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被锋利的瓷片划出了伤口,她却感觉不到疼。
如梦死了,如意生死未卜。
她缓缓站起身,眼底里最后一点的犹豫也全部消失。
她不能坐以待毙。
当夜,她敲响房门,对守卫虚弱开口:“我要见殿下。”
门卫嗤笑:“太子殿下岂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
“你去禀报殿下,”她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就说我有账本下落。”
半个时辰后,书房。
赵青澜冷眼看着她:“你最好真的知道账本在哪。”
“账本在沈执羡手中。”谢初柔跪在地上,“但臣妾知道其中关窍,可替殿下寻来。”
赵青澜眼神骤变:“就凭你?孤如何信你?若你与他人联合欺骗孤,孤岂不是……”
谢初柔抬头,“欺骗殿下于我而言,有何好处?如今妾身是殿下的人,那沈执羡强行掳走妾身,让妾身痛苦不堪,如今,殿下解救了妾身,妾身只是拿回属于殿下的东西罢了。”
“哦?”赵青澜似乎想看出谢初柔的其他目的,可却看见了她指尖的伤痕,“你这手怎么回事?”
谢初柔捂住了手指,佯装为难,“没、没事,我自己不小心……”
“有人为难你了?是谁?”
他观察着谢初柔的动作,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告诉孤,是谁?”
谢初柔一脸害怕,吓得浑身颤抖,嘴里喃喃自语,“不关太子妃的事,都是妾……妾身的错……”
待谢初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随即走了出去,挥了挥手。
很快,就有人将含芳院的一切事情全部汇报给了他。
他关上门,眼睛微眯。
“高若的事情孤知道了,你受委屈了。”
谢初柔再次起身,朝着赵青澜盈盈一拜,“殿下,妾身不委屈,有殿下关心,妾身心满意足了。”
听完这番话,赵青澜心中的疑惑放松了一分,“你要如何从沈执羡那里拿回账本?”
“我有办法,只是,殿下需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一,让我的丫头如意回到我身边,二,事成之后,放我自由。”
赵青澜冷笑,“你果然是在骗孤。刚才还说对孤情深义重,如今倒想走了?”
谢初柔垂眸,“如今有了太子妃,想必妾身对殿下来说,已无用处。所以,还请殿下恕罪,放妾离去。”
“不行!”
赵青澜俯身,冰凉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
“你的丫鬟,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只要入了孤的府邸,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是孤的人,逃不掉的,明白吗?”
谢初柔心头一紧。
“高若那边,孤自有分寸。”他松开手,转身望向窗外浓夜,“你既说能拿回账本,孤便给你这个机会。至于其他的,你想都别想。”
谢初柔垂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冷芒。“妾身……明白了。”
次日,如意被人送回了含芳院。
“小姐……”如意身上有些脏乱,可到底没受苦。
她挣扎着跑向谢初柔,十分担心。
“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初柔按下她的手,“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如意摇了摇头,“没。他们只把我关了起来,倒是小姐你,受苦了。”
谢初柔摸了摸她的头发,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如意,如梦……如梦,我没能保住她……”
如意紧紧握住了谢初柔的手,忍住了眼泪。“小姐,这不是你的错。奴婢想着,如梦定然不愿意看见小姐如此伤心的。”
谢初柔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
-
沈执羡再次见到谢初柔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你想明白了?”
谢初柔公事公办,“沈大人,我只要账本。”
沈执羡淡淡开口,“账本已上交刑部,不在我这里。”
谢初柔低头一笑,上前一步,“你我相处不算太短,何必打哑谜,我知道真的还在你手中。”
两人对视片刻,沈执羡忽然笑了:“看来,如今你是一心为着赵青澜着想了。”
谢初柔追问,“你到底给不给?”
沈执羡唇边的笑意深了些,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给啊。”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账本不在我身上。想要,就跟我去个地方。”
“你到底想做什么,沈执羡,别耍花招。”
沈执羡露出笑容来,声音透出一丝散漫,“怎么,害怕了?”
谢初柔眼底掠过一丝警惕,但是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希望你说到做到。”
没有马车,没有随从,两人就这样从巷子穿越大街,继而又转去偏僻的小巷中。
“接到你要见我的消息,我赶了快马就来了,你怎么也不关心我一下?”
