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上次那个人吗?”
谢明把箭拿在手里细看:“从箭的样式来说,是。”他把小瓶子递给曲维舟,曲维舟倒出蚕豆大小的两枚药丸:“这不得噎死?”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道:“这人的东西可信吗?”
“阿姐说可信,便可信,故人之后,总不会害我们。”
曲维舟闻言点点头,捏着君莫的下巴把药丸怼进去,末了,十分粗暴地喂了两口水,等大功告成却看见身后的谢明一脸的一言难尽,仿佛刚才被喂药的是自己,他顺着嗓子:“可怜呐。”
“我又没照顾过人!”曲维舟嘟囔,好在床上的君莫终于停止翻腾,身体不再抽搐,渐渐平息下来,她盯着床上饶是化着浓妆也能看出妆面之下面色惨白的人,有几分心疼地叹了口气:“可怜见的,要不是生活所迫,何须男扮女装打扮成这样?”
说罢,还难得放轻动作给君莫掖了掖被子。
可谢明听到这话心里却有些别扭了,谢明穿男装还是女装与她有何关系?又是“贴心”照顾,又是长吁短叹的。对了,今日逛庙会,她还给君莫买了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面前这个女装大佬动了什么别样心思呢。
他心里烦躁,索性撇过头去不看两人,窗户半开着,正好吹进来一阵凉风,没把心头的火浇灭,反倒让他又添几分懊恼:她如何,与他谢明有半吊钱关系?他在这儿不平什么?要说不平,也应该是她那个负了阿姐的未婚夫云之恒不平!
“唉!”面前的人又叹了一口气,谢明不耐烦地转过头,听曲维舟道:“不知道前辈们追上人没有?还有马家姐姐的九弟,我们答应了人家要帮着找的,现下我们先回了客栈,也是有负别人所托,只能指望两位前辈了。”
说到这儿,谢明也有些担心,他们回来快两个时辰,已至深夜,阿姐和白孔雀还没有回来,对方来势汹汹,虽然武功境界不如姐姐他们,但所用幻阵着实厉害,纵使知道凭他们的身手,再加上刚赶到沧澜城的慈护法,总不至于折在对方手上,但他不免心焦,握紧赤影剑,直起身对曲维舟道:
“我有些不放心,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看看。”
“你去了也没什么用!”曲维舟赶紧拦他:“前辈们能解决的事,用不着你我出手,若事态发展到连他们都不能解决的地步,你过去,也是徒增负累罢了!”
“少将你我混为一谈!”谢明不服气:“我再差也是虚空凡境,比你不知道厉害多少!”
“那不还是着了君莫的道,我听说你吃了不少苦头!“曲维舟把帕子放进水盆里,随意拧了两下,搭在君莫额头上,帕子一角还在滴水,水珠滚落进君莫的发丝里,睡梦中他感觉到了似的,不舒服地摇摇头。
“你!”谢明语塞,竟然一时忘了要出去:“你少听他瞎说,我那时以为他是姐姐,关心则乱!否则,怎会识别不出他的伎俩?”
“是吗?”曲维舟笑得很挑衅:“都说谢家查探细节的本事天下无双,却不想这唯一的小公子也不过如此,哎~”她先一步抢断谢明的话:“你要是不服气,就答应下来,同我比试一场!”
“激我?”谢明反应过来,双手抱臂嗤笑一声:“你想得美!”他故意做了一个十分欠揍的鬼脸,末了却不忘提醒道:“呆在这儿别乱跑,我出去找阿姐他们。”
“不用,前辈没事儿!你别担心!”曲维舟也不再同他玩笑,看到谢明疑惑的样子,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子,谢明看了一眼就了然,但却有些不认可地蹙起眉:“循迹蛊虫?你用在阿姐身上了?”
“放心,前辈知道!”她小心翼翼地推开盖子,里面有一只棕褐色的多脚爬虫,四平八稳地躺着:“蛊蛊没反应,说明前辈他们没事儿,你方才也说,关心则乱,我们还是在这儿等消息吧。”
谢明“嗯”了一声,眼神不住地往她侧编的麻花辫上瞧,也不知当日自己放的虫子她发现没有,左右已经收回来了。但阿姐打小就教育过她,不能欺负小姑娘,就算实在忍不住小小地欺负了人家,事后也必须诚恳道歉并请对方责罚。
当然,阿姐特别强调了,伤害了人家,就算对方接受道歉,那伤害无论大小也是不可挽回的,所以说到底——
“管住自己的手脚,否则若是让我知道,姐姐我打断你的腿!”
