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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昆山有玉

卫煜握着酒盏的手一顿,眼中笑意逐渐变淡,余光往左右一扫心逐渐沉了下来。

不知何时,大堂里的人都散了个干静,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客栈中的小二伙计们拿着块抹布提着个木桶,开始收拾桌上的狼藉。

卫煜将青花酒盏放在了桌上,食指指节曲起,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在空荡的大堂尤显得突兀。

他自诩观察力过人,却也未曾察觉到客栈中的人们是何时离去的,连一点声响都不曾发出。就连他那洞察人心的本事也在这客栈老板的身上失去了作用。

敲击声停止,卫煜伸手拿过那把钥匙,将其攥在手心收入袖中,起身向楼上走去。

芸魕走回柜台旁,一手拨动着算盘,一手在账簿上勾勾画画,头也不抬:

“上楼后左手边第一间,门上挂有牌子,客人可要看仔细了。有事直接去找门边守着的伙计。”

直到卫煜的身影消失后,他才抬起头来,估摸着人已经进了房间后才绕过桌椅,将客栈大门关上回到柜台。

在准备去关上柜台旁的窗户时,微弱的鸟鸣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只黑色信鸽躲在窗户边,身上的羽毛已经半干。

它歪头看了看芸魕,蹦跶几下亲昵的凑了过来,扑扇着翅膀停在他手臂上,用喙仔细梳理着自己有些杂乱的羽毛。

芸魕将它放在桌上,拿下信鸽腿上绑着的小竹筒,又从柜台抽屉里面拿出把小刀将那竹筒上面的盖子撬开,从中取出了一卷展开后不足小指长的纸条。

他抚平纸条,因为江南这潮湿的天气,上面的字已经有些晕染开了,但并不妨碍他看清里面的的内容。

他从头到尾反复看了三四遍,冷笑一声,信手将那纸条放在油灯上,不过顷刻就化为了灰烬,被窗外的风吹散。

“真是麻烦……”

芸魕抱着信鸽走到后院,将它放入早就准备好的鸽笼中,换好食物和水后又返回柜台,倚靠在窗边。

他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手指翻动到最新的几页细细查看着,手中拿着毛笔随意的勾画了几笔,微微叹了口气。

“那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

旁边桌子上明明暗暗的灯火映照着他的脸庞,叫人看不出神情。

许是湿气太重,灯芯上染上了几分水汽,噼里啪啦的炸开,唤回人的思绪。

芸魕将登记着客人身份信息的册子信手丢在桌上抬手挑灭灯芯。整个大堂顿时隐入黑暗,只余下窗外的惊雷划破天际,使堂中亮了一瞬间。

狂风呼啸着,吹得那册子不停的翻动,纸页哗啦作响。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惨白的光芒映照在纸张上,借着这微弱的光芒,隐隐约约能看见上面的寥寥几行字,写的倒像是人名,再看窗边早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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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煜按着芸魕所说的用钥匙打开了天字一号房的房门,候在门外的小二得了吩咐,不过多时就备好了一大桶热水送了上来。

这天字号房布置倒是不错,甚至算得上上乘,比京城的有些客栈都好上几分。

一脚踏进去,一股淡淡的檀香就围绕在身边,内中书案、案几应有尽有,借着烛火的照耀,几面如意纹窗户向外敞开着明亮干净,显然是刚清扫不久。

如意方桌一面靠墙摆放,三个圆凳绕着它整整齐齐。桌面摆放着茶具笔墨,茶壶中已经盛满了滚水,方便客人取用。

后面的屏风隔绝了花纹繁杂的雕花木床,床旁摆放着一樽小小的铜炉,上面插有几根点燃的熏香,散发着热气的浴桶就摆放在几步之外。

他将随身的玉佩和头上的木簪解下来放在桌上,从行囊中拿出干净的衣物搭在屏风上。洗去这一路的风尘后穿好内衫从屏风后旋身走出,手中还拿着一块布帛擦拭着半湿的头发。

卫煜披上外袍,却发现房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出来。

那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头上发髻松松散散,嘴里叼着根带着水珠的狗尾巴草,衣服有些凌乱。他腰间别着根竹笛,背后背了把长剑,手中还把玩着卫煜刚刚取下的羊脂玉佩。

黑衣人看见他来了抬头展颜一笑,将那玉佩掂了掂后又放回桌上:

“南昭,你这警惕性倒是越来越差了。”

卫煜系好外袍带子,坐到了他对面,探了探茶壶外表的温度,转身想要去摸行囊中自己从盛京带来的茶叶,却被抬手拦住。

那人拿过茶壶倒了一杯递给他,再倒了一杯给自己,托腮看着:

“我方才已经跟你泡好了。不然就你那磨叽的性子,水冷透了都喝不上一口茶。”

卫煜右手拿起茶盏,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水,才道:

“元清,一别多年,近日怎的得闲了?”