沈执羡的声音似乎有一些委屈。
谢初柔默默低着头,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想要自由,可现在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吗?”
“沈执羡,你话太多了。”谢初柔皱了皱眉,她知晓太子的人如今就跟在周围,让太子知道太多,可没什么好处。
“我话多,你讨厌我。那赵青澜话更多,你讨厌他吗?”
没听见谢初柔的回答,沈执羡继续说道,“你嘴上说着讨厌,你心里一点都没讨厌,同你玩了那么久,他一开口,你便把我丢在一边了,是看都不看一眼,关心都没一句的。你好狠心,你这跟始乱终弃有什么区别?”
谢初柔再次停了脚步,转头去看他,“沈执羡,你我何曾有过什么关系?”
沈执羡被她这句话问得顿住了脚步。
巷子里的风穿过,卷起几片枯叶。
“没有关系?”他重复着这四个字,忽然轻笑一声,“所以你是想说,之前的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是吗?”
“那是你的计谋。”她强自镇定,“不过是为了让我更信任你。”
“计谋?”沈执羡向前一步,将她逼至墙边,“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计谋,可以让人失去心智,为她发疯!”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几分苦涩:“谢初柔,你当真感觉不到吗?你的心里,是一点也没有我的位置吗?”
谢初柔别开脸,“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沈执羡抬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挡住了她的去路,“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她被迫抬头,直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
“你明知账本对赵青澜至关重要,却还是来找我。不就是赌我不会真的伤害你吗?”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赌对了。”
谢初柔猛地推开他,“沈大人未免太过自负。”
沈执羡任由她推开,唇角重新勾起那抹熟悉的弧度,“既然如此,那我们继续走吧。目的地快到了。”
他们最终停在一处看似荒废的院落前,门楣上的漆皮剥落,露出里面朽坏的木头。
院内杂草丛生,唯有角落一口古井,井沿布满青苔。
沈执羡从井口按了一个机关,很快那墙壁依次分开,露出一个暗格来,里面,正躺着太子需要的东西。
他从里面取出账本,转身要交给谢初柔,“你要的东西。”
谢初柔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看着他,“为何带我来这里?你本可直接拿来。”
沈执羡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初柔,你真的相信,赵青澜得到账本后,会放过你,甚至……放过知晓他诸多隐秘的我吗?”
谢初柔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金口玉言。”
“金口玉言?”沈执羡嗤笑,“你还真是信任他。”
就在此刻,门外一群人瞬间闯入,为首的正是江敛。
“谢良娣,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事情便由本统领来处理吧。”
沈执羡脸上并无意外,反而露出一丝嘲讽,似乎是在回应刚才谢初柔说的那番话。
谢初柔站了出来,“江统领,太子殿下是让你护送我,不是让你来替我做主的。”
江敛厉声道:“交出账册。”
沈执羡并未理会江敛,目光仍锁在谢初柔脸上,将账本递向她:“你要的,拿去。”
江敛厉声道:“谢良娣,还不快接过账本!”
谢初柔接过账本,看向江敛,“江统领,账本我已拿到,可以退了。”
谁知江敛却仍未退去,反而开口道,“殿下有令,拿到账本后,此人格杀勿论!”
谢初柔瞳孔骤缩,猛地看向江敛:“你说什么?”
“殿下旨意,谢良娣莫非想抗命?”江敛语气冰冷,“或者,你果真与他有私,下不了手?”
沈执羡轻笑一声,带着了然与讥讽,那笑声刺痛了谢初柔的耳膜。
“快来吧,杀了我,正好可以跟你的太子殿下表衷心了。”
说着,沈执羡就这么站在了谢初柔软的面前,眼神直接盯着她。
江敛不耐:“谢良娣,休要再与他废话!动手!”
侍卫们步步紧逼。
谢初柔颤抖着身体,一步也不肯向前。
“不。”
沈执羡忽然动了。
他并非攻向侍卫,而是猛地将谢初柔往自己身后一拉,同时另一只手挥出,几枚暗器破空射向江敛面门。
“铛铛——”
江敛挥刀格开,被逼退半步,脸色铁青:“拿下!”
