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黑,远处游廊亮起昏黄烛火。
来人进屋,方才瞧清,是晌午送点心的粉衣丫鬟,随行而去,穿过石径来到游廊,向地势稍高的六角凉亭走去,从西侧穿月洞门而行,至后屋主厅。
入内,一字画高挂,桌案摆放着一形怪异的石头,左右两侧各一葫芦宝瓶,高花几上放着修剪好的玉兰盆栽,八仙桌前丫鬟忙碌着吃饭的餐食。
“夫人,姜小姐到了”,看我入屋,一丫鬟入东侧暖阁禀话。
“快快请进来”,一温柔声响起。
丫鬟顺势引至暖阁,只见身着浅色锦缎绣花袄,眉目温和一妇人盘坐在黄瓜梨制的塌上,朝我招手,“快来,让我瞧瞧是怎么一精致小人”。
“最近时日骤冷,又下了雪,比常年冷些”,见我泛红的脸,拉我坐在身侧道。把手中捂着的暖炉放在我手里,捏了捏我身上穿着的袄子。
“薄了些,让这些丫头给你送些今年新打的袄子”,“有什么喜欢的花样尽管跟她们说”
眼波流转间,细细端详起我脸来,“可真有你阿弥年轻时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去说道,沉浸在回忆中,思绪飘远了些。
见状,一紫衣丫鬟忙招呼外屋忙碌的丫鬟们快些,接过另一人取出的鎏金手炉,从三足铜炉中取出烧红的炭块放进去,递给穆夫人,打断那妇人的愁思。
“夫人,大夫说万万不可思绪过多”。
“姜小姐来小住,本就是开心的事”,紫衣丫鬟道。
“是了,是了”,那妇人拉回回忆过往的思绪。
“今儿啊,只有咱娘俩,家主和锦白巡防半月还未归,不必拘束了,就当自家就是”。
“有什么今日觉得可口的,明日让厨房给你做了再送去”。
说起喜欢的事,这温柔夫人倒是有些许不满,说她几日前竟从穆家主信中得知此事,男子就不如女子细致,什么都喜好都不讲,白白让她猜去。
又问起父母近况,说起年少初见我父母时的场景,叹息年少时的光景仿佛还在眼前,只是朋友却走的越来越远了些。
见那妇人眼光渐暗,一丝落漠神情爬上眉梢,我忙解释来穆府这事是阿弥提议,说府里有儿时闺中玩伴,有何女儿家的难处,不必忧心,有人帮衬的。
听闻,神情稍显愉悦,忙着让丫鬟给添菜。
末了,让丫鬟拿了食盒,装了些爱吃的餐食,带了几盒精致点心,差使丫鬟送我回院歇息。
行至六角凉亭,忽见一微弱烛火不知从何处而来,急匆向东北而去。
“那处也是一院子?”问身后拎着食盒的丫鬟。
“是的,姜姑娘,那是二公子的无事院”,丫鬟眼中不见任何神采。
“无事院?”
“无事勿扰?---无事院?”,我诧异一高门阔府公子哥,不禁怀疑我的想法。
“是的,姑娘”,耳边传来丫鬟肯定的声音。
为何单一烛火而行,院中无一光亮,正疑惑中,只见那院中北屋一亮,照出院中参天树冠,枯枝歪扭,遮挡住大半屋檐,枝杈中漏出些许光亮,旋即一灭,又归顺黑夜,微弱烛火竟又亮起,似朝六角亭方向而来。
未等我问出,今夜为何不见二公子踪迹。
“姑娘,晚风冷冽,莫要寒气入体,生了病”,丫鬟开口道。
似乎有意识的回避我要问出口的话题,“走吧”,我说道.
---六角亭外---
一青衣男子提一纱灯从假山深处幽幽小径,徐步走来。
“柏管家”一小厮忙道,青衣男子微微颔首,俩人背道行去。
至游廊四五台阶处,男子驻足,望向清心院,目光闪动。
忽,一疾风而过,廊旁竹叶飒飒响动,积雪簌簌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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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院中,丫鬟递上食盒,只见骨节处泛红,有几道干涸小口。
“姑娘---”,见我眼神望向她手上的裂口,低头磋磨着泛红的手,“只是冻伤”,声音细小。
见她这般无措,我喊喜子拿来些银两,递给她,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映---映红”还是低头,怯生生说道。
我把银子递给她,她抬起头眼神惊愕的看着我,想要从我眼神里找出这个行为的原因。
“今日来时,我那好友冻了耳朵,”我指着一旁在食盒里挑吃食的喜子,打破沉默。
“初来乍到,不知城内药铺位置,还麻烦映红姐姐出府时去药铺一趟,带些冻疮膏来”
“这---太多了---”映红摇头,忙把银子往我手里放。
“多备几瓶,这样两瓶给我,一瓶算是给你的跑腿费,怎样?”我看她还是疑惑,“剩下多少你再还与我便是”。
终点点头,思忖着收下,拿着银子去了...
