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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朱门劫

腊月廿九夜,夏侯府暖阁内的地龙烧得极旺,却化不开案前两人之间的凛冽寒意。

青烟缭绕的佛堂内,宇文绰前脚刚踏进门槛,夏侯嫣后脚便跟了过来。

他指尖拂过鎏金香炉,惊起积灰如雪:"夏侯小姐礼佛的诚心,倒比本侯剿贼的将士更勤勉些。莫非是替那谋逆的南靖穆王府世子萧迹超度?"铜铸佛像后的经幡忽地轻颤,露出半片茜色裙裾。

夏侯嫣广袖一展拦住去路,腕间九转玲珑锁撞在紫檀供桌上:"将军慎言!萧世子已逝,何必再辱及亡者?将军莫不是要效仿前朝酷吏,在菩萨眼前造杀孽?"她袖中暗藏的银针抵住宇文绰护腕间隙,针尖淬的曼陀罗香混着檀香钻入鼻端。

宇文绰忽地擒住她皓腕按在《金刚经》卷轴上,经文字句正压在杨若薇藏身的暗格之上:"本侯倒觉得,贵府私藏逆犯的罪过……"

他嘴角噙着一丝冷酷的笑意"用夏侯氏嫡女三日的自由来抵,这买卖划算得很。"

窗外惊雷乍起,暴雨冲刷着佛龛上的血经。

阿福捧着鎏金寿帖适时现身:"老夫人寿宴的百鸟朝凤屏风,恰好缺幅题字。"他展开的素绢上,先帝御赐的"忠孝传家"四字旁,赫然留着题跋的空处。

夏侯嫣瞥见经幡后杨若薇惨白的脸,丹蔻掐进掌心:"侯爷是要嫣儿做这锦上添花的墨?还是做您权倾朝野的又一件战利品?"

"是要嫣儿做这屏风的画眼,做我宇文绰名正言顺的妻。"宇文绰振袖扫落供盘,蟠桃滚至她绣鞋边,"三日后满城朱紫看着你踏入宇文府,你说他们会如何揣度这'宇文'与'夏侯'两家?"

“我对你无意,何必如此羞辱!侯爷何必为难我一介女流?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嫣儿多虑了,我对你的性命并无兴趣,只不过我家祖母对小姐青睐有加,过几日是祖母生辰,还请女公子赏脸,来宇文府一叙”宇文绰躬身作揖。

“我心中唯有阿迹哥哥!侯爷位高权重,执掌大司马,号令三军,人称‘少司大人’,连陛下亦礼让三分!天下女子,只要侯爷愿意,有的是人奉上!何苦为难于我?”夏侯嫣眼中惧意与抗拒激烈交织,身体微微发抖。

“为难?”宇文绰低笑出声,那笑意冰冷,未达眼底,“本侯对你,心仪已久。圣旨已下,这便是天意。”他话锋陡然一转,带着刺骨的寒意,“你那位藏身的朋友杨小姐,她的命,悬于你一念之间。你盛装赴宴,她是客;你若不来……”他故意停顿,满意地欣赏着她瞬间煞白失色的脸,“她便是逆党同谋,即刻锁拿,下诏狱。嫣儿,你是个聪明人!”

说完,他转身欲走,行至门槛处又顿住,并未回头,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清晰地穿透佛堂的静谧,足以让暗格中的人听清,“杨小姐,我宇文府城南别院已经收拾出来了,不知杨小姐何时来我宇文府做客,长久待着,只怕连累夏侯家”玄色披风扬起,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风雪中。

“宇文府恭候小姐大驾光临”阿福说完,疾步跟了上去。

宇文绰玄色披风上未化的雪粒子簌簌坠地,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他刚在书房坐定,好友夏侯渊便推门而入,面色凝重。

他屈指叩了叩紫檀案几上摊开的军械图,惊得茶盏中映着的玄甲寒光碎成涟漪:"令尊若知晓杨姑娘藏在这西厢佛堂的暗室里……"

“玉临!”夏侯渊手中黑子“啪”地落在棋盘天元位,白玉棋子裂开细纹,“你竟用嫣儿的安危作筹码?你我三年同窗之谊,便是如此践踏的吗?”他宽袖扫过棋枰,打翻的茶汤在军械图西戎密文上漫开。

宇文绰沉默片刻,眼底锐利稍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近乎挫败的认真:“随之,我若说……我此番作为,筹码是假,私心是真呢?”

夏侯渊一怔:“何意?”