姜元清撇了撇嘴刚要回答,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眉头一皱:

“前些时日路径此地,自然是想着与你见上一面……你方才饮酒了?”

卫煜身体僵硬一瞬,摸了摸鼻子,勉强勾了勾唇角,有些无奈:

“这屋内檀香如此浓厚,你这鼻子倒是和往日一样灵敏。无妨,我左右不过是小酌几杯,碍不了大事。”

姜元清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顿,放出清脆的的响声。

他站起来坐到了卫煜旁边的位置,一手握住他左手手腕,将袖子往上卷起,扯开绑在他手腕上的白绸,入眼的就是几道狰狞的横向伤疤,虽然疤痕已经变得很淡,但还是能隐约感受到旧年的伤痛。

姜元清另一手三指弓起搭在卫煜手腕横纹约莫一寸长的地方,力度由轻到重,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卫煜也没阻止他的动作,只管低头喝茶,连扫一眼都不肯,像是对这一切都不关心似的,直到饮尽了杯中茶水。

他右手放下茶盏,抬手去拿茶壶,用力几次都没将它提起来。

他的手微微颤抖,但仍是不死心的伸手过去,这次好不容易将茶壶稍微提离桌面,“咚”的一声,茶壶砸在了桌上,但好在没有倾倒,只微微撒出来几滴,在桌面上尤显得刺眼。

姜元清这才回过神来松开了他的手,冷眼看着他的动作,颇有些口不择言:

“脉如细线路、软弱少力。你倒是有些本事,都快沉疴不起了,还贪图那两口酒?”

他看着卫煜这脸色苍白,略带病容的模样,斥责的话终究是收敛了几分:

“喝了两口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用内力驱散?”

他偏头看着桌上的茶壶和一旁的茶汤,脸色愈发阴沉,心中怒意喷薄而出,简直要变成能够刺穿人心的刀子:

“怎么,当年的天才连一只小小的茶壶都提不起了?”

卫煜叹了一口气,待缓过来后揉了揉眉心:

“怎么和师兄说话呢?若不是醉春风再好的酒我还不肯喝呢。再说了,我自己也算是半个大夫。”

姜元清倚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雨丝落在对面的屋檐下,脸色略微和缓了几分,但仍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和方才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他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一声:

“我年岁明明比你大。就你那医术,呵……”

卫煜也不着急反驳,转身从行囊中拿出用蜡纸密封好的药丸放在桌上塞了几颗入口,又接过姜元清刚刚倒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最后拿过桌上的蜜饯用它压了压嘴里的苦涩。

姜元清垂眼看着他终于开口了,卫煜见状连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虚心受教的模样,却又被瞪了一眼。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可卫煜倒是一脸平静,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的观赏这客栈窗户上的吉祥纹,让姜元清看了不禁牙痒痒。

“我已有十多年未归了,自此前来不过是想回乡扫墓罢了。倒是你们这些江湖人,一心只在江湖上,也该去探探其他的消息。”

姜元清轻哼一声勉强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但不由得有几分狐疑:

“他们会让你进门?”

卫煜摇了摇头再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眼中光芒暗淡了一瞬:

“站在门口看看总是行的,总不至于还不让人过路罢。”

他话锋一转,看向对面靠在窗边的人,轻声道:

“今年清明我怕是回不了雁丘了,替我去向老师上几炷香。”

姜元清叹了口气,显得有些颓废,压低了声音:

“你说的倒是容易,但皇城里出了那么大的事,那皇帝老儿的锦衣卫和东厂倾巢而出,到处风声鹤唳的。而雁丘离盛京不过几百里,怕是有些危险……我惜命,我想死在你后头,免得你这破身子哪天要是死在外面了,还不是我跟你收尸。”

卫煜倒是没把他最后那句话当回事,但听到那两个词有些惊讶:

“锦衣卫前几年不是换了一位指挥使吗?听说风气倒是好了不少。”

他话锋一转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压低了声音: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客栈可能有些问题……”

姜元清表情有些古怪,双手环绕在胸前坐了下来:

“你对朝廷的事倒是了解的不少。客栈?此话当真?去年秋天我从青霄城去往雁丘的时候,曾路经此处倒是投宿了一晚,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自嘲的笑了笑,耸耸肩:

“我没你有钱,住的房间是没你好,不过身为江湖人嘛,对于这个倒是没什么要求。唯一印象深些的可能就是这客栈里的说书人了。”

卫煜眼神一凝,身体不由得向前倾:

“可是那个姓李的老先生?”

姜元清点了点头:

“不错。这人身有举人功名,但说书却不迂腐倒是有些趣味在这之中,得的赏钱也不少。”

他说的有些口渴,拿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语带告诫:

“不过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感兴趣起来了?你最好少打听这些事,要是他是隐玄阁的线人,那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卫煜摇了摇头,跟人把茶水续上:

“我可没那些时间去研究一个普通的说书人,我只是在用晚膳时听到其他人说了几句话,倒是有趣的很……”

姜元清有些好奇,不禁刨根问底道:

“什么话?”