“你给她的那些银子,都够她买十几瓶的了,不害怕才怪呢”,喜子拿着鸡腿,咬了一口说道,“不怕她,东西没给你带来,钱也没了呀”。
“我看她......”,话还未说出口。
似乎明白什么,喜子补充道,“就怕呀,别人不领你这份好意,人财两空喽---”。
“是,是,我可不求你领我这份心意,最好啊,耳朵烂个干净”,听喜子如此刺挠,我赌气说道。
----接连两日,天气湿冷,空气好像也怕冷一样,直往脖子筒里灌。
喜子瑟缩着脖子,嘶嘶哈哈从屋外进来说,“外面,起雾了”。
“起雾了?”我掀开围账,朝院门外望去,晨雾弥漫,一眼望去,像在纱帐一般,看不清去路,辨不清来人。
一两三人从缭绕雾气中而来,发丝被晨雾打湿,脸上感觉附着一层薄雾,细细软软的绒毛变的格外显眼。
入内,把餐盒里的早点一一摆上桌,为首的映红微微一欠身,“姑娘,夫人这几日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让姑娘不必再去问候,餐食会每日由专人负责给您送来。”
随即摆手让身后小厮撤去,从怀里掏出前几日交代买冻疮膏,剩的银钱装在荷包里放在了放桌上,见她没好意思拿,我把其中一瓶塞到她里,取出袋里的银钱给了些。
“谢姑娘”,眼神似乎有些许波纹,一欠便离去了。
我得意的朝喜子晃了晃手里的钱袋。
“行,算你赢了”喜子摇晃着手里的包子道。
“想不想看看你的彩头?”喜子咬了一口包子,眉梢上扬得意的问。
“什么彩头?”我问。
没等早餐用完,两人便披了外袍,颠颠地朝东院墙去。
“怎么样”,喜子蹲在那儿指着一处院墙的墙砖,说着便从一处拿出一小块青砖。
两人眼神一对,“好啊,欢喜,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说罢,追着她满院子打去。
估计早晨吸了冷气,喜子一天接连跑了好几次茅厕,吃了小厮拿的汤药,倒在榻上泱泱地歇着,眼神巴巴盯着头上的木脊梁。
得,外出事作罢了。
又一日,穆家主托人给穆夫人送了一头肥羊,意思是身体好转些了,给补补气血。
夫人寻小厮人送了几碟羊肉和青菜,让我们打锅子吃。
喜子不喜羊肉的膻味,吃了几根青菜。
入夜。
“你饿吗”,喜子声音响起。
“不饿”我答。
“要不要我们烤肉来吃”,不知道她哪里的灵机一动说道。
“剩下的肉不都让小厮收走了,哪里还有”。
她起身,指着让我看院墙那一堆还未化的雪窝子。
我说这几日下雪堆着的雪窝子,咋不见小厮来清,原来是有缘由的。
“喂,你倒是多披着点,再肚子疼,我可不给你去煎药”,喜子一溜烟处出了里屋。
“这都几天了还能吃吗”看见从雪窝子里刨出来得肉满脸疑惑的问喜子。
“你摸,这还上着冻呢”
“用什么烤?”
似有心有灵犀一般向东侧暖阁望去,榻上带漏格栅的铜制暖炉闪闪发这光。
“你尝尝”,喜子拿起一块带有焦褐感的肉递给我。
“你吃,我看着就行”,推开她的手,一脸嫌弃,啧啧啧道。
“没坏吧”,看她吃的正香,狐疑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
“好吃吧”,喜子问。
“好吃,和家里一个味”
两人吃的上头,互相傻乐这。
咕-咕-咕-咕-咕-咕----
“是你肚子响吗,要放气?”,喜子手里还夹着一块烤好的肉,从榻上蹦起站远了一步。
一阵阵痛感袭来,顾不上搭话,直冲茅厕方向冲去。
等回院时,怕第二天让小厮闻见味而开的窗,不知道怎的,那窗账帷幔上竟然爬上了火苗。
一步奋起,跃入暖阁,扑火,火苗滴落在暖榻上,忽的一声,天!着大了。
感觉有人拉着我一把从暖阁拽到院里。
完了,完了,闯大祸了!!!我心想。
“三三,三三!!”喜子摇晃着我,试图让我回神。
我木然的望着不断升腾而起的火焰。
“待着!别动!我去叫人”,喜子急声厉呵。
一声,“着火了”。
府里刹时灯火通明,还没来及穿衣服的小厮纷纷提水桶而来。
“怎么样,都灭了吗”,一青衣男子面无表情,问迎面来得提桶小厮。
“柏管家,烧了东侧暖阁,恐怕都不能住了,估计......”小厮答道。
“具体起火原因”,青衣男子又问。
“榻上一,一暖炉”,小厮看了看我答道。
一冷冽目光突朝我而来,只见喜子挡在眼前,跟他怒目,瞪着。“我干的!有什麽事冲我来”
“夫人来了”丫鬟声音响起。
“人没事就行,屋子多着,何苦在这硬挺挺站着”,夫人被丫鬟搀扶着,看着面前的情景,把带来的外袍给我披上。
“我的错,我今夜不小心点折子着了,修缮费用我可以出的”,我说道。
“一家人何苦说这些”,夫人说道,望向青衣男子,“只是这院子先下不能住人,眼下又无现房,不知道,柏管家,二公子院旁的兰茵小院能否给三三暂住。”
青衣男子一辑,“公子难眠,现怕深深睡下,还凡请夫人明日询问公子意见再做打算”,一点面子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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