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大人，闽江大人受了重伤。”鬼从单膝跪在江栎面前汇报。
江栎在房中静养，听闻此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摆了摆手，示意鬼从退下。
对于神来说，傲慢永远是他们最大的弱点，江栎管不着闽江的行径，却也没想到他去妖界，还被妖王伤了。
不过这也算是帮了江栎的忙，闽江受了伤，大概率是得回神界的，就算神界时不时派人窥视，毕竟不在鬼界，也方便策岫回来。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江栎起身去闽江房中探望，闽江正在运气自愈，江栎稍等了会，见闽江收力，他开口道:“你得回神界。”
闽江睁眼，眼中闪过一丝阴翳:“没想到，这颗活棋竟然成长到这种境地。”
他活动了筋骨，察觉到体内仍暗流涌动，这才看向早已站在那许久的江栎:“你说的对，我真的得回趟神界。”
神界高居于天，时速与地上不同，若无人回去报信，怕是那群高傲的神怎么都不会想到，多年前下的一步棋将来有一天会吞噬他们。
“做好你该做的，江栎。”闽江的言语中尽是警告，语毕，他便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江栎面前。
江栎薄唇紧抿，片刻后，他像是喃喃自语:“毕竟要做两手准备不是？”
他变出一张传信纸，写下四个大字:闽江已离。
轻轻一吹，转眼只余灰烬。
“策岫，你这是在烧什么？”又是一日，冬凛已经习惯了来妖王殿寻策岫，可刚进屋便看到策岫施火烧东西。
策岫闻言，将灰烬吹个干净:“没什么，今天我们去哪寻乐？”
冬凛也没将策岫的古怪放在心上，与策岫讲了今日的安排:“你是不是还没见过大人的学生？”
他神秘一笑，压低声音:“冬凛我啊，今天带你去逗逗那两个小娃娃。”
策岫:？
策岫记得桃凛曾经有个学生，但他好像记得，不是小娃娃吧？而且为什么是两个？
策岫带着疑问被冬凛拉着去了妖界北边的森林，他俩使了隐身咒，跟在一只小团子身后，那小团子长了一对长长的兔耳朵，红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在听父亲们的要求采摘蘑菇。
冬凛咯咯地乐个不停，伸手去摆弄小兔子的耳朵，夏缇感觉有人在动他的耳朵，四下查看，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饿狼般的眼神死死盯着隐身状态下的冬凛，语气算不上好:“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还以为隐身咒被识破的冬凛听到这话放下心来，对着看不见的夏缇做鬼脸。
策岫不确定地询问冬凛:“这孩子就是王的学生？他怎么变小了？”
“王不会把希望随便寄托在其他人身上，夏缇进了一趟转生池，如今得了一个可以替代王的位置的好命格。”说到此处，冬凛的眼色暗了暗。
但那没由的情绪转瞬即逝，冬凛又控制不住自己，去轻轻摇晃夏缇的耳朵，夏缇像是想起什么，一张小脸严肃地绷着:“小妖王大人，这并不好玩！”
一妖一鬼的身形出现在夏缇面前，冬凛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我？”
夏缇像是自豪般晃动自己的大耳朵:“声音，每只妖自身气流的运转声音在我这里都不一样，但我还不太厉害，要好久才能分辨。”
“看看，策岫，才修炼了两百年就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策岫也惊奇地夸赞:“好厉害！”
夏缇又接着去采蘑菇，冬凛这一趟过来也只是为了带着策岫认认妖，没有再接着打扰夏缇做自己的事。
等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去，夏缇也提着篮子，哼着小曲往家里走。
“不愧是王的学生，已经到这个程度了。”策岫由衷地夸赞，他并不清楚桃凛的决定，也不知道冬凛将来的命运。
冬凛听了这话，语气里带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按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能接替王的位置。”
策岫捕捉到这股情绪，转头去看身侧的人，却又在看到冬凛的表情时欲言又止，他不明白，为什么冬凛满眼都是不甘心？
为了转移冬凛的注意力，策岫提出了自己的打算:“过两天，我大概就要回鬼界了。”
冬凛跳了起来，一脸茫然:“为什么？”
策岫只提了梦境图书馆无人管理，职责所在，他本来就不能离开那么久，这个话题被一掠而过。
两天后，策岫跟桃凛说起这事，桃凛也只是淡淡地遣散他，亚乐斯还没醒，这是策岫根据桃凛疲惫的神色得来的结论。
离开妖界那天，冬凛给他整理了很多东西，并一再嘱咐策岫小心江栎，策岫接下冬凛的好意，与冬凛道了别。
“妖王大人，策岫回去了。”这是亚乐斯昏迷后冬凛头一次来亚乐斯房里，亚乐斯安静地躺在床上，桃凛则是坐在床边用温润的法术替亚乐斯温养。
“您不拦着策岫吗？”冬凛问。
桃凛变出一张传信纸，上面是江栎的字迹:天神派人监视我，请妖王帮我。
冬凛微怔。
“这事亚乐斯并不知情，策岫来妖界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如今回去，大概也是他们两个商量好的。”
正如桃凛所说，策岫回鬼界第一件事就是与江栎报备:“虽然一切都在计划里面，可你并没有和妖王大人说过你要伤害亚乐斯。”
在江栎与桃凛达成私人协力后没多久，江栎就接到了来自神界的“好意”:害怕暴露身份的江栎与前辈剑拔弩张，于是委派闽江来到鬼界进行协助。
跟神界一样，江栎自然不信来自神的好意，他向桃凛发去求助，并观察闽江的行径。
