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叮”一声停在16楼，门缓缓打开。
走廊里灯光明亮，天花板是柔光灯带，地板铺着厚实地毯，脚步声几乎被完全吞掉。郁禾安看了一眼，率先走了出来。
温馨紧随其后，但两人并没有立刻走到门前。
他们站在走电梯口，短暂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来还是我来？”郁禾安低声问。
温馨吸了口气，摇摇头：“我来。”说着，她走上前去，用最直接也最笨的方式，对着门喊了一声。
“闻青青！”
她声音不算大，但在这死寂无声的走廊里却足够清晰。
几秒钟后——
屋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凳子被碰倒，又像什么东西被急匆匆地放下，随后，是一连串脚步声从屋里传出来。
“闻青青！是我！”温馨又喊了一声，语气带着一点急切。
屋里终于响起门锁被快速打开的声音，几秒后，房门咔哒一声，被从里面打开。
门口站着的，是穿着一身家居服、头发微乱、手上还握着一根喝到一半的玻璃吸管杯的——闻青青。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状态失常的人。头发虽然有点凌乱，但脸色红润，眼睛也清亮，看上去甚至比她平时上学还要精神一点。她整个人愣在门口，看着门外的两人。
“……温馨？郁禾安？”
温馨瞪大眼看着她，迟疑地扫了她全身一眼，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声：“你……你没事？”
闻青青眼睛睁得更大了，像是才反应过来他们出现在自己家门口这件事有多不合理。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等等——”她猛地扫了眼门外，又看了一眼他们的鞋子，整个人显然懵了，“你们怎么上来的？这小区门禁那么严你们怎么进来的？！”
温馨眼圈红了一点，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但她还是尽力保持镇定：“你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我们找不到你，去了你妈家，才知道你几天前就走了。”
闻青青怔在原地：“我……我手机被我锁起来了，想着眼不见心不烦……”
郁禾安沉声道：“温馨很担心你。”
这句话一出口，闻青青脸上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
她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立刻说话，只侧身让开门：“……先进来吧。”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走进屋内。
闻青青家布置得很温馨，客厅里有小吊灯和一整排猫玩具，沙发上搭着一条软绒毛毯，空气中还有一点刚冲泡过水果茶的味道。
“我前几天刚养了个小猫崽，刚才在给猫换猫砂呢……”她一边说，一边把吸管杯放回茶几，“最近的确有点乱，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就没和你们说。”
“闻青青。”温馨看着她，“不是说好有什么事情绝对不瞒着彼此的吗？”
闻青青神色动了动，坐到沙发上：“……这不是，特殊情况嘛。”
“什么叫特殊情况？”温馨声音压得很低，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我们是你朋友，不是陌生网友，你跟我们说了大家都可以忙你，再不济也可以陪陪你。”
“那你让我怎么说？”闻青青也有点上火，“我自己都不想看那些东西我还联系你们去看看真假吗？眼不见心不烦，我自己看不见不就行了，反正那些人总不能讨论一辈子吧。”
温馨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青青，我不是要责怪你，我是真的……担心你。”
她语气终于放软了些：“你突然失联，我心里乱得一塌糊涂，所以我也没想那么多，不该和你说重话的。”
闻青青愣了愣，眼神一动，终于低下头，声音小了不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
“我知道。”温馨轻轻点头，“我知道你是怕我们担心，也怕我们在网上替你出头什么的。但你要知道，不管你怎么处理，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
沉默又一次笼罩在三人之间。
忽然，闻青青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来拉了拉温馨的手：“你过来，我给你看点东西，郁禾安你自己倒水啊。”
温馨一怔，随即点头，两人一起走进了卧室，房门“咔哒”一声合上，把客厅隔离在外。