“我对嫣儿,”宇文绰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早已心动。”

他目光扫过窗外纷飞的雪,似在回忆某个瞬间,“那年我父亲葬礼上,我强忍泪水,实则不然,人群走后,我一个人躲在树后面,啜泣良久,是嫣儿的出现,她递给我一方帕子,此后种种经历,愈陷愈深。”

夏侯渊震惊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杀伐决断的好友。他原以为这桩婚事纯属政治算计,却不想内里藏着这般情愫。

震惊之余,一个念头飞快闪过:若宇文绰真心待嫣儿,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对夏侯氏而言,未尝不是一道强大的屏障,远比德安长公主属意的杨氏子更有利。这或许是危机,亦是转机。

思及此,夏侯渊神色渐缓,试探道:“你既真心,何苦用这等逼迫手段?嫣儿性子刚烈,你岂会不知?她心中……至今还念着那个萧迹。”

“我知道。”宇文绰指尖摩挲着剑穗银铃,语气恢复了几分冷硬,“但时局如此,陛下意在联姻,巩固皇权,打击长公主。慢工细活,缓不济急。唯有快刀斩乱麻,先将名分定下,护她周全,再图日后。”

他看向夏侯渊,目光锐利,“随之,你是她兄长,当知如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夏侯家。嫁与我,至少我能保她不受风雨侵袭。”

夏侯渊沉吟良久,终是长叹一声:“罢了。你之心意,我已知之。父亲那里……我去说项。”他已决心促成此事,既为家族,也为妹妹寻一个或许残酷却最坚实的依靠。

暮色四合时分,夏侯渊归府,正逢父亲夏侯峰在松鹤堂摆膳。金猊炉腾起的沉水香里,夏侯峰撂下银箸:“长公主殿下属意弘农杨氏子君珩,认为他芝兰玉树,少年及第,堪为嫣儿良配。”

夏侯渊却道:“父亲,杨氏虽清贵,却无实权。如今局势波谲云诡,嫣儿需要的是能遮风挡雨的大树。宇文玉临对嫣儿确有真心,今日他亲口向我坦言,心仪嫣儿已久。他既承镇北侯遗泽,又得圣眷独宠,方是嫣儿眼下最好的选择。且陛下之意,父亲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夏侯峰眉峰骤聚:“荒唐!嫣儿心有所属,岂能强求?那宇文绰手段酷烈……”

“父亲!”夏侯渊打断道,“正因局势艰难,才需非常手段。宇文绰虽强势,但若他真心护着嫣儿,我夏侯家便多一层保障。难道真要依长公主之意,将嫣儿嫁入看似清贵却无根基的杨氏,届时风雨来袭,谁能护她周全?”

话音未落,宫使携月华佩剑登门。

紫宸殿内,天子把玩着鎏金错银虎符,烛火映着御案上未干的“崔”字朱批,分外刺目。:“夏侯卿,病可好些了”

“回陛下,臣并无大碍!”

“夏侯卿可知,宇文侯爷前日求朕赐婚?他于国有大功,朕岂能不允?”皇帝单刀直入,不给喘息之机,“那南靖旧事已成云烟,萧世子福薄,夏侯小姐正当妙龄,与忠义侯宇文绰正是天作之合。卿以为如何啊?”

夏侯峰品出弦外之音,当即长揖及地:"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过几日,宇文老夫人过寿,你且去吧,朕以为,夏侯氏明珠配忠义侯才是佳话,无论新贵,还是旧族,本是一家,何必泾渭分明,你说是吧,夏侯卿?”

“陛下…圣明!”

归府时,正撞见夏侯嫣赤足立在莲花缸边,罗袜浸透春水。

夏侯源举着竹竿大笑:"杨氏郎君落汤鸡似的,还说甚么状元及第!"

"孽障!"夏侯峰夺过家法藤条,"嫣儿明日便入家庙抄经!源儿你......"

"父亲且慢。"夏侯渊横臂相拦,"二弟如今是崔氏东床,打坏玉体,崔司徒面上不好看。"转头对弟、妹使眼色,"还不快向阿爹告罪?"

待二人匆匆溜走,夏侯峰颓然跌坐湘妃榻:"陛下这是要拿我夏侯氏当饵,钓清河崔氏这条大鱼啊。"他摩挲着案上前朝玉玺拓本,指尖冰凉。

"宇文氏孤儿寡母,恰是最好盾牌,父亲宽心,此事大有裨益。"夏侯渊斟上蒙顶石花,"宇文侯爷今晨递来的密函,说是在西市逮着个往崔府送密信的细作……却还未上报,便悄悄处决了"

话未毕,窗外惊起寒鸦。夏侯峰望着檐角残缺的嘲风兽,忽忆起二十年前与镇北侯同窗时,那人最爱在太学槐树上刻"忠义"二字。如今字痕犹在,故人冢上怕是已生合抱之木。

夏侯府祠堂的青铜獬豸香炉吐出袅袅青烟,将列祖列宗的牌位笼在雾中。夏侯峰摩挲着先帝御赐的玄铁戒尺,尺身上"忠孝节义"四个篆字已被磨得发亮。

夏侯源突然掀开《山河堪舆图》,雁回谷的位置钉着三枚带血的青铜箭簇:"杨氏今晨差人来说,说是杨君珩突染恶疾。"他指尖划过舆图上纵横交错的朱砂线,"这些粮道、盐路,哪条不在宇文氏掌控?简直欺人太甚!"

