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份贵重,一声号令之下无人不从。
他招了招手,让钟昀随他进屋。
“我将无喧接过来疗伤罢了,钟娘子你看。”
几个郎中为钟昀留出位置,钟昀见方礼唇色乌紫确有消退,脉象也平缓下来,这才放下戒备。
“若只是疗伤,你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诶!你说话注意点,”符连随之入屋,“岂可对殿下无礼!”
“无妨,”那人摇着柄折扇,从容不迫,“我母妃的母家与方家大娘子同宗,又与无喧同龄,若是攀亲,我也得唤钟娘子一声‘长姐’。”
“这些郎中其实都是宫中御医,刘圣手的爱徒。”
“如今父皇旧病复发,我知他们此刻难以出宫,而方相更不方便请他们入府。情急之下,我便让他们乔装至此。若父皇问起,一切罪责由我承担。”
“我请神策军相助将无喧接来,以免还有人追杀。”
“应该是接他的将领未将此事说清楚,才惊扰了长姐,还望长姐恕罪。”
钟昀见此人拘礼道歉,也未再追究,“是云开失礼,应向殿下赔罪才是。”
“都是情急所谓,何罪之有,”那人笑容温和,“我名唤李崛,在家中排行老三,长姐可同无喧一样,唤我三郎便可。”
——
李崛的母亲是德妃吴氏,从前也是后位人选。
钟昀听方礼提起过,他家能同林太公定娃娃亲,是因为管卉与林倾娴的母亲闵氏的母族亦为同宗。
这个宗族为宜郡钱氏,自前朝就已是名门望族。大成立国之后,钱氏还出了好几位皇后。
难不成当年管府被抄家,家中男丁全部处死,女子没入官奴,唯有管卉一人幸免于难,便是因为其母族势力之大?
“敢问殿下,昨晚您的部下来方府接人时,可曾遇到旁人?”
被这样一问,李崛似感茫然,“不曾。我曾叮嘱过,若与任何可疑之人,神策军必会向我来报。”
“云开...”
钟昀身后响起方礼的声音,她以为是方礼将醒,却见方礼额间布满细密的汗珠。当手触碰到方礼的身体时候,却发现他身子发凉,额头却热得厉害。
“这副药解毒虽强,但是会致高热,”一个郎中道,“这几日,郎君切不可受寒,而后自会好转。”
恒林帮在武林之中虽不入流,但也算不上杀人如麻的邪教。很久以前钟昀见识过他们的手段,少有把人害成这样。
欧阳敬到底跟他们做了什么交易,要逼人至死。
“温大人,王大人,”一小厮在门外高呼,“宫内传讯,请大人们赶紧回去。”
李崛问:“何事慌张?”
“回禀殿下,是太子殿下突然重病,陛下急召所有御医入东宫!”
——
时近午后,下雨有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雨水夹杂着微风,带着些许凉意。
李崛与那些御医一同赶回了宫,留下钟昀独自照看方礼。
给太子李屿下的毒不会害了他的命,但能以此让东宫宫门再开,太子便有机会出来解救方礼。这本是钟昀的计划。
但她未想到,出现一个李崛。
这个人这样好心,会有什么目的?
太子所掌的神策军,如今也落到了他的手上,岂非是与太子作对?
钟昀直觉上,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喂,你还好吗?”
钟昀伏在方礼身侧。
恍惚间,方礼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
“我们离开这里。”
——
净园看守的神策军是李崛以保护方礼为由留下的,钟昀不想跟他们起冲突。她找了个慰劳的借口,给他们的茶水里下了蒙汗药,两三个时辰以内绝不会醒来。
“你这家伙,看起来没几量肉,没想到挺沉。”
钟昀在后园寻到一辆马车,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方礼搬了上去。
方礼高烧越来越严重,嘴里反复念着钟昀的名字,说着一些胡话。钟昀觉得,这太过异常。
“谁家解毒,能把人弄傻的,”钟昀又拍了拍方礼的脸,“你莫不是又装吧?”
“云开,快走...快走...”
钟昀不知道方礼所言为何,“行行行,马上走。”
钟昀驾着马车疾驰出了帝都,而此刻的雨越下越急。行至京郊,路面泥泞,马车陷入了土坑里,钟昀只好下车去推。
“娘子,需要帮忙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出现。钟昀猛然回头,只见一人身披蓑衣,怀里抱着把黑色的刀。
钟昀立马警觉起来。
“何人?”
“崆山派千槐,还请赐教。”
说罢此人拔刀袭来,钟昀腿扫淤泥,迷惑了此人视线,然后一脚提上此人要害,逼得此人连连后退。
崆山派?还有这等门派,是没入武林盟?