“这位李先生最喜欢讲的,不是那些才子佳人,也不是那些将军征途,而是十一年前的‘建元三大案’。可惜我今日来的不巧,倒是未能亲耳听到。”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谈话,两人对视一眼停下来话语目光转向门的方向。

姜元清右手按上剑柄将剑身微微抽出一段,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卫煜摁住他的手将剑推了进去,低声道:

“莫急,先让人进来。”

姜元清撇了撇嘴,转身躲在了屏风后头。

见他躲好后,卫煜起身走上前打开了门侧身让那人进来。

屋外的人得了允许躬着身子一脸谦卑的模样,对着卫煜拱了拱手:

“公子,我家主人邀您前去天字二号房一叙。”

卫煜轻笑一声,看着对面这小厮打扮模样的人觉得有些滑稽:

“你家主人是何方神圣,有何事明日再议不可?再说我和你家主人素昧平生,为何要去?”

那小厮仍是低着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上前递了一张纸条又将那话重复了一遍。

卫煜皱了皱眉迟疑了一瞬,还是上前接过将那纸条展开,看完过后便攥在了手中:

“晓得了。你先回去,我过会再去。”

那小厮得了回复后应了一声,缓步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那边的姜元清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几步走上前问道,有点好奇又有些担忧:

“何人?”

卫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走回桌边,将手中纸条团成一团扔在桌上,替他略微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衣襟后端起茶盏:

“一个故人罢了。”

姜元清抱臂站在那仍任他动作,听了话不置可否,准备越过卫煜伸手去拿纸团却被他抢先一步攥在手中。

争夺间,放在桌沿的瓷杯滚落在地四分五裂发出一声清响。

卫煜冷着脸将纸团丢入那燃着的烛火中,而姜元清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火舌燃尽只剩下一点边角。

“这不是你该看的。”

姜元清愣了愣面色沉了下去,将手中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看起来十分不快:

“那就随你,我走了。”

话音刚落,姜元清就一手撑在窗沿上翻了出去,一头闯入雨中声音被风吹散。

“香我会替你上的,保重。”

卫煜来不及出声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消失在雨幕之中。

他叹了口气脸上笑容泛苦,捏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指节有些泛白。缓了好半天后才站起身来,将衣物换好后拿起桌上钥匙走了出去。

卫煜在走廊尽头唤来一边打瞌睡的伙计,吩咐他将屋内的碎瓷片收拾一番后敲响了天字二号房的房门。

刚见过面的小厮将房门轻轻打开,侧身让人进去。

走进房门,一阵热浪迎面而来。已是四月,冰雪消融春意盎然,但这屋中居然还烧着一盆炭火。

小厮也不言语片刻间就将卫煜带到了窗边的如意方桌边。

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清清冷冷一身贵气浑然天成。

青年一头白发身着紫袍,头发松松散散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一心沉浸在桌上的棋盘中。

他一手执棋悬在空中,似是在思索下一步下在何处,另一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

小厮拱手,腰弯的更低:

“主子,人带到了。”

那人思绪被话语打断略有些不快,抬眼看了一眼后将棋子丢入旁边的白玉棋篓中,抬手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

“卫少卿,坐。”

卫煜听到人的称呼心中有了些许思量,但对于自己的身份被对面人点破丝毫不意外。

他坐了过去,抬起茶盏:

“不知阁下是何人,如何称呼?今日唤在下过来又有何要事?”

那人抬了抬手,打断了卫煜的一系列问题:

“你家上官近来可好?”

卫煜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似是不明白这个问题意义何在。他点了点头放下茶盏,语气谨慎拱手道:

“云寺卿近来都好,上月还查封了一座赌坊,多谢大人关心。”

那人低头笑了笑,将棋盘中的棋子一粒粒分类收好,将装有白子的棋篓推过去:

“夜深人寂,少卿大人可要来一局?”

卫煜愣了愣,没想到大半夜来只是来陪对面人下一局棋,不免觉得有些荒谬。但想到此人来意不明又身居高位,还是捻起了一枚白子下在了棋盘中央。

半柱香后卫煜叹了一口气,面上苦笑,将手中两颗白子落在了右下角投子认输:

“在下棋艺不精,大人见笑了。”

对面那人摇了摇头,手中折扇点在棋盘上:

“少卿大人过誉了。我倒是很久没有下的这么痛快了。”

卫煜一手撑着头有些困倦,抬眼望向对面人,刚想开口进入今夜的正题。

那人似是看出他的心思,紫金色的眸子里泛出一丝笑意,拿着茶盏向他碰了一杯:

“也罢,君子坦荡荡,就不遮遮掩掩的了。”

卫煜这下打起了几分精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那人低着头像是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似的,直到慢条斯理地将棋子一粒一粒收好后才道:

“我姓墨,洛河墨氏的墨。江湖人给我几分薄面称我为昆玉。而你不同,你是朝廷的人,你应该称我为——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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