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散场时刚九点半，陈嘉南晃了晃手机屏幕，语气雀跃：“明天周末，要不咱们再去浪会儿？”
“班长，你晚点回家没事吧？”他转身冲程橙笑。
“嗯，我妈在出差。”女生把脸从围巾里抬起来，卷翘的睫毛在灯光下眨了眨。
从钟茜出差那天，她就以“设备故障”为由关了家里的所有监控。
周亦哲倚在商场围栏上，金属打火机在他指间转动，“怎么跟我爸一样，三天两头不着家。”
“我不去。”谈尧冷着脸，保持惯有的不合群。
他打开手机准备看题，最近高强度的学习计划让他形成了肌肉记忆，一闲下来脑海里就冒题影。
陈嘉南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说出几句模糊的低语，少年原本抿紧的唇动了动，最终沉默地收起手机。
夏奈的目光在谈尧身上短暂停留，又迅速垂落。
“学霸一起吗？”陈嘉南嬉皮笑脸地转向谢书衍。
谈尧额角的青筋猛地跳了跳，眼刀还未掷出，就听见谢书衍不紧不慢地说了个好。
…
陈嘉南这个事b！
冷风拂动少年们校服衣角，六人汇入游乐场大门的人流中，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喧闹的气氛下偶尔混着陈嘉南的笑骂。
几人的身影像一串没系紧的风铃，在冬夜里摇摇晃晃。
陈嘉南一路嚷嚷着要刷遍游乐场所有刺激项目，左摇右晃地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谢书衍偏头躲了两次那只风风火火的胳膊肘。
陈嘉南发梢被风掀得乱飞，转身往“火箭过山车”跑时差点撞到路牌，踉跄半步又立刻回头冲众人挥手：“咱们先玩这个开开胃。”
“女生没意见就好咯。”周亦哲吊儿郎当地看向两位后者。
“我没关系。”夏奈双手环胸，表情和气势都很冷酷，
程橙的睫毛在风中颤动，像一片羽毛，“我也是。”
倒是旁边的谈尧突然拧起眉，白色卫衣帽檐下露出半张冷脸，下颌线绷成锋利的线条。
陈嘉南的视线从谢书衍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掠过，本想自动忽略这尊“大神”的意见，却突然喜提一句冷冰冰的问候：“你是不是有多动症？”
“享受快乐可不就得活蹦乱跳嘛！”陈嘉南迫不及待。
“像只喜庆的猴子。”谢书衍脸上是那种不太理解的表情。
“谢同学以后的志向是当医生吗？”周亦哲双手抄兜，笑得散漫。
“我对脑科没兴趣，”谢书衍扫他一眼，“帮不了你。”
“可惜了，”周亦哲歪头，挑眉道：“不然谢医生这张嘴应该能引起挺多医患冲突。”
“与其说这种废话，不如操心自己什么时候能长个新脑子。”
周亦哲耸耸肩，唇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谢少爷这张嘴，利得都快赶上手术刀了，就是不知道对谁都这样吗？”
“…”谢书衍有点烦了，“整天只会耍自娱自乐的烂把戏，怪不得人家没把你当回事。”
…
周亦哲嘴角的笑抽了一下，下意识朝程橙的方向瞥去，发现女生正认真听着他两拌嘴，一副担心他们真吵起来的模样。
哪些暗流涌动的话题随风而扬。
谢书衍余光掠过一言不发的谈尧，平静的声音卷着冷风砸过去，“你怕？”
“我没你这么废物。”谈尧瞥他一眼，睫毛的阴影在眼下折出锐利的角。
身为男生强烈的自尊心瞬间漫上来，谈尧一把推开谢书衍，大步走到前面第一个检票。
检好票后众人陆续落座，谈尧选了第一排位置，刚扣紧安全带，谢书衍就顺旁边坐下。
谈尧不耐地斜睨一眼，嫌弃感几乎凝成实质。
谢书衍视若无睹地系安全带。
“橙子，把手给我。”夏奈朝程橙摊开手。
“好，”程橙的指尖触到她的掌心，温热感从接触点蔓延，似乎没那么紧张了。
“冲啊！！！！”陈嘉南握拳举向漆黑的夜空，眼里燃着兴奋的火焰。
“啧！”周亦哲偏头躲开对方挥动的手臂，“儿子，收收口水。”
过山车开始爬升，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撞进耳膜，谈尧的脊背绷得笔直，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蜿蜒的轨道，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了一下。
身体本能在抗拒这种突然被快速挤压，又猛然坠落的失控感。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冷风，强势而锋利，刮的皮肤生疼，车厢在半空中疾驰，众人的身影被拉成模糊的虚影，冲向霓虹闪烁的深渊。
过山车俯冲的瞬间，谈尧的胃猛地骤缩，心脏几乎要撞上胸腔，耳旁全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霓虹流转的世界爆发出一阵失控的惊叫，生理性畏惧中裹着某种压抑已久的宣泄，少年们积累的精神压力被极速的风撕成碎片，
陈嘉南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整片天空，他仰头大喊，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
周亦哲拧着眉，不知道是被风吹得疼，还是嫌旁边太吵。
谈尧的黑发被风掀得凌乱，指节本能地死死攥住扶手，他绷着脸，硬生生把喉间的闷哼碾成粉末，微不足道地混散在空气中。
谢书衍坐姿依旧端正，云淡风轻地侧过眼，像在欣赏对方的倔和忍。
谈尧听到旁者说了一句模糊的话，很简短，被风卷的几近错觉，他转头时只捕捉一抹转瞬即逝的神色，不是嘲讽，是某种难以名状的气息。
咚——心跳突然重重砸了一下。
谈尧眼皮急跳，仓促移开视线，轨道在眼前急速扭曲，耳边的尖叫声愈发失控，胸腔里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书衍看他的眼神，好像与平时惯有的表情不太一样。
