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霜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衣衫。
梦里,玄七的血溅在她脸上,滚烫得几乎灼伤皮肤。
她急促喘息,下意识想撑起身子,可右腕刚一用力剧痛如尖刀般刺进神经,疼得她眼前发黑,整个人重重跌回床榻。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混着眼角未干的泪,砸在枕上。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她缓缓抬起左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右腕。那里被柏郁用银针固定,可骨头仍歪斜着,稍微一动就传来钻心的疼。
连霜盯着帐顶,忽然想起小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也是断了右腕。父亲连夜从军营赶回,亲手给她接骨,还笑着说 “霜儿,疼就哭出来,爹在这儿。”
可现在,没人会哄她了。
连霜拖着伤腿挪到景樾榻前时,烛火正映出他惨白的脸色。青黑色的毒纹已从腿伤蔓延至腰腹,像蛛网般爬满景樾紧绷的肌肤。她伸出左手,指尖悬在他鼻息前。
"再看也醒不了。"
晏璟的声音突然从她耳后三寸响起,惊得连霜左手银针瞬间抵住身后人咽喉!
针尖刺破皮肤的刹那,晏璟却纹丝不动,只垂眸扫了眼颈间血珠:"反应不错,可惜……"他忽然捏住她右腕伤处,"这只手废了。"
连霜疼得眼前发黑,却硬生生咽下痛呼:"他为什么醒不来?"
“昭贵妃给他下的毒只有寒髓草能解。”
连霜皱了皱眉:“毒是昭贵妃下的,她应该会有解药,我去找!”
晏璟看着走到门口的连霜:“我和阿郁早都去找过了,不然他早醒了。”
她猛地抬头,左手指甲陷阱掌心,“那在哪里能找到?”
他声音低沉,像在压抑某种更深的情绪:“北境雪山,埋骨崖。”
连霜的瞳孔骤然紧缩,那是她幼时随父亲戍边时去过的地方,终年风雪肆虐,崖下堆满了战死将士的尸骸。
他继续道:“寒髓草只长在极寒之地的尸骨上,根须扎进死人的心口,吸尽血肉才开花。”
连霜的呼吸凝滞。
“他撑不过五天。”晏璟冷冷道,“而从这里到北境,最快也要四日。”
连霜的左手缓缓攥紧,“那就换条路走。” 她抬头,眼底燃着近乎偏执的狠意,“我知道一条近道,穿过‘鬼哭渊’。”
晏璟眉峰一挑,鬼哭渊是北境最险的绝壁,常年罡风如刀,渊底堆积着无数探路者的白骨。
“白姑娘。”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你和景樾……认识不过半月吧?
连霜正低头绑紧腕间的药布,闻言手指微微一顿。
晏璟继续道,语调轻佻,却字字如刀:“他救过你的命?给过你什么承诺?还是说……”他眯起眼,“你看上他了?”
连霜猛地抬头,左手指尖已扣住三枚银针,可还未出手,晏璟却忽然逼近一步。
“别急着动手。”他低笑,呼吸间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我只是好奇……一个能在醉仙楼蛰伏三年的连家孤女,为什么偏偏对景樾这么拼命?”
连霜的指尖骤然收紧,银针在指间泛起寒光,“你怎知我是连家人?”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已带上杀意。这个秘密若传出去,不仅她会死,所有与她接触过的人都会遭昭贵妃清算。
晏璟却只是低笑一声,懒散地倚在门框边,“在无寂阁,只要我想查,连皇帝昨夜宠幸的妃子用的什么熏香,都一清二楚。”
烛火噼啪炸响,照亮他眼底骤然翻涌的暗潮。
“更何况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连霜眯起眼:“什么意思?”
晏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块残缺的玉佩。玉佩边缘焦黑,像是从火场中抢出来的,上面依稀可见一个“晏”字。
晏璟抬眸,眼底映着烛火,却冷得没有温度:“连小姐,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记得灭门之痛?”
