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可不适合喝酒”,林岁安仰头一口入喉,溢出的酒水从下巴滑落顺着脖颈流入衣襟。
“无碍,只此一次”,许恪说着同时举起酒坛对着林岁安。
林岁安多多少少猜到这人是特意来找自己的,没有再劝,而是举起酒瓶向前一递。
瓶口相碰,略微沉闷的撞击的声音响起,两人开始无言对月而饮。
林岁安本就鲜少喝酒,更莫说是此等烈酒,一口入喉,倒是觉得辛辣的厉害。
“你怎知我在此”,林岁安先打破沉默,望向远处皎洁的明月,声音带着一丝空茫。
“师兄说的。”许恪想起了柳长意方才同他说话时的复杂表情,仍旧没有理解其中含义。
提起师兄,林岁安神色未明,眼底是化不开的浓墨。
没有一人开口,一切的愁绪和抚慰,尽数寄托在烈酒之中。
月色隐藏在黑云之中,星光稀稀落落,清风吹拂,树影婆娑。
许恪望向倚靠在树干上双目轻阖的林岁安,眼尾染着一丝红意,唇边挂着一丝的酒渍,呼吸绵长。
而那未喝完的酒,还剩了小半坛挂在了树上。
许久,许恪才移开视线,望向那最终逃出黑云掩盖的月亮。
喝完最后一口酒,许恪将酒坛也挂在了树上。
站起,足尖轻点落在了林岁安身旁,俯身轻柔地将熟睡的人抱在怀中。
怀中人感受到动作,眉眼轻蹙,但很快又陷入沉沉的睡眠。
许恪动作利落却不失轻盈,稳稳落在了地面,抱着怀中的人走向来时路。
夜色昏暗,路的尽头,竟是更浓郁的黑暗。
……
心中念着蛊虫,林岁安并没有昏睡太久。
纵酒的后果就是隐隐作痛的大脑,以及反应迟钝的思绪。
感受着覆盖在眼上的黑绫,林岁安取下后起身,系在了散落的头发上。
微微打开的窗户透进一缕光亮,月辉还未完全散去。
林岁安坐在床头按压着额间穴位,回想着喝酒时的情形。
脑海中没有自己回到房间的记忆,以及如何褪去衣服睡在了床上。
但很显然,除许恪外,再无他人。
待头重脚轻的感觉彻底消失,林岁安整理了一番,举起一盏灯从内室走出。
林岁安将灯放在架子上,拿出了那只黑色陶罐,里面混着解药的血液已被蛊虫完全吸收。
林岁安拿起陶罐,举着灯向外走去。
开门的瞬间,另一间厢房内的许恪睁开了眼。
在听出是林岁安的脚步之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院子旁的角落,林岁安提出一只兔子,端详了一下后将蛊虫放入了兔子体内。
许是蛊虫潜入时带来了刺痛,兔子挣扎了一下便恢复了正常,再无其他异样。
林岁安却没有放下心,将兔子带入了房内。
林岁安就靠坐在外室的小塌上,守着榻桌上的兔子,看了一夜。
直至天色微明,林岁安取下发间黑绫系在了眼前,阻挡住略微刺目的光。
视线再一次移向那只并无异样的兔子,本应该算是好的结果,可心中的忧虑却始终未减轻丝毫。
最终,林岁安将蛊虫引出。提起了毫无异样的兔子,放在了一凹台之上。
林岁安取出一沾染了迷药的针扎在了兔子身上,很快兔子软趴趴塌在台上。
林岁安拿出一侧锋利的尖刀,滑开了兔子的脖颈,滴落在白碗中的血泛着鲜红。
拿起碗凑近鼻尖,除了血腥味并无其他异样。
林岁安放下血碗,再次提起尖刀,将兔子完全剖开。刀尖挑动,林岁安一一仔细端详,发现所有内脏同样并无异样。
这种试药法,与正常用药的差距是,药性最终是在体内还是体外发挥。
他曾经确实也用过此般方式,也没有出过差错,可这一次他总觉得还是有些遗漏之处。
明明也用人试过药了,究竟还有什么异样之处。
“叩,叩,叩。”敲门声传来,转移了林岁安的思绪。
林岁安起身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是许恪。
“你受伤了?”一打开门,血腥味扑鼻而来,许恪微微蹙眉。
“并未,是兔子血。”
得知林岁安并无受伤,许恪无意识地松了口气。
“结果如何?”许恪知道昨夜林岁安养的蛊虫已经有了结果。
“并无异常,可”可没有异常,并没有让他心中的异样消散。
林岁安侧身让许恪进来,两人一同来到小塌前。
“昨夜那只配了解药的蛊虫我已引入兔子体内,至今并无任何异样。”林岁安说话声时显然没有带着丝毫轻松。
“既如此,解药有何问题?”许恪并不了解毒与蛊,但林岁安的反应告诉他,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我不知道。”林岁安的声音比起平常失了几分力气,多了几分不确定和明显的焦灼。
“可在体内解药性同体外解药性,终归有所差距,我不敢赌。”
“当初在丞相府时,秦云祈试药之时也是如此么?”许恪想起了在丞相府时,林岁安在给秦云祈试药过程中失神。
“秦云祈……”林岁安回想了一下,他最开始以为解毒失败,心神动荡,后来发现确实是解毒之相。
那么,究竟是哪里会出现问题?
