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语气里裹着几分阴阳怪气:“阿宁如今高嫁进了梁王府,这回家的姿态果然不一样了,连亲兄长的话都敢顶了?”
周横缓缓放下筷子,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赵铭脸上,语气不重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硬气:“兄长这话可说错了。我父王家世远胜外祖家,外祖家对母妃向来恭恭敬敬,从不敢怠慢半分。这可不是母妃回家后摆起了架子,而是外祖家懂礼数、守规矩。”
赵铭被这话堵得一噎,脸色 “唰” 地沉了下去,青白交加。
殷夫人见状忙不迭起身布菜,笑着打圆场:“哎呀,一家人吃饭哪来这么多说道?快趁热吃菜,这道北方炖羊肉特意按兖州做法炖的,尝尝合不合口?”
说着她便给周横和赵归宁碗里各添了一勺。
赵归宁没动气,反倒笑意浅浅地开了口:“兄长说笑了。当年母亲嫁与父亲时,论家世,当年算是低嫁吧?”
她夹了一筷子青菜,语气像说家常道:“可我小时候常见兄长顶撞母亲,
低嫁。我依稀还记得兄长对她经常顶撞。”
“低嫁换不来尊敬,高嫁也说不得话,难不成做女子的,这辈子不管高嫁低嫁,都得憋着性子受委屈才算合规矩?”
这话软中带硬,像根细针似的扎在赵铭心上。他刚要张口反驳,眼角余光却瞥见赵兴投来的警告眼神。那眼神沉沉的,带着几分 “适可而止” 的意味。
赵铭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闷闷地喝了口茶,茶水的苦涩漫过舌尖,更添了几分郁气。
午饭过后,周横因王府有要务在身,便先一步告辞离开赵府。
他前脚刚走,赵兴和殷夫人对赵归宁的态度便明显冷淡下来。方才席间的热络劲儿消散得无影无踪。
没过多久,赵铭和赵归荣便凑到了殷夫人的房中,四人围坐在一起,压低了声音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赵铭端着茶杯,语气里满是不满:“我看阿宁如今真是翅膀硬了,不过嫁进梁王府几日,饭桌上竟然当众顶撞兄长。”
赵兴无奈地摆了摆手,眉头微蹙:“铭儿,她现在身份不同了,是梁王的儿媳,周横的妻子,你就多担待些,别跟她计较。”
赵铭却不服气,嗤笑一声:“父亲,您也太看重他们了。那周横不过是梁王的义子,又常年在军营里混,就是个粗鄙武夫,依我看,分明是他高攀了咱们赵家!何必全家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赵兴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没办法啊,如今世风日下,国防空虚,武将的地位这才一天天高起来。咱们赵家虽是世家,也不得不顾及几分。”
赵归荣在一旁听得烦躁,声音尖细地插了话:“可就算武将地位上升,那赵归宁也不能如此嚣张!父亲您看看她今日回家的架势,又是一车礼品,又是周横护着,分明是来耀武扬威的!”
“荣儿,注意你的礼数。”殷夫人眉头一皱,低声呵斥道。
赵兴摆了摆手,示意殷夫人不必说女儿,语气沉了沉:“这次回来,阿宁的确是变了。为父也没想到,她竟会变得如此跋扈,饭桌上堂而皇之地就提她母亲低嫁的事,这不是故意让我难堪吗?”
