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垒的指尖在第十一次尝试系领带时，再次滑脱。
镜子里映出的不再是那个在谈判桌上杀伐决断的“垒总”，而是一个被一条小小丝绸难倒，眉宇间带着罕见烦躁的男人。
这身过于用力的正式打扮，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又滑稽。
“哟呵！”
一个带着刚沐浴完的湿热水汽和清新柠檬香的身影，猛地从他肩后袭来。
许聿像只没骨头的猫，下巴顺势搁在他肩上，镜子里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微微眯起，跟个扫描仪似的审视着他。
“哥，打扮得这么……人模狗样，”他拖长了调子，呼吸有意无意地扫过陈垒耳廓，“是要去坑哪个冤大头？带我一个呗？”
陈垒身体一僵，强作镇定地用手肘往后顶了顶：“别闹。正经事，出去一趟。”
“什么正经事需要系这破布条？”许聿灵活地绕到他面前，挡住镜子，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见谁？比陪我去看新厂址还重要？”
他问得半真半假，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警惕。
五年了，自从那个泥潭里爬出来，陈垒就是他全部的安全区。任何试图将陈垒从他视线里带走的风吹草动，都值得最高级别的警报。
陈垒避开他那过于直白的目光，低头整理其着实并无不妥的袖口，声音含糊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相亲。”
空气瞬间凝固。
许聿脸上那点玩世不恭的戏谑，像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白的震惊，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卷起狂风暴雨。
“什——么——？！！”
他整个人像被点燃的炮仗，声音尖利得几乎刺破耳膜。
“你干嘛？！”陈垒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我干嘛？！”许聿指着他的鼻子，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眼圈瞬间就红了，“陈垒！你个奸商！大骗子！你当初……当初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等我！你要养我！你说外面有我们的‘垒聿’！我信了！我都蹲里头了，我还拼了命地学，就为了出来能堂堂正正站在你旁边！我什么都听你的，乖乖跟你回家，结果你呢？！你转头就去相亲？！”
这一连串的指控，裹挟着只有他们才懂的过往——那些深夜的规划、公司的名字、那段不堪回首却共同背负的岁月——像重锤般砸向陈垒。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试图解释，带着惯常的无奈，“我妹都二胎了，亚彬叔他们又催得紧，资料堆了好几箱……总得去应付一下。”
“应付？！我看你是‘出轨’！”许聿一步逼近，几乎撞进他怀里，一把揪住那条该死的领带，力道大得让陈垒窒息，“你把我从那个地狱拉出来，就得负责到底！这是终身监禁！懂不懂？除了我，谁都不能跟你在一起！”
他吼着，眼圈红得骇人，那里面不仅有愤怒，更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般的委屈和恐慌。
陈垒被他勒得咳嗽，看着眼前这张因激动而涨红，却依旧漂亮得惊心动魄的脸，那些压抑了不知多久，早已超越界限的情感，被这通不管不顾的“所有权宣告”彻底点燃，冲垮了所有理智。
“许聿……”他声音沙哑。
“你闭嘴！”许聿心一横，揪着领带猛地往下一拉，借着惯性，重重地吻上了陈垒因惊愕而微张的唇。
触感比想象中更柔软，带着须后水的清冽和发泥的甜腻。这个吻毫无章法，只有蛮横的占有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陈垒彻底僵住。
几秒后，许聿耗尽了所有勇气，骤然松开，脸颊烧得通红，眼神却亮得惊人，豁出一切的倔强，死死地盯着他。
陈垒下意识地，舌尖轻轻舔过自己的唇口。
除了领带勒得生疼……
感觉……
……好像，并不坏。
那残留的灼热像颗火星，一下就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干柴。
他眸色一沉，不再是那个无奈的解释者，而是变回了杀伐果断的陈垒。他伸手，一把攥住许聿揪着他领带的手腕，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颈，带着不容置疑到近乎凶狠的力量，重新吻了回去！
这个吻，是掠夺，是确认，是比任何语言都直接的宣告。
许聿彻底懵了。
一吻完毕，陈垒抵着他的额头，呼吸沉重，目光灼灼：“现在，还觉得我要去相亲吗？”
许聿瞳孔骤缩，好像是被这句话烫到，突然推开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慌，转身夺门而出！
啊！？
陈垒手还僵在半空，只来得及捕捉到消失在门缝的一片衣角，眼前便只剩下死寂的家？！
空气中，只有许聿留下的，一缕淡淡的清香，好像在嘲笑着他刚刚才以为获得的，却转瞬即逝的“答案”。
突然有感而来的一种悸动。
小短篇，即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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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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