谢明咽了口唾沫,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膝盖,想到齐珂拿着大腿粗的棍子唾沫横飞骂骂咧咧的样子,他在心里给自己的腿捏了一把汗,这顿打肯定是免不了了,先向曲维舟道歉吧。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曲维舟不解,忽然,她倒吸一口冷气,把装着虫子的木盒往怀里揽,神色警惕道:“我想起来了,你上回看到蛊蛊也是这个眼神,你不会是想抢它们吧!谢明,你这就不地道了,你自己又不是没有!”
“我!”谢明蠕动嘴唇,有口难辨,他愤懑地呼出一口气,刚想说话。
忽然,盒子那只原本安逸睡觉的蛊虫疯狂抽搐起来,它的八只脚使劲蹬住木盒子,发出刺耳的“哒哒哒哒”的声响,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一样。
原本还在打闹的两人瞬间正经神色,双双紧张起来:“不好!阿姐出事了!你留在这儿!”
谢明丢下这句话,甚至连正门都没有来得及走,直接从房间的窗户翻身跳了出去,身形飞窜很快融入月色。
曲维舟急切想跟过去,却在这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来人步履匆匆,很快,她听到三声轻微的扣门,有人贴着门轻声问道:“曲姑娘在吗?”
-
另一边,齐珂向玉确实出事了。
湍急的河流疯狂拍打着在水里浮浮沉沉的二人,猝不及防倏然从高处坠下,纵使他们轻功再好,也没料到那张再普通不过的椅子下面还有这样广阔的天地,向玉伸手拿信,刚把信封抽出来,忽然脚下一空,就摔了下去,齐珂伸手去拉,却一起被带入地下。
可下面却不是寻常挖出来的地道,他们只觉得一道道急浪劈头盖脸打过来,还没来的及做出反应,口鼻里都呛了水,眼睛被汹涌的水浪打得睁不开,水流湍急,简直是一浪高过一浪地砸在他们的脑袋上——他奶奶的,这下面竟然是瀑布!
那怎么在房子里半点水流声都没听到?!
齐珂向玉心里不约而同地咒骂,水流澎湃,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空间,哗哗地往下游冲过去,齐珂被打得有些神志模糊,直到“嘭”得一声闷响,湍急的水流中,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竟然还里面扔了一张木桌,她的后背猛地磕在桌角,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这一下给彻底疼清醒了。
她糊了一把脸,四肢并用努力在水里滑动着,四下寻找先她半步掉下去的向玉。倒不是出于对爱慕对象的担心,而是方才掉下来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千钧一发之际,向玉人性的光辉大绽,居然一把将自己拉进他的怀里,在空中努力变了个姿势,用身体做肉垫护着她狠狠砸进水中。
这等救苦救难保了自己半条小命的大善人,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管的。
只是如今已是深夜,头顶原本还算明亮的月亮不知何时隐到云层里去了,又没有星星照明,又黑又急的暗河里找人实属不易,她此时恨不得自己是谢明,就算是再微不可见的细节都能一眼瞧出来,但四下无人,任凭她瞪大眼睛都看不见向玉半分影子。
“完了,不会已经死了吧?沉塘了?”她心中慌起来,但很快安慰自己:“不会的,死了也会浮起来的。”
可很快这样的想法也被她按灭:“这样湍急的水流,水底不知道还有没有暗流,尸体被卷进去也不无可能!”
她心里纠结了一小会,时间短到也就是河水把她从一块石头冲到紧邻的另一块石头边,她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还是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湍急的水流里。
不能细想,她水性马马虎虎,算不得很好,这样“不顾危险”救他是因为喜欢吗?那肯定不是!毕竟齐珂的原则从小就很明确,无论多喜欢一个人,自己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去,不值得!
那为什么要潜水救人呢?细想,也就只能给出一个理由——不忍心看“舍己为人的大善人”就这么死了吧。
所以说,不能细想,细想就不能给自己今天的举动扣上“为爱冒险”的帽子,而后不管死活,再去讹那人或是那鬼一笔。
本来就已经入了秋,晚风瑟瑟,一潜进水里,彻骨的寒冷让齐珂禁不住打起摆子,她运起丹田里的真气护住全身筋脉,不至于在这样汹涌危险的波涛中被冻僵四肢。
奇怪的是,水面上黑漆漆一片,水下却有一片微弱的荧光,那光泛着淡淡的红色,她不自觉蹬着手脚向荧光靠过去,越靠近那处红光,身边的水流居然越来越暖和,但暖流中却暗藏着危险,哪怕是水势还算平缓的一段地方,水滑过周身,都能带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齐珂心中暗道不好,别人可能不清楚,可她对各类兵器再熟悉不过,这是刀势!至阳之刃才能迸发的刀势!是向玉的无名!