连霜的指尖骤然一颤,银针“叮”地一声落地。
她死死盯着晏璟手中那块残缺的玉佩,焦黑的边缘,断裂的纹路,却仍能辨认出那个残缺的“晏”字。
二十年前,晏氏灭门。
朝野震动,血流成河。
传闻晏家幼子失踪,尸骨无存……
连霜的呼吸几乎停滞,她缓缓抬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是晏家的人?”
晏璟没有回答,只是垂眸看着玉佩,指腹摩挲过上面焦灼的痕迹,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那场大火的温度。
晏璟收起玉佩,转身走向门外,黑袍翻涌间,他的声音冷冷传来:“鬼哭渊的路,我替你铺好了。”
“别死在那儿……连家最后的血脉。”
晏璟推门进屋时,柏郁正坐在铜镜前梳发。
烛火昏黄,映着他披散如瀑的黑发,白玉簪搁在案边,泛着冷润的光。
晏璟没说话,径直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木梳。他的手指穿过柏郁的发丝,动作熟稔地分出一缕,三股交错,编成细辫。
柏郁透过铜镜看他,眸色沉沉:“你不该诱导连霜去鬼哭渊。”
晏璟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编辫,语气漫不经心:“她自己选的。”
“她腕骨未愈!”柏郁突然攥紧案边白玉簪,“寒髓草本该我去取!”
晏璟轻轻扯了扯辫根,逼柏郁仰头看他:“然后呢?” 铜镜映出两人交错的倒影,一个眼底燃着火,一个眸中凝着冰。
柏郁瞳孔骤缩。
晏璟松开手,将编好的发辫放回他肩头:“连霜比你想的狠。”
柏郁抬眸,镜中映出他冷冽的眉眼:“你不想让我去,那连霜就该去送死?”
晏璟转身,一把扣住柏郁的手腕,"那景樾的命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能为他闯鬼哭渊?!"
晏璟声音闷哑:"……我不想再看你受伤。"
柏郁沉默片刻,抬手环住晏璟后背。
"我去北境,不是为了景樾。"
柏郁捧住他脸,拇指擦过他似染血唇角:"你知道我是为了谁的!我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了。"
“现在你要去送死……”晏璟喉结滚动,“不如先杀了我!”
柏郁看着晏璟紧绷的侧脸,眼底的冷意渐渐化开。他抬手,指腹轻轻蹭过晏璟紧蹙的眉头,声音低缓却坚定:“晏璟。”
晏璟没动,但攥着他衣襟的手指微微松了松。
柏郁顺势握住他的手,指节摩挲过他掌心的旧伤,那是当年为救他留下的疤。
“我答应你,会完好无损地回来。”
晏璟认真的看着他,显然不信:“鬼哭渊的罡风能撕碎玄铁,你拿什么保证?”
柏郁忽然倾身,在他唇角极轻地碰了一下。
“拿你当年教我的‘燕回身法’。”他退开半步,眼底难得带了一丝极淡的笑意,“若遇险,我逃得比谁都快。”
晏璟盯着他,喉结滚动,最终一把将人拽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勒断他的腰。
“若你食言……” ,晏璟声音闷闷的,“我就把寒髓草碾成粉,拌进你的茶里。”
柏郁低笑,回抱住他:“好。”
窗外风雪呼啸,而屋内烛火轻晃,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久久未散。
连霜坐在景樾榻前,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道倔强的孤魂。
景樾仍昏迷不醒,青黑色的毒纹已爬上腰腹,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她伸出手,指尖悬在他苍白的唇上,最终却只是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头。
“景樾。”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钉,“我要去北境了。”
窗外风雪呜咽,烛火忽明忽暗。
“若我死在鬼哭渊……”她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凶狠的笑,“你就得替我杀了昭贵妃。”
她俯身,唇瓣几乎贴在他耳畔:“否则,我做鬼都会缠着你,夜夜入梦,让你不得安生。”
烛火“啪”地炸了个灯花,映出景樾突然颤动的手指。
连霜直起身,将一枚银针放在他枕边——那是她从老嬷嬷咽喉拔出的,针尾还沾着金粉。
“记住,这是你第二次欠我了。”
她转身离去时,没看见景樾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一滴冷汗滑落鬓角。
像泪,又像无声的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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