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兰樱带着颜泽到了整个海岛上唯一热闹的地方，海岛的集市挤在码头与渔房间的窄巷里，石板路被经年的鱼油浸润得发亮。兰樱拽着颜泽的手腕穿梭其中时，他第一次发现她脚步竟能这样轻快——像只终于离笼的鸟，连发梢都沾着鲜活气。
"尝尝。"她突然转身，将一串烤得焦黄的墨鱼丸塞到他嘴边。海椒面混着鱼鲜味扑面而来，颜泽下意识咬住竹签，却见她已凑到隔壁摊前，指尖点着玻璃罐里腌渍的紫海葡萄，眼睛亮得惊人："这个配粥最好。"
小贩咧嘴露出金牙："大小姐识货！今早刚捞的..."话到一半突然噤声，目光惊恐地掠过她腰间的匕首。兰樱嘴角的笑意淡了淡，抛下两枚硬币抓起罐子就走。
颜泽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用刀尖撬开瓶盖，往嘴里倒了一大把。海葡萄在她颊边鼓起一小块，随着咀嚼轻轻颤动。他忽然伸手，拇指蹭过她唇角："盐粒。"
兰樱僵住了。远处戏台正演到《妈祖巡海》，铜锣声震耳欲聋，却盖不住她耳膜里血液奔涌的声响。
"那个..."她仓皇转身指向糖画摊，"小时候阿妈总买给我..."话尾突然消散在海风里。
颜泽顺着她视线望去。白发老人正舀起金黄的糖浆，手腕翻转间勾出一尾活灵活现的海豚——和兰樱匕首柄上刻的一模一样。
"要吗？"他轻声问。
兰樱摇头，指甲无意识抠着罐子边缘："后来她死了，我也再没见过她。"玻璃映出她骤然冷硬的下颌线，"父亲说，爱吃甜食会变蠢。"
戏台突然爆出喝彩声。人群推搡间，颜泽的手背贴上她的。谁都没挪开，直到卖花娘挤过来，将一串茉莉手环套在兰樱腕上："小妹妹戴这个好看！"
兰樱怔怔望着洁白的花朵。上一次有人这么喊她，还是母亲抱着她挑贝壳风铃的时候。
"拿着。"颜泽突然往她怀里塞了个油纸包，温热的甜香透过纸张——是海岛上新开的一家椰子糕店铺，可能是哥哥让人开的。他别过脸去看海，喉结动了动："...不小心买多了。"
夕阳将两人影子拉长，茉莉香混着椰子甜味缠绕其间。礁石后，几个偷看的马仔惊掉了烟——他们从没见过大小姐捧着吃食边走边咬，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模样，简直像个真正的十八岁姑娘。卖鱼妇们交头接耳，浑浊的目光追随着兰樱和颜泽的背影。 “那大小姐最近总带着那个外乡人晃悠……”
“听说那小子是海上漂来的，指不定是哪边的探子。”
“嘘——小点声，没看见少爷最近眼神都能杀人？”
颜泽敏锐地察觉到那些窥视，偏头问兰樱：“我是不是该戴个面具？”
“戴不戴都一样。”她踢开挡路的鱼筐，轻笑，“反正你长得就一副祸国殃民的脸。”
但他分明看见，她袖口下的手指悄悄按在了刀柄上
颜泽踢开一粒石子。他突然希望这场集市永远走不到头，哪怕下一秒就会记起自己是谁。
至少此刻，咸腥的海风里裹着糖浆的焦香，而她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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