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一大早李聿庭拎着早餐来敲门，樊星一动不动，也不出声。僵持了十几分钟门外的人走了，他立刻起床洗漱，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出门了。
附近有好几家中介门店，樊星随便进了一家要求看房。装修新旧他不在乎，家电齐不齐全也无所谓，他的要求只有一条——能从窗户看见那片平房。
接待他的中介是个年轻小伙子，麻利地筛选合适的房源、联系房东，一个上午带他看了四间房子。樊星也干脆，看完选了一间签合同交押金，这事就定下了。
樊星知道李聿庭很晚才会回来，吃完午饭先去房子里做卫生，干完才回家收拾东西。
有拆迁就有人搬家，有商机。一到周末马路边就有很多卖纸箱、打包袋的小贩，还有力工，收旧家具、旧家电的人用扩音器播放着录好的吆喝，热闹背后藏着丝丝缕缕的伤感。
樊星买了一辆平板车、一堆纸箱和打包袋，回到家先里里外外拍了视频，然后把穿不着的衣服、床上用品、床底下的零零碎碎和冰箱里的东西收拾好运到租的房子里，又找收旧家具的来家里，谈好价钱约定明天上午过来拉。
办完这些天就快黑了，樊星饥肠辘辘想先点个外卖再收拾，刚拿起手机院门就被敲响了。
“二哥！我！”李聿君的声音传进来。
樊星看看一片狼藉的院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打开了门。
李聿君一进来就看见一地的纸箱和打包袋，还有一小堆一小堆的衣服、物品随意扔在地上，垃圾似的。“你这是……”
“嗯，准备搬了。”
“什么时候？”
“明天。”
“在哪租的房子？”
樊星停顿两秒才说：“附近。”
“怕我告诉我哥是吗？”见他不回答李聿君点了点头，“行，我不问了，但是你得跟我保证你不能不理我，不能消失。”
“我保证，绝对不会不理你。”
李聿君笑了笑，“我想说明天我来帮你搬，但是估计你不想让我来。”
“不用了，我找搬家公司了，不需要人手。”
“行吧。那个……你还没吃饭吧？”
樊星点点头。
“我是想找你撸串儿，去么？”
“不去了，活儿太多了。”
“那我给你打包回来，你等着。”
李聿君说完走了，没一会拎了一袋子烤串和几听啤酒回来。
樊星本来就饿，一闻着那个香味更忍不住了，一手签子一手易拉罐吃得狼吞虎咽。李聿君光喝酒了没吃多少，见他吃完了要去干活也放下签子帮忙。
打包袋、平板车收进南屋，地上不要的东西装袋拎出去扔掉，最后还得扫扫地省得纸片、碎屑引人怀疑。
收拾完李聿君一身大汗，樊星让他进屋凉快一会，他却看上了院角那个水龙头，走过去把脑袋扎到底下哗啦哗啦地冲洗起来。
“哎！舒服！”李聿君洗完捋了两把头发，立起身还是有水滴滴答答地落到了肩膀上。
“盆架上有毛巾，擦擦吧。”
李聿君甩甩头，“不擦，这多爽！”
樊星无奈地笑笑，“行吧，咱这的孩子都一个毛病。走吧，进屋歇会。”
“不进，你等一下。”李聿君回屋把剩下的啤酒拿出来放在小桌上，然后一屁股坐到折叠凳上，又朝樊星张了张手。
樊星坐到旁边给他点了根烟。“你在学校抽烟么？”
“偶尔，没瘾。”
“没瘾就尽量别抽了，你哥不喜欢。”
“他喜不喜欢……”李聿君语调上扬，突然又看看大门压低了声音，“关我屁事。”
樊星端起易拉罐一口气喝了一半，沉默片刻说：“小君儿，你别告诉他，他要是问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二哥，你们的事儿我不了解，谁对谁错我也不问，反正我是真拿你当哥，你得说到做到。”
樊星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立下的保证，点点头说：“我会的。”
“你记得小时候咱俩总合伙欺负他么？拿水管子滋他，拿雪球扔他，每次他反击都是我挨收拾。有时候我就想啊，李聿庭一定不是我亲哥，是你亲哥，他太偏心了，可是每次一看见你我心里的埋怨就都消失了。”李聿君扔掉烟头，端起易拉罐喝了两口，“李聿庭就是我爸在世，你不一样，你比我亲哥还疼我，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留一半，真的，哥，我……我不想变成这样……”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喜欢他。”
“我不是怨你，我是难受。”
樊星喝光啤酒低头点了根烟，吐出的烟雾向上升腾，悄悄迷了人眼。眼球刺痛，眼眶酸胀，樊星闭上眼睛，眼泪就晕湿了睫毛根。
身旁的人轻叹一声，扔掉烟头搓了搓脸。“行了，我回家了，你也早点儿睡。”
樊星“嗯”了一声起身送他到门口，一开门就看见李聿庭站在门外手里拿着钥匙，立刻把手上的烟扔了。
“哥。”李聿君叫了一声，又看向樊星，“我走了，你们聊吧。”
李聿庭点点头退后一步，等李聿君离开了走进院子回手关上了大门。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想跟你聊聊，进屋说吧。”
樊星看着那张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脸，心脏突然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摇摇头说：“就在这说吧。”
李聿庭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双大眼睛，片刻之后把人拥进了怀里。“对不起。”
“为什么事儿道歉？”
“昨天的事儿。我妈什么都没跟我说，我真的不知道。”
樊星本想说“你该道歉的事太多了”，但没说出口，他只是轻轻推开他，后退半步摇了摇头。“不用，没事儿。”
李聿庭靠近半步想去拉他的手，樊星躲开了，眼神移到别处。
“星星……”李聿庭叫他，见他没反应又叫了一声，“星星，你看看我。”
樊星转回头，看见眼前的人咧开嘴，灿烂的笑容里夹杂着些许苦涩。
似乎是对这个表情不满意，李聿庭又提了提笑肌，调整好表情再次伸出了手。这次樊星没躲，不是不想，是大脑已经被那张笑脸占满，身体也不属于自己了。
“你喜欢看我笑对么？”
即便李聿庭已经从高高在上的神迹变成他**的主宰，已经不再需要顶礼膜拜，樊星仍然能感觉到那片温暖的光从空中倾洒下来，屋檐上的灯瞬间失了颜色。
对，我喜欢看你笑。如果你一直笑着凝望我，今夜死去也值了。
樊星抬起手抚摸那眉那眼，心中大雨倾盆。
是非对错都不用计较了，最后一夜，你抱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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