沉思片刻,林岁安转身来到书案处。
“可否替我研磨。”林岁安取出一张小纸条,展开在桌上。
许恪没有回答,直接走在里书案边,拿起了墨条。
林岁安思索片刻,提起笔,“探秦云祈脉象,详细——速”。
林岁安并没有避着许恪,所以许恪也看见了。
待林岁安提起纸吹干墨痕之时,许恪再次开口,“倘若来不及,你只管在我身上试药便是,我信你。”
许恪知道林岁安有所顾虑,但还是希望他能同意。
“倘若你这命没了,我正好用你去养蛊,你的兄长也没有人会替你找。”林岁安开口有些冷,说话也没有了顾忌。
听出了林岁安话中的生气,许恪动作一顿,不敢再提。
他不明白,林岁安为何生气。
待林岁安快要走出房门,许恪最终放下了墨条,跟了上去。
许恪不知道林岁安要去哪里,沉默地跟在身后,发现道路和昨夜去石台的路有些吻合。
当两人停在石台之上,一旁古木上还挂着一只酒坛,许恪知道这的确是昨夜两人饮酒之处。
林岁安走向崖壁处,取出腰间长箫抵在唇边吹了起来。
清风吹散林岁安未束的发丝,也扬起了他的衣袖,迎着初阳,单薄的身影显得有些朦胧。
许恪不懂音律,但明显听出与昨晚的曲调截然不同,如今更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很快,不知从何处开始传来异常猛烈的展翅声,许恪起了一丝警惕。
突然,崖底一只白雕向高空腾冲而起,在空中盘旋几圈后,又俯冲向他们的方向,来势汹汹。
许恪身形很快,一瞬间就挡在了林岁安的身前。
白雕见状,变得更加异常凶猛。许恪的手也已经摸到了腰间短杵之上,正准备动手,身后的人就压在了他的手上。
林岁安按住许恪蠢蠢欲动的手走上前,看着白雕唤道,“阿白。”
白雕瞬间收敛了所有的气势,落在了林岁安的肩上,只是眼神还紧紧地盯着许恪。
许恪此时也明白过来,这应当就是林岁安唤过来的了。
想着方才林岁安本就生气了,如今自己又干了蠢事,连忙往身后不起眼的地方站着。
只是看着当这只白雕压在了林岁安的肩上,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
他总觉得林岁安身体单薄的厉害,而这只鸟的重量明显不轻。
林岁安见许恪瞥了一眼,以为他有些好奇,开口道,“可看不可触碰,阿白带毒。你若喜欢,到时候见着阿黑了让你摸摸。”
许恪并不好奇,但见林岁安并未生气,便松了一口气,回应道,“好。”
林岁安将方才写好的纸条卷好,塞入了白雕羽翼下掩藏着的纸筒之中。
林岁安轻抚着白雕的头,白雕也顺势乖巧顶了顶头顶的手,“去吧。”
白雕顺势起飞,冲入空中,很快消失不见。
“这信难道直接送到云京城内么?”许恪知道飞鸽传书,但也知道有些拦截的手段,特别是在云京城内这种地方。
“不,送到城外。会有人将消息穿到城内。”林岁安看出了许恪的疑虑,“阿白训练过,不会被轻易拦截。况且,就算被拦截了,其他人也得有命看。”
“丞相府中有你的人?”许恪知道当初林岁安能进到丞相府肯定还有其他准备,到时候没想到府中人也能安插,甚至本人还在千里之外。
“是。”林岁安一开始便没有避着许恪,如今自然是如实回答。
虽然有所预料,许恪还是被震了一下。不过林岁安一直都在出乎他的意料,似乎这也不奇怪了,或许还有许多等待挖掘的东西。
“风有些大了,回去吧。”
“好。”
——
南域界碑处,一人匆匆下马后,飞奔进入石碑后的小道。
足尖轻点,几息之后消失不见。
显然,此人轻功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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