“你且住嘴!这都是陛下……”夏侯峰厉声呵斥。

祠堂外忽有惊雷炸响,夏侯嫣抱着的暖炉"咣当"坠地。炭火滚过青砖,映出她袖中半截密信——正是杨若薇昨夜用胭脂写的"申时三刻,雁回谷断崖"。

"嫣儿可知这是何物?"夏侯峰突然打开鎏金木匣,匣中躺着支断裂的累丝金步摇,他枯槁的手指捏起珠花,"如今宇文绰送来百鸟朝凤冠,你说这是聘礼……"珠花突然扎进堪舆图上的雁回谷,"还是保命符?"

宇文老夫人寿宴当日,夏侯嫣的鸾驾行至朱雀大街时,三十六名玄甲卫忽然横戟拦路。阿福捧着鎏金食盒谄笑:"侯爷说姑娘畏寒,特寻来南诏火玉暖手。"盒中血玉髓雕成的雁阵下,压着半片染血的襁褓——正是杨若薇失踪当夜穿过的衣料。

沈府,屏风后突然传来瓷盏碎裂声,沈未寻捏碎的茶盏里,碧螺春混着血珠滴在《山河堪舆图》的南穆旧疆上,晕开一片暗红。

沈未寻面不改色接过老仆递来的白帕,默默擦去血迹,“公子可要搭救夏侯小姐?”

“救了又如何?像我一样,成为地下鼠吗?”沈未寻声音低哑,目光穿透珠帘,落在远处那抹被玄甲卫环绕的月华身影上,“如今那人,圣眷正浓,才是她的‘救世主’。至于我……早就死了。”

老奴听了,不再言语,只默默递上另一方白帕,沈未寻面不改色接了过来,将手擦干。

宴席间,皇帝抚掌笑道:"朕看夏侯小姐这身蹙金绣,倒与玉临的玄甲纹相映成趣。"话音刚落,乐师忽奏《凤求凰》,十二名舞姬水袖翻飞间,竟拼出"天作之合"的篆字。

夏侯嫣起身敬酒时,宇文绰的玄铁护腕突然扣住她纤腰:"嫣儿可闻到伽南香里混着曼陀罗?"

他指尖掠过她发间东珠,"你每走三步,杨姑娘的囚车便近雁回谷一里。"酒液倾入她衣襟时,低声笑道:"现在该到断崖了。"

后堂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夏侯嫣透过珠帘,看见杨君珩被玄甲卫押着经过廊下,素来温润如玉的公子,此刻脸上赫然烙着"逆"字。

宇文绰将酒杯强塞入她掌心:"嫣儿猜猜,令尊书房暗格里的盐铁账本,此刻在谁手上?"

“卑鄙!”

暴雨骤至时,砸在琉璃瓦上如金戈交鸣。夏侯嫣望着铜镜中破碎的妆容。

宇文绰亲手为她簪上那支百鸟朝凤冠,金丝缠绕的雀眼里嵌着西域幻香石,流光溢彩,却如金笼锁链:“明日洛京都会传颂,夏侯氏嫡女为救家族,甘愿入我宇文氏金笼。”

窗外惊鸿哀鸣掠过,发出一声凄厉哀鸣。夏侯嫣指尖颤抖地摸向凤冠繁复的花纹,触到一个冰冷的暗格。

轻轻一按,一枚青铜钥匙落入掌心——正是杨若薇绝笔信中提到的,雁回谷镇魂塔秘钥!

绝望的眼底骤然燃起一簇决绝的火焰。她忽然对镜莞尔:"侯爷可听过'金雀衔火焚樊笼'的典故?"

宇文绰凝视着镜中她异样的神色,唇角勾起掌控一切的弧度,语气笃定而温柔:“有本侯在,这金雀定会‘平安’。”

当夏侯嫣着月华裙出现在垂花门时,满园私语霎时凝滞。她发间东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正映着老太君腕间那对传了三代的血玉镯。

礼部尚书夫人摇着缂丝团扇轻笑:“瞧瞧这通身的气派,不愧是太后亲赐的华服。”扇面鸳鸯戏水图下,藏着牵机门最新密报的暗纹。

夏侯嫣垂眸,接过宇文绰再次递来的酒盏。琥珀色的酒液中,恍惚映出佛堂那卷《金刚经》的残页——昨夜,有人用暗红的鸽血,在其上添了四个蝇头小字:“弑父之仇”。

宇文府中庭的百年银杏簌簌落金,盲眼的老太君端坐紫檀莲花座,枯瘦的手指正摩挲着夏侯嫣敬献的《药师经》。

窗外秋雁掠过长空,凄厉的鸣叫声让老太君耳尖微动,恍如听见四十年前雁回谷的箭雨破风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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