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风卷砂石,像无数把钝刀,磨得人皮肤生疼。嬴政率三百亭卒,在王龁主力三十里外扎营,任务是——送死,哦不,诱敌。
军令简洁:明晨拂晓,举火突进,吸引匈奴右贤王主力,撑到主力合围,就算赢。听起来简单,做起来要命:对面是匈奴万骑,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三百人淹了。
夜里,嬴政把众人叫到中军帐——其实就是个破帐篷,风一刮就晃。少年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凹”字:“我们在这儿,敌人在这儿,主力在这儿。想活,就得让敌人以为我们很好吃,但又总差一点才能吃到。”
黎川翻白眼:“你直接说‘吊胃口’不就完了?”
“对,就是吊胃口。”嬴政笑出一口白牙,“咱们三百人,分三队:一队敲鼓、一队举火、一队放箭,轮班骚扰,打完就跑,跑完再回来。匈奴被撩上火,肯定追;我们牵着他们鼻子,往王龁口袋里带。”
林伍挠挠胡子:“听起来像反复横跳,体力够吗?”
“不够也得够。”少年抬头,眼底映着篝火,像两粒烧红的炭,“明天,谁掉队,谁死;谁怕死,谁先死。想活,就跟着我跑,跑到敌人吐血为止!”
天未亮,第一队三十人,举火、敲鼓,摸黑突进。匈奴营地瞬间沸腾,万骑奔腾,像决堤的洪水。火光里,秦卒掉头就跑,马嘴衔枚,蹄裹布,声音压到最低,只留鼓声在风里回荡,像鬼拍手。
右贤王暴怒,挥军追击。刚追出五里,第二队从侧翼放箭,专射马眼,一阵混乱后,秦卒又跑。匈奴再追,第三队迎头敲锣——草原最怕金属噪音,马群惊跳,队形散乱。
如此反复,一日一夜,秦卒像跳蚤,咬完就蹦,蹦完再咬。右贤王被撩得火冒三丈,放弃辎重,全军压上。嬴政要的就是这个:把敌人拉到预定口袋——鹰愁谷。
鹰愁谷,两山夹一沟,形似漏斗,沟底是干涸河床,沙砾满地,马跑起来打滑。王龁主力埋伏在两侧山脊,等得花儿都谢了。
第三日午后,匈奴万骑被“跳蚤”牵进口袋。嬴政一声令下,三百人突然集体“消失”——钻进提前挖好的暗沟,覆上草席,与大地同色。
右贤王正愣神,头顶号角炸响,秦旗如林,从山脊竖起,滚木、礌石、箭雨,倾盆而下。峡谷瞬间变成搅拌机,匈奴前锋连人带马挤成一团,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嬴政从暗沟跳出,一剑砍掉敌军旗杆,高呼:“大秦——”三百亭卒齐吼:“胜!”声音被山谷放大,像雷霆滚过草原。
右贤王拼命组织突围,却被王龁铁骑反冲,万骑崩溃,像被撕碎的布娃娃。日落前,战斗结束,敌军遗尸七千,右贤王仅率千余骑北遁。
打扫战场时,王龁拍着嬴政肩,笑得一脸褶子:“小子,你这三百跳蚤,比三万狼群还管用!”当场写下军功状:中郎嬴政,率部诱敌,斩首两千,俘敌三千,升爵“右更”,秩六百石,赏黄金二百镒,奴仆十人。
消息传回咸阳,朝野震动。十七岁的右更,比当年白起还猛。蒙毅在廷尉府对着军功簿,沉默半晌,写下评语:“才堪大用。”随即把“储君候选”小竹片,悄悄塞进嬴政名字后面。
夜里,秦营篝火连天。三百亭卒围成圈,烤全羊、灌马奶酒,笑声撞碎夜空。嬴政端着酒碗,走到圈中央,举碗过头:“兄弟们,活下来了,还升官发财,爽不爽?”
“爽——”众人齐吼,嗓子嘶哑却兴奋。
少年一饮而尽,啪地摔碎酒碗:“记住,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咸阳街溜子,是秦军!是秦军的刀!刀要指哪儿?”
“指敌人!”
“刀要怎么用?”
“见血封喉!”
火光映着一张张年轻面孔,汗水、血水、酒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像一场原始的洗礼。林燕坐在外围,看着被火光照亮的少年,忽然想起博物馆里那柄剑——此刻,它正被少年高高举起,剑锋映火,像一条真正的龙,在夜色里张牙舞爪。
班师回朝那日,咸阳万人空巷。百姓挤在驿道两旁,看那位“少年军神”骑马而过:黑甲红缨,腰悬双剑,背后三百亭卒步伐整齐,像一条黑色长龙,蜿蜒入城。
羸稷亲自在司马门迎接,老人面色苍白,却笑得豪迈:“寡人没看错,你果然是玄龙负火!”当场再赏——爵“中更”,秩八百石,赐宅一区,奴仆二十,另加“咸阳亭尉”实职,掌北城兵马五百。
少年跪谢,额头触地,声音沉稳:“臣,嬴政,谢王恩。”起身瞬间,他与林燕目光相交,两人眼底同时闪过同一句话:下一步,该撬更大的石头了。
庆功宴当夜,中郎署密室。蛛网图更新:太子柱(囚)、公子傒(废)、阳泉君(退),三颗大钉被拔,只剩丞相杜仓、老将军王龁、御史芈启三足鼎立。
嬴政用炭笔在“杜仓”上画了个问号:“老丞相求稳,最怕朝局再乱,我们得给他一颗‘定心丸’——让他以为,扶我上位,是最稳的选择。”
林燕挑眉:“怎么给?”
少年笑出一口森白牙:“简单,让他怕别的选项。”
一个月后,杜仓老家频阳县,忽然冒出“民间祥瑞”——渭水滩涂,一夜长出千亩“嘉禾”,一茎九穗,百姓惊呼“天欲降贤”。紧接着,街头童谣四起:
“嘉禾生,玄龙醒;九穗一茎,天下归嬴。”
丞相府幕僚连夜收集,呈给杜仓。老头儿捋须沉吟:嘉禾象征丰收,九穗乃极数,玄龙更直指嬴政——这分明是天意!
与此同时,北地急报:匈奴残部南犯,连破两堡,守将战死。朝会之上,众臣推举“熟悉河西”的嬴政为“北路先锋”,统兵三千,二次出征。
杜仓罕见地表态:“中更嬴政,年少有为,可堪大任。”——老头终于松口,把少年推向军功快车道。
出征前夜,咸阳驿,雨丝缠绵。嬴政披甲立于檐下,看雨水沿瓦沟滴落,像无数细小的倒计时。林燕、黎川、黑夫、林伍,四人依次上前,与他击掌。
少年声音低而稳:“此去北地,两个月,我要让匈奴听见我的名字,就夜哭;也要让咸阳那帮老头子,不得不把宝押在我身上。”
他抬眼,望向远处黑沉沉的宫城,雨幕里像一头打盹的老兽,又像一座等待新主的空巢。
“等我回来,”他轻声道,不再是少年意气,而是君临天下的笃定,“咸阳该换换主人了。”
马蹄踏水,溅起碎银般的浪花。雨更大,铁甲更冷,血却更热。他们此去,要用手里的剑,在史书上劈出第二条裂缝——
让天下知道,龙,不止会盘,会咬,还会——飞。
驿道尽头,闪电劈开夜空,照亮少年高举的剑锋,像一条真正的玄龙,在雨幕里张牙舞爪,昂首长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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