得让她有点受不了。
她的心猛地下坠,有一瞬的空白,而后慌乱地退了回去,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声音涩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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