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沫走过去，轻轻拿起红木盒子，掌心触及盒面时，能感受到细腻温润的木质触感。
她捧着盒子回到孙艺身边，轻轻打开。
盒盖掀开的瞬间，一支精巧的红梅映入眼帘。
花瓣是胭脂染就的绯红，层层叠叠地舒展，如同被冬日晨曦渲染的云霞。
瓣尖凝着一抹淡淡的雪白，宛如寒冬里轻覆的一层冰霜，透着几分冷意。
花蕊细如金丝，点点檀色蕊头若隐若现，在红梅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精致灵动。
枝干则是另一种质感，粗粝而起伏，仿佛真实的老梅枝般，沟壑之间藏着砂砾般的颗粒感，透露出岁月雕琢的痕迹。
周沫凝视着这朵红梅，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好像真的有一缕清冷的梅香氤氲而来，幽幽浮动在鼻尖。
她惊讶地抬头，看向程如意，眼底满是震撼与赞叹：“好看！是真的好看！跟真的一样！”
孙艺看着这朵红梅，满眼欢喜，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叹：“是吧！张峰说孩子是冬天出生的，就做个梅花，而且梅花寓意好。我一开始还想着假花能有多好看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好看！”
旁边的人闻声纷纷围了过来，惊叹之声此起彼伏。
“这是如意做的？”
“比真的还要好看！”
“是的！如意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我家下次有喜事，也要做一朵！”
“这花多少钱？”
孙艺摇摇头，笑道：“这个啊，是他爷爷送的，价钱只有他爷爷知道。”
众人围拢着议论纷纷，赞美声不绝于耳。
周沫担心花被碰到，赶紧合上盒盖，笑着对孙艺道：“谢谢嫂子啦！我看好了，这就放回去！”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退出人群，把红木盒子放回原位，抬声问道：“嫂子，放这儿行吗？”
孙艺点点头，笑着回道：“行的行的，谢谢你哦！”
周沫摆摆手：“嫂子太客气了！”
她转身走向程如意，见她还沉浸在刚才与孩子的互动里，便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朝门外抬抬下巴，示意离开。
程如意低头看了她一眼，松开孩子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的手背。
然后才缓缓退出人群，跟着周沫下了楼。
***
楼下依旧热闹，饭桌上堆满了杯盘碗盏，有些人还在推杯换盏，交谈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有些嘈杂。
周沫还是回到了刚刚坐的椅子上，程如意站在她身侧，微微低头看着她。
她仰起头，对上程如意的目光，笑了笑，伸手拍拍旁边的椅子。
程如意犹豫了一下，缓缓坐下，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指尖无意识地揉搓着衣角。
周沫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快地敲击，随后把屏幕转向程如意。
【花真的很漂亮！你现在好厉害！】
发完这句话，她抬头，郑重其事地竖起大拇指，眼神里满是真心的赞赏。
程如意看着屏幕上的字，眼睫微微颤了颤，她抿了抿嘴角，像是要压住心里涌上来的情绪。
可下一秒，笑意还是忍不住浮现在唇边，眼睛弯弯的。
周沫抬起手，轻轻地、认真地打了一个“赞”的手势。
程如意腼腆地笑了，低头在手机上敲下几行字。
【没有，是在抖音上我也学了好几年才学会的。】
周沫看着屏幕，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字。
【别人学十几年都不一定能做到你这个程度！而且你还是在抖音上学的，又不是从小学的，做到这样，你很聪明！】
程如意看着这一大段话，屏幕上的光映在她的瞳仁里，波光粼粼，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后又抬起头，看着周沫的眼睛。
【我不聪明。】她顿了顿，又敲下几个字，【你很聪明，周沫。数学课代表，你很聪明，你以前教我数学。】
数学课代表？
周沫一怔，眉头轻轻拧起，思索了几秒。
记忆如同蒙尘的旧书，搁置太久，连封面上的字都模糊了。
初中的事，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程如意提起，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在画眉湾的那两年半，居然还干过数学课代表。
她偏头想了想，觉得还是如实说比较好，于是又低头打字
【要不是你说我当过数学课代表，我都忘记了这回事。】
程如意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惊讶，甚至带着一丝忧伤。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像是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能发出声音，只是再次低头打字。
【忘记了？忘记了真的吗？一点都不记得吗？】
周沫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拽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愧疚浮上心头。
同学重逢，对方还清楚地记得关于她的点滴，而她却已经将那些回忆丢失在了岁月里。
这种感觉，就像是别人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着一片旧时光，而自己却不小心把它弄丢了。
但她也不是完全不记得了。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记忆变得模糊。
那些记忆被藏在脑海深处的角落，不被提起，便不会浮现。
【不不不！不是全部忘记了！就是不太记得了，你刚刚一说，我就想起了不少！】
她赶紧解释到。
程如意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复。
而是当着周沫的面，点开了微信，迅速翻找着联系人。
她的动作有些急。
很快，她点开了几个聊天框，把名字展示给周沫看。
王欣，徐然，李方……
她的眼神透着几分焦急，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递到周沫面前。
【王欣、徐然、李方、聂卫……这些人你都不记得了吗？】
她打得极快，这句话甚至没有一点语病，流畅得像是从心底直接倾泻出来的。
周沫低头，看着这些名字，像是看到一把轻柔的刷子，拂去了记忆盒子上的浮灰。
“我记得的。”
她的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指尖不自觉地扣着手机壳，目光缓缓地从那些名字上掠过。
记忆的门扉，缓缓被推开了一道缝。
她抬起头，看向程如意。
对方的目光仍旧落在她脸上，眼底像是藏着一点紧张，像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周沫轻轻叹了口气，露出一点笑意。
她点点头，在屏幕上打下几个字。
【我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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