殷夫人连忙在旁出言安慰:“阿宁年纪还轻,许是一时得意忘形了,老爷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赵兴冷哼一声,脸色难看:“都已成亲嫁人了,还小什么?我看她现在的脾气,真是和她母亲越来越像了,一样的又倔又臭,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赵铭赶紧附和:“父亲说得是。阿宁在桌上说的那些话分明有失偏颇,当年卢夫人在世时,我何曾平白无故顶撞她?每次都是因为她自己斤斤计较,一点小事就揪着不放,我才忍不住说她两句。”
赵兴想起那位早逝的嫡妻,脸色更沉了几分:“卢雪那人,脾气秉性确实太差,太过刚直,眼里一点儿沙子都容不得。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情?很多事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也就过去了,她偏要较那个真,最后落得那般下场,也是自找的。”
赵归荣:“如此说来,当年卢夫人的心病,症结还是在她自己身上,怪不得旁人。”
殷夫人在一旁没说话,只端着茶杯轻轻抿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
另一边,赵归宁的院中灯火通明。
她靠在床边的美人榻上,身上盖着层薄毯,眼神里带着几分淡淡的嘲弄。
小杏是此刻正跪在地上,将方才在殷夫人房外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学给她听。
小杏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紧张:“……老爷就是这么说的,还说夫人您性子像过世的太太,又倔又臭……”
赵归宁静静地听着,那双原本温和的眸子里,此刻却像结了层薄冰,冷意一点点漫开来。
尤其听到他们对母亲的诋毁和污蔑,她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攥紧,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小杏说完,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夫人,您别往心里去,他们就是见不得您过得好……”
赵归宁轻轻吁了口气,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我知道了,今日多谢你,你先回去吧。”
待屋内只剩她和流影两人,周遭静得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声响,赵归宁缓缓站起身,缓步走到靠墙的条案前。
条案上,母亲的牌位静静立着,黑漆描金的牌位上,“先妣卢氏之位” 几个字端正肃穆。
牌位前的贡品是她和周横今日亲手换上的,几碟精致的糕点、一碟新摘的鲜果,摆得整整齐齐,还燃着三炷清香,青烟袅袅升起,在空气中盘旋不散。
她在蒲团上跪下,接过流影递来的三炷香,指尖在香上轻轻捻了捻。待香火燃得稳了,她才双手持香,目光落在墙上悬挂的母亲画像上。
画中的女子眉眼温婉,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她心里清楚,赵兴他们素来不喜自己,所以嘲讽她高嫁、又或者是笑周横是武夫,这些她都能忍。
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该用那般刻薄的话诋毁她的母亲。既然他们连逝去的母亲都不肯放过,那也就别怪她心狠了……
赵归宁缓缓将香插入香炉,青烟袅袅升起,缠绕着画像,她眼底最后一丝犹豫也淡了下去。
次日天刚过辰时,晨光透过薄雾洒进赵府的花园,青石小径旁的露珠在草叶上滚动,折射出细碎的光。
赵归宁躲在一棵老槐树后,浓密的枝叶遮住了她的身影,她悄悄望着不远处的凉亭。
亭中石桌旁,赵铭正独自端坐作画,铺开的宣纸上,几笔山水已初见轮廓。
他向来最讲究作画时的清净,所以每日这个时辰,都会特意清散周遭下人,独自一人待在亭中作画。
赵归宁手里拎着根手腕粗的木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紧张地眨了眨眼,心跳得像擂鼓。
她的计划很简单:悄悄从赵铭背后摸过去,趁他不备,一棍子敲晕他,然后……
“赵归宁,你可以的。” 她在心里默念着给自己打气,深吸一口气,刚要抬脚踏出树影。
没成想,手腕忽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紧紧攥住,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浑身一僵。
赵归宁心中顿时漏跳了一拍,她猛地回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
竟是周横!他不知何时来了,站在自己身后后,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先是瞧了瞧她紧张得泛白的脸颊,又低头扫了眼她手中的木棒,挑眉低声问道:“夫人这是…… 要做什么?”
赵归宁张了张口,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总不能说自己要打晕亲兄长吧?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这荒唐的举动。
周横见她未回答,也没再追问,只是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中夺过木棒,指尖在粗糙的木头上捻了捻,浅浅道:“这种体力活,哪用得着夫人亲自动手?交给我就好。”
说罢,不等赵归宁反应,他已矮身钻出树影,在她震惊的目光中,轻手轻脚地朝凉亭走去。
他脚步极轻,刻意避开了地上的碎石,连衣袂摩擦的声响都压到了最低。
亭中的赵铭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画纸,笔尖蘸着浓墨,正欲落下勾勒山石的纹路,丝毫没察觉身后有人靠近。
周横毫不费力地摸到他身后,趁着他抬手添墨的瞬间,眼神一凛 ……
赵归宁只见周横手腕一扬,木棍带着风声落下,干脆利落地敲在赵铭后颈。
虽早有心理准备,可真见了这场景,赵归宁还是惊得猛地瞪大了眼睛,慌忙抬手捂住嘴,才没让惊呼溢出来。
只见赵铭手中的画笔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墨汁溅在宣纸上,晕开一团黑色。他的身体晃了晃,软软地向前倒去,趴在石桌上没了动静,锦袍的后领被周横顺势抓住。
周横轻轻松松拎起他的后衣领,像拖个麻袋似的将人拖到赵归宁面前,问道:“人晕了,夫人想怎么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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