千槐亮刀劈向钟昀,可钟昀身行极快,手腕灵活的牵制住千槐使刀的手,然后夺下他的刀。
“谁派你来的?”钟昀将刀尖指向他的鼻尖。
眼见着已经无法抵抗,那千槐竟然伸出双手,“扑通”一下跪在了泥地里。
“我就说我打不过,”他哭出声来,“师父非要派我来,说是要锻炼我,培养我。他分明就是哄我。”
“什么?”
“姐姐,我年纪小,求你了不要说我败了,面子上挂不住。”
“什么?”
“姐姐你要推车是吧,我来,我来。”
“额....”钟昀收刀,比了个“请”的手势。
千槐个子不高,但是力气尚可,车被推迟后本想转身讨个感谢,却不料被钟昀又拿着刀抵住了下颚。
“我的行踪若你干泄露半点...”
话还没说完,那千槐又跪了下去。
“不敢,不敢不敢!”千槐把自己的蓑衣卸下,双手递给钟昀,“向西走雨势更大,那边山多会有落石,女侠你千万别去。”
钟昀没有接话,直径向马车走去。
日近黄昏,雨夜愈发寒凉,得找个地方落脚,把方礼安置下来才行。
“你来驾车。”
——
不到半个时辰,千槐找到一处无人的茅草房,提议先在此处落脚。
钟昀见这茅草房还算结实,亦有门窗挡风,便点头表示同意。
“这哥哥发烧了吧?”千槐生起一团火为钟昀干衣,“嗯?不像啊,是中毒了吧?“
“中毒?”钟昀蹙眉,“可是毒该已解啊。"
“谁说的,没良心,”千槐凑近方礼,“恒林的毒,毒量大了就会至高热,这样下去他会没命的。”
“你们等着。”
千槐说自己懂一些药理,能治好方礼,拿起蓑衣就往林中跑去。
钟昀以为此人能给自己找个安身之地已是帮了她许多,也不指望他此趟出去了还会再回来。
“坚持一下,等明日赶到希希那,她一定有办法给你解毒。”
钟昀给方礼擦拭着汗珠,但刚触及到他滚烫的额头,钟昀却害怕起来。
这样下去,方礼恐怕是撑不到明日。
——
钟昀脱了湿衣,拥入方礼的怀中。
自己才淋过雨,身体温凉,给方礼降温是最好不过。
方礼的亵衣单薄,钟昀能清楚的感觉到他骨骼身形。
不说这幅宽阔结实的身体有多令人春心荡漾、遐想翩翩,若放在江湖之中,他绝对是各大门派争抢习武的好料子。
这样想着,钟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周身变得温暖起来,熟悉的体温和气息亦如往昔。
但茅草铺地并不舒适,加之钟昀对陌生的环境向来敏感,一点动静便会惊醒。
此时未见天明,雨水滴落从屋顶的破洞出低落,浇灭了火堆,屋内一片黑暗。
钟昀不知为何翻身背对着方礼,她本想转过来看看方礼的状况,却未想到自己正枕着方礼的臂腕,而方礼的另一只胳膊将自己紧紧搂在了怀里,他的手亦将自己的手包蜷在了掌心。
这如婴孩般被紧密包裹的姿势,自钟昀的生母离世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外祖常说,不要把后背交给任何一个人,不要信任背后的任何一个人。
所以钟昀没来得及害臊,便从他的怀中蹿了出来。
幸而他高热已退。
昔日是自己重伤不得动弹而任他“陪床”,昨日是他中毒需要自己救命。
如今两清,可不能再由他任意搂抱。虽然钟昀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睡法着实舒服。
钟昀将把衣服穿好,背后却传来了声响。她本以为是自己惊动了方礼,但一回头,方礼还睡在原地。
“谁!?”
钟昀的飞刀划破黑暗,刀背的反光面映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女侠姐姐,”千槐惊恐中带着哭腔,双脚一软又跪在了地上,“是我呀!”
——
“你进来怎么不出声?”
“这不是怕吵到姐夫嘛!”
“什么?”
“哎呦姐姐你别害羞,”千槐重新燃气火堆,“帮你搬姐夫下车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俩,般配!”
“但是他唤我‘长姐’。”
“怕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千槐的快嘴没跟上脑子,“等会,‘长姐’?”
“是啊,我在家中平辈最长,下面有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啊?你俩,你俩亲生的啊?”
“嗯,”钟昀没有否认,“怎么了?”
“啊,啊,这,这....“见千槐红着耳根结结巴巴。
钟昀眯了眯眼,抽出一把袖刀来,“刚才你都看见了?”
“没,没,没我什么都没.....”
没等千槐说完,钟昀的刀便向他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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