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娴走出餐厅和宁伯建他们分开之后一直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
这条街道繁华热闹，霓虹璀璨，亮如白昼，即使大雪纷飞天气严寒，也有不少行人。
宁娴经过一家便利店，停下侧头，透过玻璃看见货架摆着的琳琅满目的商品，零零散散几人在里面逛，靠着玻璃的长桌坐着两人吃关东煮。
她进去买了一盒酸奶，走到长桌边坐下，旁边那两人吃的关东煮味道飘过来，浓重且辛辣。
宁娴将手链摘下放进小巧的礼盒里，静默端详了十几秒，收进口袋。
她支着下巴透过玻璃望向外面，侧脸显得几分安静沉郁。
店内并不安静，吃完关东煮的两个男生激烈地打起游戏，刚进便利店身边跟着两个小孩的女人呵斥他们消停一会，不要为了玩具汽车争吵。
声音混杂着充斥在耳边，宁娴望着外面，原本平静的眸子却忽然闪过意外和惊讶。
店外，一道挺拔高瘦的身影走过。
少年穿着黑色外套，微垂着头，身形清隽利落，额前的碎发扫过英挺深邃的眉峰，皮肤冷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显眼极了。
徐悼。
她的同班同学。
澜城一中高二文理分科按照成绩划分班级，他们是在那时被分配到同一个班级。
但是他们关系浅薄，就是十分普通的同学，同班的一个学期里两人没有产生过深刻的交集，几乎没说过话。
澜中才刚放假两天，上次见到徐悼也就两天前。
但是宁娴还是有种出乎意料的惊讶，视线长久落在他的身上。
徐悼走进便利店，宁娴偏头看了一眼。
收银小哥似乎和他认识，笑着和他打趣几句。
徐悼站在收银台前，漫不经心回应，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让他淡淡一笑，嘴角勾起不羁散漫的弧度。
无论在什么地方，他身上散发出的都是那股属于少年的桀骜又盛气凌人的气质。
耀眼且夺目。
宁娴眨了眨眼，收回视线重新注视店外，这时旁边两个男生一边聊天一边起身离开，关东煮的纸盒却没带走，里面剩下的汤汁表面一层油腻红油漂浮。
他们刚走，两个看着四五岁的小孩就来到这边坐下，女人叮嘱：“你们两个乖乖坐在这里，不许为了抢玩具汽车打架，知不知道？”
“好，我要吃巧克力，还要喝香蕉牛奶。”
“我和哥哥一样也要吃巧克力，草莓味的。”
女人看了一眼桌上的关东煮纸盒，担心他们碰到洒出里面的汤，于是挪向宁娴的那边。
宁娴有些心不在焉，愣愣盯着玻璃外的景致，身旁的声音和动静像被虚化。
直到小孩的玩具汽车沿着桌面迅速滑过，撞翻关东煮纸盒，汤水忽地向着她的方向洒出。
围巾以及外套被洒得很脏，油腻的污渍顺着往下流，宁娴轻蹙起眉，马上站起身来。
桌面也是一片脏污的汤水，玩具汽车啪嗒一声砸到地面。
“妹妹，你惹祸了。”男孩有些幸灾乐祸。
女孩脸红起来，无措又尴尬地皱着小脸，声音颤抖说道：“对不起啊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取下围巾轻甩了甩，宁娴低头看着满脸委屈又不安的女孩，咬着唇像是怕得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小女孩模样太过惊慌，宁娴攥着围巾，微蹙的眉松开，安抚地说：“没事，别哭。”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店内几人的目光，女人急忙跑来，看了一眼浑身显得狼狈的宁娴，又环抱住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孩。
她一看周围就大致了解情况，不好意思地对宁娴说：“真是抱歉，她还小不太懂事。”
小女孩缩在她怀里，有恃无恐般松懈下来，脸上没了惊慌。
眼前这一场景，让宁娴有些恍惚，眉间无意识地沉凝下来。
她垂着睫毛，嘴唇淡抿，清瘦的身形一动不动站着。
宁娴有一双清冷阴郁的眼睛，没有笑意时笼着薄雾般忧郁而沉静，一笑起来却又温柔顺和。
女人直觉她是那种温驯的性格也不像是会追究的人，于是连声说了几句抱歉的话后抱着小女孩走了。
店内的零星几人很快没了看热闹的兴致，散开继续逛着挑选东西。
“谁他妈的这么缺德吃完了连纸盒都没拿去扔。”收银小哥拿着抹布过来擦拭桌面，一脸嫌弃地皱了皱眉。
衣服沾的污渍渐渐干涸，宁娴身上没有纸巾，正要去买，身侧忽然覆下一道阴影。
她侧头抬眸，看见徐悼，神情一愣。
徐悼很高，宁娴微仰着头看他。
便利店内白炽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皮肤愈加冷白，凌厉而锋锐的骨相，眉骨透着几分攻击性，眼中没有什么情绪。
他站得挺拔，只是垂下眉梢看她，显出冷淡和不羁。
徐悼抬手递给宁娴一包纸巾，扫了一眼她的衣服，声音低且淡：“赶紧擦吧，不然就彻底干了。”
宁娴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惊诧，还有细微的颤动，她眉眼一弯，一边接过那包纸巾，一边轻声说：“谢谢你，徐悼。”