她要紧牙,拼命往前滑,果然很快就瞧见他的身影。不远处沉在水底仰面躺着的向玉早已经不省人事,他双目紧闭,整个人隐藏在黑暗里,只有藏在腰带里的宝刀冲破主人原先施加在它上面的束缚,向外照着红色的刀泽。
齐珂心下一滞:完了,不会真死了吧!
她赶紧冲他游过去,下水前憋住的那一口气快用到尽头,她每划一步都觉得肺部喘不过气来,偏偏那把不懂事的无名散发的刀势越来越烈,割在她的身上,即使没有留下伤口,但痛感半点不逊于真的被砍了几刀。
她好不容易滑过去,向玉的脸色几近惨白,只有微张的嘴唇还在缓缓地轻轻地向外吐着细密的水泡。
“还好还好!虽然看着没有进气,但还有出气,好歹人还活着!”她不再犹豫,储存在肺部的那口气实在难以再坚持下去,齐珂上前一把搂住向玉的腰,他的腰身很细,齐珂用力猛,二人的腰紧紧贴到一起,比往常任何之后都要亲密,但她顾不得其他,用足吃奶的力气,抱着向玉往水上游。
天空上,躲在云层中的月亮好像重新露出脸,齐珂看到黑漆漆的水面闪出粼粼波光,她一鼓作气抱着向玉浮上来。
“呼呼!呼呼!”明月高悬,耳边充斥着湍急水流的哗哗声,齐珂大口喘着气,却半点不敢休息,左手搂紧向玉,他的头无力地垂在齐珂的颈间,只有身上还残存的一点点温度告诉齐珂,人还活着。
齐珂力气耗尽大半,但知道向玉耽搁不得,瞅准右边的一块黑石,血月猛地出手,牢牢勾出石头,水流的力道非常大,她勉强稳住身形,大喝一身,用尽最后的力气,拽紧血月,死死搂住向玉从水中飞身而起。
两人身上的水流在空中划出一道绚烂的水花,他们像一旁的草丛狠狠甩过去,齐珂没有“好人做到底”地去做肉垫,而是任由两人以原本就该有的顺序跌落,向玉被垫在身下,齐珂整个人脱力摔倒他身上,昏迷中的人居然也被砸得闷哼一声,这一下反倒把他吃下去的河水给压了出来。
齐珂躺倒在他的身上喘着粗气,居然产生了一种:“累死了,就这样吧,不如死了好的想法。”但这样的念头只一瞬,感受身/下男人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微弱,她挣扎着爬起来。
向玉应该是吃了水,脸色十分难看,但因为他长得实在太漂亮了,所以即使现在面色莹白,湿发覆脸,也愣是让齐珂瞧出了几分摄人心魄的破碎美。
她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把脑袋里离谱的想法赶出去:“禽/兽!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她喘着粗气,从他身/上/下来,去按下他的胸腹,但是用力按了几下,也不见他再把呛进去的水吐出来,躺在地上的人仍然没有反应。
“不管了!”她盯着向玉的脸,像是做了什么背叛祖宗的决定似的,心一横,捏住他的鼻子,俯身怼上去,微凉的双唇覆上他湿润的唇瓣,发丝水珠滴落,在他柔腻的脸颊上荡开一抹涟漪。
齐珂的双唇紧紧贴合着他的双唇,她鼓着腮帮子往里吹气,可任凭她怎么努力,身下的人就和真的死了一样,一动不动,直到没有想到应该抬起头换换气的齐珂快要缺氧,神志也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她突然感觉下唇被人轻轻咬住,那人的唇齿间有淡淡的梅花香气……
神志不清的齐珂恍惚间居然觉得——别说,这味道还挺好闻!
直到下唇的痛感越来越明显,她甚至能尝出一丝血腥味,混沌的神志立刻清醒过来,她整个人猛地一抖,大梦初醒一般,一巴掌冲着身下的人扇过去:
“靠!向玉!你有病啊!咬我干嘛?!”
提问:俞师傅为什么要写这么狗血的情节?
俞某:没什么,就是觉得他们该亲一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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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不算初吻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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