郁禾安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随手把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闻青青在茶几上留了一壶热茶和两只干净杯子，他倒了一杯，坐下，安静地等着。
——
卧室里布置得很简单整洁，床上摆着几只圆滚滚的布偶猫抱枕，一只真正的小橘猫正趴在软垫上打盹。
闻青青弯腰从床头柜拉开抽屉，拿出一部手机。
“我之前直接把它静音了，一直没敢碰。”
她低头，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先是关掉飞行模式，然后解锁，按下音量键。
不到三秒钟，手机猛地“叮——叮——叮”响个不停。
屏幕上像疯了一样跳出各种通知，上百个未接来电，数不清的短信，还有上千条社交平台的私信和@提及。
温馨凑近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你这手机快要爆炸了吧？”
“别说手机，我的脑子也差不多。”闻青青苦笑了一声，点开一条热评——
“原来她当初那件事没解释清楚，是心虚？现在终于暴露本性了吧。”
还有一条私信：
“看你现在装得多清高，真以为没人扒你以前那点破事？别装了，大家都知道你那次比赛拿奖是怎么来的。”
温馨看得眼睛都红了，气得手指都在抖：“这些人都疯了吗？这根本就是污蔑！你怎么不直接报警？”
“我报了。”闻青青叹了一口气，“也取证了，但你知道流程——太慢了。这些人换个账号再骂你一轮，我根本顾不过来。”
她语气虽然淡淡的，却带着一种强烈的疲惫，“当然哈，我也没多崩溃，只是觉得很累，我从没伤害任何人，可他们就像猛兽一样，逮着点风声就能群起而攻之。”
温馨轻轻拉住她的手：“闻青青你放心，你不是一个人。”
“我们来了，就是来帮你一起面对的。”
闻青青盯着那跳个不停的屏幕，过了好一会儿，轻轻点头，眼角有泪意浮起。
“好。”
“那我们先关掉这些乱七八糟的通知。”温馨拿过她手机，熟练地进入设置。
温馨刚点进设置页面，正准备关掉那些弹窗通知，手机屏幕却又猛地跳出一个来电界面。
来电显示：张扬。
电话铃声响得格外刺耳。
闻青青一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猛地往后一倒，脸朝下趴在床上，声音闷闷的：“这真是我人生中的催命铃了……”
温馨愣了下，看了眼来电界面：“但这不是张扬的电话吗？”
“唉？”闻青青有点疑惑地偏过头，眼神飘忽，“张扬？他不是开工了吗？怎么这时候打我电话……”
“接吧。”温馨已经伸手按下接听键，顺手把扬声器也打开了。
“喂？”
对面传来张扬气喘吁吁的声音，像是刚刚跑完800米：“喂喂喂！青青？你在家吧？你在吧？哎哟你接电话我太激动了……哎……我还以为你不接呢……”
“你怎么回事？剧烈运动了？”闻青青一边坐起身，一边皱眉。
“不止！”张扬一边笑一边气得上不来气，“我刚刚——我刚进你小区！翻墙你知道吗？你小区那个墙，贼高贼窄，我裤子都刮破了……重点是！！！”
他那边像是停下来换了口气，语气更加夸张：“于思齐——我刚刚翻墙这儿遇到他，他卡在那墙头上不动了，你能想象吗？他现在就像只……横着的海豹，正在努力挪进来。真的，我没开玩笑，你下楼自己看，真的很好笑。”
“……”闻青青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迷惑，再到极度复杂，最后哑然出声：“你说什么？于思齐……你俩都来了？！”
“是啊！我们两个都来了！没办法，小区保安太难混进来了！”
虽然不太合时宜，但电话这头的温馨已经憋笑憋的脸有点红，捂着嘴一边摇头一边说：“行了行了，你们等等，我这就下楼去接你们。”
“唉？你怎么自己来了没跟我俩说啊？”张扬疑惑，张扬不满，“那快点啊，赶紧来看看我俩现在狼狈成啥了。”
挂断电话后，温馨刚站起身，准备拉闻青青起来，闻青青已经默默把钥匙递给她，一脸心虚：“嘿嘿，我……我不下楼了。我现在还是没做好下楼的准备。”
温馨接过钥匙，拍了拍她肩膀：“那我去找他们俩好了，你躺会儿。”
说完她推门出去，回到客厅。
郁禾安抬眼看着她，似笑非笑：“出什么事了？俩人呆一屋里怎么出来脸红红的。”
温馨一边过来拉他一边说：“等下你看到你就知道了，快快快。”
郁禾安起身：“所以我们要下楼？”
“对。”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下楼，留下卧室里的闻青青坐在床边，望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已接通”的通话记录，整个人久久没回神。
“……于思齐……翻墙卡住了……”她喃喃自语，终于忍不住一捂脸，整个人埋进抱枕里，声音闷闷的：
“这年头，朋友能做到这地步，也真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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