混战瞬间爆发,沈执羡一手护着谢初柔,一手迎敌。
可今日赵青澜明显是要斩草除根,所有的护卫全部都是精锐,沈执羡一个人实在难以招架。
他很快左支右绌,臂上被划开一道血口。
谢初柔被他紧紧护在身后,看着他染血的衣袖,看着他以寡敌众却仍不将她推出去挡刀,心中猛然有些酸疼。
“快,井壁有机关,按我刚才的位置。”
谢初柔踉跄撞向井沿,账本脱手掉落在地。
江敛瞅准时机,一刀直刺沈执羡后心!
“不要——!”谢初柔失声惊呼,几乎是本能地,抓起手边一堆沙砾扔向对方。
被阻挡了视线,江敛手腕一偏,刀锋擦着沈执羡肋下而过,带出更深的血痕。
“谢良娣,你这是公然反叛!”江敛怒极,“连同这逆贼,一并诛杀!”
杀令更狠,攻势更猛。
沈执羡因失血动作稍滞,背上又添新伤。
他一把拉起还在发怔的谢初柔,却不是退向古井,而是冲向院落另一侧坍塌的矮墙。
“追!”江敛带人紧追不舍。
穿过矮墙缺口,是另一条更狭窄阴暗的巷道。
沈执羡对地形似乎极为熟悉,拉着她七拐八绕,利用杂物和转角不断阻挡追兵。
他的血滴落在沿途的青石板上,触目惊心。
终于,在一处堆满废弃箩筐的死角,他用力推开一个看似沉重的空筐,后面竟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狗洞般的暗门。
“进去!”他声音因失血和急促而沙哑。
谢初柔来不及多想,弯腰钻入。
沈执羡紧随其后钻入,随即从里面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暗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拢,将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隔绝在外,只余一片黑暗和两人粗重的喘息。
黑暗中,谢初柔能感受到身旁之人温热的血液和压抑的痛苦呼吸。
她颤抖着手想去碰触他的伤口,却被他冰凉的手掌握住。
“为什么?”他低声问,气息喷在她耳畔,“为什么救我?”
谢初柔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沉默了。
黑暗中,谢初柔的指尖触到一片黏腻温热。是沈执羡的血。
“别动。”他声音低哑,带着压抑的痛楚,“让我靠一会儿。”
沉重的呼吸喷在她颈侧,谢初柔僵着身子,任由他靠着。
外面追兵的脚步声和江敛的怒喝隐约传来,又渐渐远去。
“你早就知道……”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太子会灭口。”
沈执羡低笑一声,牵动了伤口,闷哼道:“赵青澜的为人,我比你清楚。只是没想到,你会拦下那一刀。”
黑暗中,谢初柔抿紧唇。
“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沈执羡的气息微弱了些,“你可后悔?”
谢初柔没有回答。她摸索着撕下裙摆内衬,凭感觉按在他肋下最深的伤口上。
“都伤成这样了,还是别说话为好。”
沈执羡按住布条,冰凉的手指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握住。“你还没回答我。”
谢初柔猛地抽回手。“我只是不想欠你。”
她别开脸,尽管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账本没了,如意还在东宫,我……回不去了。”
“那就别回去了。”沈执羡的声音近在咫尺。
“说得好听,你是无牵无挂,可我不行……”
她身上流着国公府的血,无论她逃到哪里,太子都有办法可以把她找出来。
“我可以做到,你信我吗?”
“先处理你的伤。”她避而不答,“这里安全吗?能点火吗?”
“再等一刻钟。”沈执羡道,“若他们没有折返,便是安全了。”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彼此的呼吸交织,谢初柔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一刻钟后,沈执羡摸索着在墙壁某处一按,一丝微光透入。
原来这暗门另一侧竟是一间狭小的密室,墙上有盏昏暗的油灯。
借着灯光,谢初柔才看清沈执羡的状况。
他脸色苍白,唇无血色,肋下的伤口仍在渗血,衣袖早已被染红。
“必须尽快止血包扎。”她蹙眉,环顾密室,除了一张简陋的石床和几个瓦罐,别无他物。
“左边的瓦罐里有备用的金疮药。”沈执羡靠在墙边,指引她。
谢初柔依言找到药罐,回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他被血浸透的衣衫。
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皮肉外翻,深可见骨。她的手抖了一下。
“怕了?”沈执羡看着她。
“闭嘴。”谢初柔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倒出药粉,仔细洒在伤口上。
动作间,她的发丝偶尔扫过他的皮肤,带来微痒的触感。
沈执羡静静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道:“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谢初柔手下动作不停,语气平淡:“什么问题?”