车厢缓缓停下，谈尧眉头紧锁，脸色被冷风吹得苍白。
“你看上去吓得不轻。”谢书衍心平气和。
谈尧冷眼扫过去，“你刚才在上面骂我？”
“你眼里我只会骂人？”
“那你说什么屁话。”
“没什么。”谢书衍恢复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喂！尧哥！你们快过来啊！”陈嘉南的声音顺着风灌进耳朵。
……
他们几乎玩遍了游乐场里所有刺激项目，谈尧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高空中的风很大，吹的手都麻了。
跳楼机升至顶端时，谈尧面色青白，指腹无意识地抠着座椅边缘。
谢书衍偏头看他紧绷的侧脸，“手借你。”
“滚。”
陈嘉南晃着悬空的腿，俯瞰脚下流动的人群和五彩斑斓的机器设施，远处的湖面倒映着灯光，像洒了一层碎金。
他侧头看向邻座的夏奈，女生的长发在风里翻飞，冷艳的眸子里缀着细碎的光，看上去心情没那么糟了。
这段时间，她总是冷着脸，几乎没怎么笑过。
“奈姐！”陈嘉南突然喊她。
“嗯？”夏奈转头。
“五——四——三——”跳楼机的倒计时响起。
“生日快乐！奈姐！”陈嘉南双手拢在嘴边，热烈的声音在风里炸开，“祝你天天开心！”
夏奈睫毛猛地眨了下，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度轰然从胸腔蔓延。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手腕突然被程橙攥住，高高划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生日快乐！”程橙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度，尾音发颤，包裹着青春期独有的——最纯粹的赤诚。
周亦哲笑得散漫，紧随其后：“生日快乐啊，小夏奈！”
另外两位男生沉默着参与这份祝福。
少年们的欢呼被冷风吹得七零八落。
旁边不知哪位游客感叹了句：“年轻真好啊，我也想回到这种热烈的青春！”
夏奈眼眶发烫，这段时间积压的情绪像是被某种温度融化。
自从知道姑姑突然怀孕的那一刻起，夏奈又陷在被“选择”的漩涡里。
但此刻，
那些拧巴的情绪，好像被轻飘飘地拽开了。
她眨了眨眼，刚想开口，跳楼机的警示灯骤然变红，跳楼机下坠的瞬间，失重感如潮水席卷，将他们的惊呼拽下高空。
嘶!
谈尧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下，所有声音都被疾风硬生生地扯碎，只能感觉到心脏在骤降中剧烈颤动。
“风好爽——啊！！！”陈嘉南在气流中惊叫又呐喊，几乎破音：“不就是学习，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烂泥扶上墙的震撼。”
“儿子加油。”周亦哲的声音里带着惯常的散漫。
程橙紧闭着眼，声音毫无分量，却又坚定得不可思议：“希望…大家可以一直在一起。”
“要做永远的朋友。”夏奈呼吸急促，声音被高涨的情绪穿透。
说完，她侧头看向那个总是出现在视线中央的少年，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几分释然。
寒风卷着少年们的鲜活重新冲上天空，青涩的校服猎猎鼓动，刺痛的风，失重的恐惧，无边的夜空与璀璨的城市，感官的刺激让脑一片空白，此刻他们与世界彻底融为一体，是自由的瞬间。
“啊——卧槽！！”尖叫声此起彼伏。
谈尧被风压的睁不开眼，余光里，谢书衍的手突然探了过来。
或许是本能的驱使，
在身体失控下坠的瞬间，他的手指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谈尧鬼使神差地扣住那只手腕，力道大得骨节都泛白。
谢书衍眼底带着捕猎成功的散漫，他手腕灵巧地一转，瞬间变成十指相扣的姿态，像是某种不经意的稳固。
“别抖，”谢书衍的话被晃得细碎，拇指突然摁在对方的脉搏上，“心跳怎么这么快。”
谈尧眉头紧蹙，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觉得喉咙发紧，像是被风压得窒息，又像是因为掌心传来的异样温度。
心跳快得离谱，胃部翻涌的不适感和手指相扣的触感搅在一起，让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想甩开，指节却被攥得更紧…
谢书衍的掌心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把对方的别扭和退缩都强势包裹住。
妈的！
谈尧瞳孔微颤，体温不受控地升高。
他咬牙瞪过去，看上去想直接把谢书衍从百米高空扔下去。
漫长的五分钟过去，直到机器归位，谈尧才惊觉自己手心全是汗，几乎僵硬到不能动。
回神的第一秒，他立刻甩开手，摆着张臭脸把安全扣解开，动作大得像是要扯断什么。
谢书衍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谈尧通红的耳际上停留了会儿。
他无视掉谈尧杀人分尸的视线，平静道：“不用谢，扯平了。”
谈尧：？
他脸色煞白，还没来得及骂人，一阵剧烈的恶心感突然涌上喉头。谈尧猛地捂住嘴，转身就往垃圾桶方向冲。
少爷：来一个骂一个。
（事实老婆挨得骂更不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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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你看上去被吓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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