刚开始的闽江似乎真的只是来帮他的，仅在他有需要的时候才出现，之后闽江的现身越来越频繁，甚至同样使用了假扮鬼的方法，天神对他的信任大概掉到了最低点，并想无动声色地换掉安插在地面上的眼睛。
让闽江失职，是江栎可以留在地上的唯一方式。
通过传信的方式，桃凛不动声色地挡掉几次来自闽江的试探，闽江的真实目的尚不清晰，但江栎可以明确感受到，闽江一天比一天的急躁。
直到那个夜晚，闽江突如其来的计划，打乱了江栎与桃凛之间的平衡，桃凛也是受够如同蚊子般烦惹的闽江，这才借了怒火，将闽江遣回神界。
曾经的暗流涌动，在闽江计划伤害亚乐斯后全都有了明确的迁怒理由。
江栎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歉意，他低声与策岫说明情况:“抱歉，当时事出突然。”
江栎的伤还没好全，如今脸色苍白对着策岫道歉，倒像是策岫在欺负他一样。
策岫不忍开口:“你应该和妖王大人道歉。”
策岫又回到了那间图书馆，江栎也伴他身侧，一切好像回到了之前。
“你和王之后有什么计划？”硕大寂静的图书馆里适时响起策岫的声音。
“等。”江栎只讲了一个字，策岫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等到地上浮躁的空气归于平静，等到神界放下戒心，等到桃凛踏上成神之路，最起码所有的战火不会波及到地上。
不过到那时，江栎大概会回到天上，他与策岫会短暂的分别。
冬凛汇报完就从亚乐斯的房中离开了。
桃凛从袖口里掏出之前他从皦玉那边得到的千年神木，又变出一把小刀，手起刀落一把扎在自己的心脏处。
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滴在神木上，做完这一切，桃凛合上盒盖，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一丝的变化。
计划是需要不断完善的，从前他只布棋，却未曾考虑过冬凛的想法，如今既然要让冬凛死而复生，就不可出一丝差错。
含有他灵力的心头血就是最大的保障，今天刚好是第八十一天，神木的温养已然完成。
桃凛看着神木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施法对神木进行雕刻。
不多时，一只木雕小狐狸出现在桃凛面前，桃凛抬了抬眉，将木雕收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蛰伏是桃凛一向擅长的，就如同之前捕猎那样。
一月后，亚乐斯悠悠醒来，桃凛与他告知真相，可亚乐斯不会想那么多，他只看着桃凛苍白的唇色思索着怎么给桃凛补补。
两个月后，柒乐从人间回来，与冬凛交谈，桃凛适时出现，就看到冬凛正在藏酒罐，见没藏住，就趴在桌子上装醉。
桃凛允了柒乐想长留人间的想法，便对他说:“明日等冬凛醒了再走吧。”
第二日在鸡飞狗跳中，柒乐离开了妖界。
“柒乐也走了，会觉得无趣吗？”
亚乐斯去与魔界行商签订生意，冬凛便被叫来跟着桃凛接收妖怪们上报的问题。
“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冬凛声音轻柔，不知是在回答桃凛的问题，还是在安慰自己。
“冬凛，时间还很长，我可以准你去其他地方走走，但最后还是得回家。”
冬凛嘻嘻一笑，摇晃的狐狸尾巴透露着主人的开心。
眨眼已过二十年，魔界送来请柬邀请妖王上门叙旧。
与桃凛随同的是亚乐斯，接待他们是竹佑，竹佑先是毕恭毕敬地对桃凛行了礼，随后一脸复杂:“王，魔王大人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您请做好准备。”
桃凛跟着竹佑进入魔宫，坐在高座上的岑明正在合眼休息，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宝座扶手。
竹佑清了清嗓子，岑明这才缓缓睁眼，吐出一句:“我不知道我现在该用什么身份与你交谈。”
说这话时，岑明的四周浮现出若有若无的魔气。
“你是谁？”
“是现在的岑明，也是过去的岑明。”
桃凛一脸了然，可岑明却有些着急，现在的他对于桃凛来说不过是无数后辈中的一员，但今早突如其来的记忆却让他回到与桃凛相同的时代，又或者更早——那个神魔鬼三界混乱的时代。
“那么久了，我甚至都能想起来，要是存在比我还久的，那我们的世界会不会再次变回之前那样？”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们还有时间。”桃凛的话一向有让人信服的魔力。
岑明却仍旧惴惴不安，他与桃凛的上一世分别闹的并不愉快。
“那只灵兽是神的恩赐，或许得到他，魔界的未来将一片光明，您得留下他。”一团黑漆漆的混沌给前世的岑明出主意。
“他执意想离开这里，我们没有理由留下他。”岑明思索片刻，否定了混沌的想法。
“您可以的，王，他需要成长，可如今他只是一只小小的灵兽。”
混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魔界已经很久没有新鲜血液了，或许，留下灵兽真的是一个好办法。
岑明的想法一瞬间被扭转，全魔族都成为留下桃凛的手段。
觉察危险是桃凛几天里练就的本领，他火速逃离了魔界，最后在界石边，与追出来的岑明遥遥相望。
“前尘往事，我全都忘得差不多了。”像是看穿了岑明的心思，桃凛没由的来了这么一句。
岑明张张嘴想要接着说什么，最后兜兜转转来到嘴边只有一句:“今天请妖王前来就是这件小事，若不嫌弃，还请留下来吃个饭再离开。”
桃凛颔首，算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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