“你的心里,当真一点也没有我的位置吗?”
包扎的手微微一顿。谢初柔垂着眼睫,将布条绕过他的胸膛,打了个结。“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
“有。”沈执羡握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若你对我全然无意,方才就不会救我。初柔,承认吧,你对我并非全然无情。”
谢初柔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她抬起眼,对上他深邃的眸子,那里面映着跳动的灯火,也映着她的影子。
“是。”她终于承认,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是在意。可那又如何?沈执羡,我们之间隔着太多算计和利用,就连此刻,我又怎能确定,这不是你另一场戏?”
沈执羡眼底掠过一丝痛色,“若我做戏,何苦从晏州奔回江陵,何苦用我自己来孤身做饵?”
他叹了口气,松开她的手,语气低沉:“初柔,我承认最初接近你别有目的。可不知从何时起,假意成了真心。看你被困东宫,看你被高若欺凌,我比谁都难受。今日来见你,就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我愿用这一切,换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谢初柔怔怔看着他,看着他苍白的脸,额角的冷汗,以及那双此刻盛满认真和些许脆弱的眼睛。
“先离开这里。”她最终说道,却没有再避开他的目光,“你的伤需要更好的处理。等我们安全了……再谈其他。”
“我们必须离开江陵。”沈执羡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声音因失血而虚弱,却异常清晰,“赵青澜既已下令灭口,城内很快会遍布搜捕我们的人。”
“如意还在东宫……”谢初柔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
“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谁也救不了。”沈执羡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活下去,才有机会救你想救的人。如意我会让人想办法救她出来的,现在,我们应该想办法出去。”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冰冷的决绝。“怎么走?”
“这条密道通往城外乱葬岗附近。我在那里已经备了马和银钱。”沈执羡试图撑起身子,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谢初柔下意识伸手扶住他。触手之处,他的手臂肌肉紧绷,体温高得吓人。
她心头一凛,“你在发烧?”
“一点小伤,不碍事。”沈执羡推开她的手,强自站稳,脸色却苍白得近乎透明,“走吧,时间不多。”
从一侧的暗门出来,露出了一道狭长的甬道,阴冷的风带着腐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执羡走在前面,谢初柔不再多言,弯腰跟了进去。
暗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脚下湿滑不平。
沈执羡走在前面,手持一枚小小的夜明珠照明,微光勉强映出前方几步的路。
他走得并不稳,身形偶尔晃动,呼吸声也越来越重。
谢初柔跟在他身后,能清晰地听到他压抑的、粗重的喘息,以及偶尔因踩到不稳处牵动伤口而泄露出的极轻的抽气声。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传来微弱的天光,以及隐约的流水声。
快到出口了。
沈执羡的脚步却越来越慢,最终在距离出口仅有十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扶着湿冷的墙壁,脊背微微佝偻,肩胛骨清晰地凸出来。
“怎么了?”谢初柔心头莫名一紧。
他摇了摇头,没回头,声音低哑模糊:“……没事。”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积蓄最后一点力气,继续前行。
然而,脚步刚迈出去,整个人便毫无预兆地向前栽去。
“沈执羡!”
