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五年的上元节,宫里设宴,沈砚青本因身子不适想告假,却被内侍再三催促,说陛下有要事相商。他披着厚氅走进暖阁时,见萧策已立在殿中,身上还带着未散的寒气,两人目光相触,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一丝茫然。
新帝坐在龙椅上,脸上带着少见的温和笑意,屏退左右后,开门见山:“沈爱卿,萧爱卿,你们跟随朕多年,劳苦功高。今日唤你们来,是有一桩喜事。”
沈砚青心头微动,垂眸静待下文。萧策则眉头微蹙,隐约觉得这“喜事”或许与他们有关。
“朕知你们二人情深意重,自年少时便相扶相持,这些年更是为大靖鞠躬尽瘁。”新帝语气诚恳,“如今国泰民安,边疆稳固,朕也该为你们做些什么。”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朕决意下旨,赐你二人结为连理,往后互为依靠,共辅朝政。”
话音落下,暖阁里一片死寂。
沈砚青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龙椅上的年轻帝王,指尖冰凉得像揣了块寒冰。萧策也僵在原地,脸上的错愕褪去后,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直冲眼眶。
“陛下……这……”沈砚青声音发颤,想说“不合礼法”,却被新帝抬手打断。
“礼法是人定的。”新帝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当年先帝便曾与朕说,萧策镇守北疆,沈砚青稳固朝堂,你们二人,缺一不可。如今朕赐婚,既是成全你们,也是想让大靖的根基,因你们的相守而更稳固。”
他看着沈砚青苍白的脸,又看了看萧策紧握的拳头,笑道:“沈爱卿不必担忧,朕已想过,对外只说你二人结为异姓兄弟,共守家国,对内……便是朕对你们多年情谊的见证。”
萧策喉结滚动,沙哑地开口:“陛下……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新帝从内侍手中接过早已备好的圣旨,递到他们面前,“这道旨意,朕压了三年,今日终于能亲手交给你们。”
明黄的圣旨上,“永结同心情,共护大靖土”十个字,笔力遒劲,透着帝王的郑重。沈砚青看着那行字,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萧策在边关寄来的信里,说“等我回来,守着你”;想起黑石峪的火海,他将自己护在怀里说“有我在”;想起青华山的山崩,他后背淌着血,却笑着说“我没失信”。
这些年的风雨,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牵挂,原来早已被帝王看在眼里。
“臣……领旨谢恩。”沈砚青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俯身叩拜时,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
萧策紧随其后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胸腔里的心跳得震天响。他抬起头时,正对上沈砚青望过来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只有滚烫的坦诚,像融了冰雪的春水,清澈见底。
出了暖阁,上元节的烟花正好在夜空炸开,绚烂如昼。萧策伸手,轻轻握住沈砚青的手。这一次,沈砚青没有躲闪,任由他粗糙的掌心包裹着自己的冰凉,暖意顺着指尖蔓延,熨帖了四肢百骸。
“我们……”萧策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回家。”
“嗯,回家。”沈砚青点头,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
他们没有回各自的府邸,而是去了沈砚青那处种着梅树的小院。青禾早已接到消息,院里张灯结彩,红绸从门框一直绕到梅树梢,连炭盆里都烧着寓意吉祥的松柏枝。
萧策扶着沈砚青坐在榻上,转身去倒了杯温水。沈砚青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开口:“陛下说,这旨意压了三年。”
“我知道。”萧策递过水杯,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三年前公主悔婚后,陛下便找过我,问我愿不愿意……只是那时时机未到。”
沈砚青握着水杯的手顿了顿:“你那时怎么说?”
“我说,等砚青点头。”萧策在他身边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窗外的烟花还在继续,映得窗纸一片通红。沈砚青看着萧策眼底的光,那里面有少年时的执拗,有边关岁月的沉淀,更有此刻化不开的温柔。他忽然倾身,轻轻靠在萧策肩上,声音轻得像梦呓:“萧策,往后的路,多指教。”
萧策的手臂微微收紧,将他圈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郑重:“沈砚青,余生请多关照。”
夜风吹过庭院,卷起落梅的清香,与屋里的暖意交织。那道赐婚的圣旨被妥帖地放在案上,在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
往后的岁月里,或许还会有风雨,还会有挑战,但只要两人并肩而立,便无所畏惧。因为最好的承诺,从来都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而是这上元夜里,一句“回家”,一声“余生”,和彼此掌心紧握的温度。
梅树的枝桠上,红灯笼轻轻摇晃,映着两个相依的身影,成了这漫漫长夜里,最安稳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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