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策班师回朝那日,京中万人空巷。
沈砚青依旧站在御史台的廊下,像三年前他初从北境归来时那样。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刻意避开目光,也没有说那些疏离的客套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街那头。
马蹄声由远及近,银甲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萧策骑在白马上,比出征前清瘦了些,眉宇间却多了几分久经沙场的沉毅。他一眼就看到了廊下的沈砚青,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穿过欢呼的人群,大步朝他走来。
风沙和硝烟的气息还未从他身上散尽,可那双看向沈砚青的眼睛,却亮得像落满了星辰。
“我回来了。”萧策站在他面前,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却难掩喜悦。
“嗯。”沈砚青点头,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几乎要溢出来,“欢迎回来,太尉大人。”
这声“太尉大人”,没有了从前的生分,反倒带着点打趣的暖意。萧策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起来,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发顶:“还是叫我萧策,顺耳。”
沈砚青没反驳,只是侧身让他进屋:“外面风大,进去说吧。我让青禾炖了汤,你一路辛苦,暖暖身子。”
萧策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清瘦却挺拔的背影,心头一片滚烫。这半年的厮杀、算计,支撑他熬过来的,便是此刻眼前的景象——沈砚青安好,能为他留一盏灯、一碗汤。
进屋坐下,萧策才发现沈砚青案上放着个熟悉的木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他这半年寄来的信,每一封都被仔细看过,边角有些微的磨损。他喉头一动,刚想说什么,就见沈砚青端来一碗汤药。
“先喝药。”沈砚青把碗递给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太医说你在西北受了寒,特意开了方子。”
萧策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皱了皱眉——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喝药。可对上沈砚青清澈的眸子,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苦着脸接过来,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沈砚青却适时递过一碟蜜饯。萧策含了一颗,甜味瞬间驱散了药味,也甜到了心里。
“朝中的事,你都处理得很好。”萧策忽然说。他回来后便听说了,那些想在他出征时作妖的人,都被沈砚青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甚至还替他争取到了足够的粮草补给。
沈砚青端起茶杯,避开他的目光:“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于你是分内,于我是救命之恩。”萧策看着他,目光灼灼,“砚青,往后……换我护着你。”
沈砚青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他知道萧策说的“护着”,不止是日常的陪伴,更是要挡去朝堂上的明枪暗箭,要在波诡云谲的权力场里,为他撑起一片安稳的天地。
“陛下……”沈砚青犹豫了一下,“对你如今的权势,就没有疑虑吗?”
萧策笑了笑,眼底带着几分了然:“回朝前夜,我已将太尉印信交还陛下,只领了个虚职,安心做我的靖北王。”
沈砚青猛地抬头看他。
“兵权是双刃剑,我懂。”萧策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而安稳,“我要的从不是权倾朝野,只是能安安稳稳守着你。如今西北已定,天下太平,这兵权,留着反倒是个麻烦。”
他顿了顿,语气无比认真:“砚青,我说过,只要能在你身边,怎样都好。”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沈砚青看着萧策眼底的坦诚,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担忧、不安,在这一刻尽数散去。
他反手握紧萧策的手,轻声道:“好。”
一个字,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终于落定在彼此的心间。
往后的日子,果然如萧策所说,安稳而平静。
他不再涉足军务,每日里不是去沈砚青的小院陪他看卷宗、晒太阳,便是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摆弄那两株梅树,或是擦拭那柄早已不再出鞘的长剑。
沈砚青的身子越来越好,咳嗽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天气好,还会陪着萧策去城外的寺庙上香,或是去河边散步。
京城里的流言渐渐平息,人们习惯了那位战功赫赫的靖北王,总爱往御史台跑;也习惯了那位病弱的沈御史身边,总跟着一个寸步不离的身影。
又是一年梅花开时,萧策在院里摆了张躺椅,让沈砚青靠在上面,自己则坐在一旁,替他读着新得的话本。
梅香浮动,阳光正好,沈砚青听着听着,便有些昏昏欲睡。他靠在萧策的肩头,声音含糊:“萧策……”
“嗯?”萧策放低了声音,生怕吵醒他。
“这样……真好。”
萧策低头,看着他恬静的睡颜,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替他拢了拢披风。
是啊,这样真好。
没有金戈铁马,没有权谋算计,只有两个人,一院梅花,和漫漫长夜里,彼此温暖的陪伴。
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受过的苦难,终究都成了过往。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们会一起看无数次梅花开,一起喝无数碗汤药,一起将这平淡的日子,过成最安稳的模样。
因为最好的牵绊,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而是细水长流里,那份“我守着你,你陪着我”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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