谢初柔惊呼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前,在他彻底倒地前,用自己单薄的肩膀险险撑住了他大半重量。
男人滚烫的身体靠在她身上,头颅无力地垂在她颈侧,灼热的呼吸烫着她的皮肤。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谢初柔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费力地将他扶到墙边坐下,借着出口处透进来的天光,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笑意的脸,此刻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剑眉紧蹙,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温度高得骇人。
高烧。定是伤口引发了严重的高热。
谢初柔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那股纠结又涌上了心头,当初就是她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正好生病,干脆就把他丢在这里,一走了之。
可就在这时,沈执羡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呓语,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气音:
“姐姐……别走……”
谢初柔脚步一顿。
恨意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谢初柔咬了咬牙,转身回到他身边。
她费力地将他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几乎是半背半拖地,搀扶着他,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出了暗道出口。
出口果然在一片乱葬岗的边缘,荒草萋萋,雾气弥漫。
她将沈执羡拖到了一个安全的草堆里,又匆匆返回,把那处暗门恢复了原状,防止有人误进。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这周围只有一处破败的山神庙,谢初柔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将他安置在此处。
可此刻的沈执羡状况已经越来越差了,他浑身滚烫,开始无意识地辗转反侧,伤口因动作太大,再次渗出血来。
“姐姐……好冷……”
“水里……冷……”
谢初柔叹了一口气,撕下自己另一片相对干净的裙摆内衬,跑到庙外不远处找到一条小溪,将布条浸湿。
回到庙中,她跪坐在沈执羡身边,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和脖颈间的汗渍。
冰凉的湿布触到他滚烫的皮肤,他似乎舒服了些,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呓语也渐渐低了下去。
这是谢初柔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端详他的面容。
抛开平日里的算计与伪装,他其实生得极好。
眉骨很高,鼻梁挺拔,唇形菲薄,即使此刻病容憔悴,也无损那份深邃的俊朗。
只是那眉宇间,似乎总凝着一股化不开的郁色,连昏迷中也不得舒展。
“姐姐……”他又低喃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依赖。
谢初柔动作一顿,心中略有不忍。
她看着他因高热而干裂起皮的嘴唇,犹豫了一下,再次跑到溪边,用一片较大的叶子小心翼翼地盛了些水回来。
喂水是个难题。
他牙关紧咬,水根本喂不进去,大多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浸湿了衣领。
谢初柔试了几次,都有些徒劳。她看着那不断流失的清水,又看看他干渴的唇,最终心一横,自己含了一口水,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渡到他口中。
她的唇瓣贴上他滚烫干裂的嘴唇,一种带着灼热温度的触感让她浑身一僵,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她强迫自己忽略这感觉,小心地将水渡过去。
如此反复几次,他似乎汲取到些许水分,喉结滚动,吞咽了一下。
谢初柔微微松了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耳根发烫。
她别开脸,不敢再看他的唇,只继续用湿布替他物理降温,擦拭他的额头、脸颊和脖颈。
时间在寂静和焦灼中缓慢流逝。
庙外天色大亮,鸟鸣声起,阳光透过破败的窗棂照进几缕,映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沈执羡的高热依旧没有退去的迹象,反复擦拭似乎效果甚微。
谢初柔摸了摸他依旧滚烫的额头,心沉了下去。
若一直这样烧下去,就算伤口不致命,人也可能烧坏了。
她必须找到更好的办法。
她忽然想起来,从前看过《云水杂记》中有记载,有些草药也可以清热解毒。
将沈执羡安顿好,确保他暂时不会滚落,谢初柔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山神庙。
她不敢走远,只在庙宇周围仔细搜寻,凭着模糊的记忆,采摘了一些疑似有清热作用的草叶和根茎。
回到庙中,她将那些草药捣碎,挤出汁液,混合着干净的溪水,想方设法再次喂给沈执羡。
有些汁液顺着他的下颌流下,她也耐心地擦拭干净。
做完这一切,她已累得几乎虚脱。从昨夜到如今,惊心动魄,奔波劳碌,身心俱疲。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稻草堆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沈执羡,心情复杂难言。
“呃……”沈执羡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不安地扭动起来,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梦魇。“别……别过来……不是我……”
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挣扎,与平日里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初柔心中一紧,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因高热而微微颤抖的手。
“没事了……”她放柔了声音,自己都未察觉那语气里带着一丝安抚,“都过去了。”
她的手冰凉,而他的手滚烫。
冰与火的触碰,却奇异地让沈执羡渐渐平静下来。
他反手握紧了她的手指,力道很大,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呓语也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归于沉寂,只剩下粗重而滚烫的呼吸。
谢初柔没有抽回手。
她就那样任由他握着,坐在他身边,看着窗外日光渐移。
[星星眼]喜欢的宝宝点点收藏吧!!求求啦!还有一些预收《有卿欢》[狗头叼玫瑰]都可以关注一下哦,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她逃他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