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八索显然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严肃：“跑了？怎么回事？你俩又吵……”他话没说完，似乎被陈垒这罕见的慌乱状态给打断了猜测，“等着，我开电脑。”
陈垒坐进车里，引擎的轰鸣声也无法压下他内心的焦灼。他听着电话那头传来密集的键盘敲击声，每一秒都像在煎熬，那个小王八蛋，到底跑哪去了？
就在这时，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屏幕上显示着“高小婕”三个字。
陈垒眉头拧紧，这个时候她怎么会打来？他深吸一口气，对八索说了句“你继续查，我接个电话”，便切了过去。
“小婕，什么事？”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陈垒？”高小婕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疑惑和关切，“我刚接到个奇怪的电话，你家‘孩子’打来的，问了些……以前的事，”她顿了一下，还是直接说，“就咱俩以前的事，还约我明天见面聊聊。语气听着……怪怪的。没事吧？那孩子，心思重，敏感得很，你别总用管弟弟妹妹那套……”
“孩子”这个称呼，像一根细刺，在陈垒此刻高度紧绷的神经上轻轻扎了一下。
尤其是在听到许聿竟然跑去联系高小婕这个前女友的瞬间，一种混合着担忧和强烈占有欲的情绪猛地冲了上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带着宣示主权般的急切脱口而出：
“他不是我孩子！”
陈垒的声音斩钉截铁，甚至带着怒意，“他是我对象！我俩正谈着呢！”
话一出口，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连陈垒自己都愣了一下，耳根控制不住地发热。但话已出口，他顾不上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许聿。“……总之，他如果再联系你，帮我稳住他！我一找到他就带他回家！”
高小婕在短暂的消化后，迅速恢复了冷静，她太了解陈垒了，从他这罕见的失态中已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行了，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冷静点，找到人好好说，别吓着他。”
挂了电话，陈垒重新切回和八索的线路，语气更加焦躁：“怎么样？查到没有？”
八索在电话那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盯着屏幕，“我刚想跟你说，定位到了，但有点奇怪。”
“什么地方？”
“信号源没移动，就在我家楼下附近，精确到……楼道口。”八索说着，起身走到玄关，猛地拉开门。
门外楼道空无一人，只有声控灯昏黄的光线。地砖上，一只熟悉的手机屏幕亮着微光，静静地躺在那里。
八索弯腰捡起，眉头紧锁。
“他手机在这儿，是故意留下的。”他对着电话那头的陈垒说，语气凝重，“他不想被找到。”
“陈垒，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他从你这堵‘墙’边逃开？”这简直匪夷所思，八索语气里全是探究。
陈垒语塞，平时在谈判桌上的沉稳荡然无存，像个做错事的大男孩，含糊地解释：“就……亚彬叔他们一直安排相亲……实在推不掉……我就想去应付一下……然后他炸毛了，说……他就突然说……喜欢我……我……没忍住…亲了他……结果他就……”
八索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眼睛瞪得老大了：“不是，等会儿？你俩……你俩到现在还没在一起？！”他指了指空荡荡的门口，又仿佛能透过电话看到陈垒的窘迫，“合着我俩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们还在玩‘他逃你追’的启蒙游戏？”
陈垒没好气地打断他：“少说风凉话！现在重点是找到他！他没带手机，没钱没地方去！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担忧和自责再次淹没了他。
八索看着陈垒这副样子，语气稍正，带着他特有的冷静分析：“告诉你，陈垒，别看他顶着纨绔少爷的名头。在感情这块，他纯得跟张白纸没区别，压根没开窍。”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极微量的“愧疚”：“当年我把他捞出来，眼里只有报仇，除了生存算计，别的什么都没教。恋爱？他怕是连心动是什么感觉都没概念，纯纯一个情感黑洞。”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带着警告：“你这一上来就直接放大招，他没当场死机算他心理素质过硬了。他逃，不是不想要，是怕要不起。”
八索最后那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陈垒被说得心里更不是滋味。是啊，许聿需要确认……所以他才会去找高小婕？或者说，他想看看自己曾经会选择什么样的人，试图从中找到一点参照。
一股酸涩的怜惜涌上心头，为什么自己都没有发觉……
他发动车子，脑子飞速过滤着许聿可能去的地方。工厂废墟？河边公园？还是……
就在这时，八索那边的键盘声再次密集响起，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快速调取着一个被遗忘的后台程序——那是当年为了复仇，他出于习惯，在几个对许聿有特殊意义的地点设置的隐蔽触发式警报。
突然，屏幕上一条警报信息闪烁起来。
“等等！”八索的声音带着一丝讶异。
陈垒猛地踩下刹车：“怎么了？”
八索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坐标，位置显示是——城西老区，一个他们都以为早已卖掉、消失在往事里的地址。
“陈家老宅。”八索的声音带着确认后的不可思议，“那里的信号源被触发了？他……是去了那里。他回了……你们的老宅。”
陈垒愣住了。
老宅？
那地方……不是早就为了填当年的窟窿，由许聿经手卖了吗？他怎么会去那里？他怎么进得去？
一个被遗忘的细节猛地击中陈垒：当年交易完成后，许聿似乎含糊地提过一句“买家好像不急着自己住，可能空着”……
他当时沉浸在失去祖宅的痛楚和焦头烂额里，并未深想。
难道……许聿当年暗中做了什么手脚？他根本没卖掉？或者……他后来又买了回来？
陈垒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随即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力度狂跳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许聿逃回那里，意义就完全不同了。那不是漫无目的的逃离，而是逃向了一个只属于他俩的、联结着愧疚、秘密与无法言说情感的“巢穴”。
没有时间细想，陈垒猛地一打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子朝着城西老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谢了八索！我去找他！”
引擎轰鸣，划破寂静的夜。
陈垒的心跳得飞快，不仅仅是因为担忧，更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深深触动的滚烫情感。他必须去那里，立刻，马上。
无论那扇门后是什么，他都要亲手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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