徐悼淡淡地“嗯”一声，拉开长桌边的椅子坐下，一脸淡漠。
宁娴把围巾搭在椅子上，抽出纸巾细致擦着外套。
“你们认识？”收银小哥周向荣处理好桌上的狼藉，手里拿着抹布，好奇地问徐悼。
周向荣目光投向宁娴，探究地打量她。
女生的长相是种淡雅又清冷的漂亮，长发拢在肩后，脸蛋很小，皮肤白皙细腻。
“同班同学。”徐悼偏头看了一眼宁娴，不冷不淡应他。
周向荣挤眉弄眼：“徐悼，没想到你还挺细心体贴的嘛。听过一句话吗，近水楼台先得月。”
宁娴已经尽量将外套擦得干净，听到这句充满调侃意味的话，手中动作顿住一瞬。
徐悼胳膊支在桌沿，嘴角扯出淡笑，说得随意又散漫：“那是，认识几年了才发现吗？难道你对我的印象这么差劲吗？”
他没有搭理周向荣后面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轻巧揭过。
周向荣无语，嘴角抽了抽：“反正你可从来没对我耐心过。”
听着他们的对话，宁娴抬头看向徐悼。
他侧脸瘦削又锋利，周身的气质冷淡而疏离，黑色外套被他穿得合适又好看。
宁娴回想起他在学校的样子，也是这样高冷而难以接近的。
徐悼凭借那副英俊优越的长相，以及优异的成绩，受到不少学校女生的青睐，追求者不在少数。
但是他却兴致缺缺，拒绝任何情书和表白。
周向荣只和徐悼聊了几句就回到收银台里继续工作，长桌这边只剩宁娴和徐悼，他们两人关系陌生，没谁主动说话。
宁娴也不觉得气氛尴尬，坐在椅子上，和刚才一样支着下颌安静地透过玻璃望向店外。
宁娴余光一瞥。
徐悼垂眸摆弄手机，面无表情，长腿敞着，姿态懒散。
忽地，他的手机铃声响起，徐悼蹙眉看了一眼，按下接通。
这时店内还挺安静，宁娴隐约可以听见从电话里泄出的声音，似乎那边的环境还挺嘈杂热闹。
“徐悼，来不来酒吧喝酒，今晚这局人多，很热闹。”男生的声音很大，带着醉醺醺的嘶哑。
一道女声插入，同样带着醉意：“你和徐悼打电话？他肯定不会来的。”
徐悼的确没有想去的念头，正要开口拒绝，男生立即又说：“你待在家里也是自己一人，多孤独多无趣，你不觉得闷得慌吗，人要学会给自己找乐趣。”
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徐悼，他沉默一会儿，眉梢一挑，扯了扯唇：“行啊，你把地址发我。”
徐悼挂断电话，站起身来要往店外走，视线扫到宁娴，停顿一秒。
看到的是她的侧脸，柔和而温顺。
宁娴听完他们的谈话，睫毛颤动了下，余光看见徐悼站起的身影。
很快长桌这边只有她一个人，宁娴透过玻璃看见徐悼高瘦落拓的背影，他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出租车疾驰而去，消失在视线里。
宁娴拿出手机给丁启信发消息，让他过来接她。
没过多久丁启信就给她发消息说准备到了。
宁娴握着折好的围巾，再拿上没喝的酸奶盒子走出便利店。
店外冷风很大，夜色更深，行人变得稀少，宁娴将用过的纸巾扔进店旁的垃圾桶。
她转身时忽然被人一撞，手中的酸奶盒掉到地面，脚步踉跄后退半步。
撞到她的女人匆匆走过，掀起一阵细微却冷冽的风，没有半句道歉。
宁娴抬头看，女人的背影熟悉，趾高气扬，她皱着眉思索片刻。
她记起来了，那是宁伯建的前任曹秋莲。
宁娴眸色黯淡，极轻地哂笑一声，弯腰捡起酸奶盒。
*
宁娴一坐上车便望向窗外。
庄珣舟拿着一包烟盒从便利店里走出，身边跟着几个流里流气刺头模样的男生。
他们抽烟，身边烟雾缭绕。
轿车发动起来，掠过便利店，窗外景致快速变换。
宁娴只是匆匆扫到一眼刚才的场景。
丁启信驾驶车子抵达别墅区，停在宁家庭院前的大门前。
下车后，宁娴穿过宽阔雅致的庭院，走进家中，迈上楼梯回到二楼的卧室。
宁伯建并不在家，整个偌大的别墅死寂一般的安静。
宁娴也是知道他今晚不会回来，才会撒了一个不用圆的谎。
宁娴去到浴室洗漱好后躺在床上，思绪飘散，卧室安静得可以听到她平缓绵长的呼吸声。
她闭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也没睡着，于是戴上耳机听着音乐。
宁娴习惯将音量调得很高，整个人沉浸在歌声里，隔绝了黑暗和沉寂。
第二天早上，窗外是冬天暗沉的天色。
手链还放在外套口袋里，宁娴捞起外套想把礼盒拿出放好，结果不见礼盒踪影。
她慌忙地在卧室内仔细找了一遍，后面又去别墅一楼以及外面的庭院，但是都没有看见。
胡姨端着早餐从一楼厨房出来，看见宁娴没精打采经过客厅，出声叫她：“小娴，准备吃早饭了。”
宁娴抬头看过去：“好。”
下午的时候宁娴给丁启信发了一条消息。
【宁娴：丁叔，你可以帮我看看车上有没有遗落一个黑色礼盒吗？我昨晚弄丢了一条手链。】
宁娴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机振动一声，她打开看。
【丁启信：车上没有，昨晚我看见你从便利店出来，会不会是落在那里了？很重要的手链吗？如果你要去便利店看看，我现在开车接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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