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大捷，蛮族被硬生生打退了千里地，送来的进贡堆满了一车又一车，在禁军的护送下运进宫里。
随行的还有蛮族派来议和的使臣，但一进京城就被打发到一处宅府重兵把守。
使臣宅府内，高大魁梧的男人裹着单薄一层狼皮，气冲冲的将手中瓷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胡蛮腔调十足：“三殿下，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木制器具碾地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先入目的便是精致的轮椅上斜靠的清瘦少年。
少年生的属实美艳，像极了山里吸□□气的妖精，眉眼始终环绕着一股阴郁之气。
他怏怏的撑着脑袋，漫不经心的抬手。
轮椅随着他的动作停下，后面钻出一位身着虎袍的少女来。
她眉眼与轮椅上的少年十足相似，一双水润的美眸流转，柳眉倒竖：“可不是嘛！一个个的都拿下巴瞧人，一群见人下菜的废物。”
“阿允，少说两句。”少年懒洋洋的抬眼扫过气的脸色涨红的少女，“父皇派我们来不是为了闹事的。”
崔雪允听得委屈，扁了扁嘴就要掉眼泪：“我就要说，我偏要说！凭什么不让我说？他们大夏朝廷上下都是蛀虫，要不是有鬼将守国，大夏早就不叫大夏了！”
崔雪允怎么能不委屈？她是最受宠爱的四公主，从小如珠如宝的被捧大，若非夏国的狗皇帝频频向她父皇施压，她和哥哥又何必一路颠簸到异国他乡当质子受苦？
况且是要她来当质子还是别有用意除了狗皇帝谁也不知道。
万一她被老皇帝看上，她除了进宫当妃别无他路。
一想到可能要嫁给一个年龄能当她爹的老东西做妃做妾，她就恨不得一根绳子吊死在房梁上。
“允儿，安静。”崔序曜被吵得头疼，细长的手指抵在额间轻揉，一双暗沉沉的眸子微微眯起。
“我哪说错了？”崔雪允哭的稀里哗啦的，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叫嚷，“我讨厌这！我要回去，我要回东国！”
崔序曜没说话，崔雪允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自己再闹下去也没用，逐渐收了哭声，眼睫湿漉漉的。
她好想父皇，好想母后。
在东国呼风唤雨顶顶尊贵的公主，到了夏国受尽白眼。
她不想嫁入深宫，终日望着一隅四方的漆红宫墙在等待中蹉跎死去。
可这世道容不得你不愿，你不够强大你便失去了掌控自己人生的权利。
任性是最愚蠢的行为，她背后是东国子民，她别无退路。
崔雪允眨掉最后一滴眼泪，咬牙笑了出来：“皇兄，我好恨啊。”
崔序曜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抬手摸了摸崔雪允垂下的脑袋，淡淡的说：“不怕，皇兄会护着你的。”
崔雪允闭着眼睛蹭蹭崔序曜宽大的手掌，弯出浅浅笑意。
崔序曜双腿残疾，自保都成困难，又怎么护的住她，但崔雪允听后心却安定了不少。
高壮的男人看着着一幕眼眶渐渐湿润了，猛地单膝跪地大声道：“殿下们放心，我银狼就必定拼上性命保殿下们安全。”
崔序曜轻叩轮椅，示意银狼起身，一双沉寂的灰眸透过窗棂直直注视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夏皇昏庸，大夏靠着鬼将的庇护才苟延残喘至今，百姓拥护鬼将远远胜过夏皇。”
崔序曜点到为止，没再说下去。
银狼恍然大悟，抚掌大笑道：“狗皇帝年纪大了，疑心病越来越重，鬼将功高盖主，狗皇帝担心江山易主，怕是早就把他当眼中钉肉中刺了吧。”
崔雪允闻言猛地抬头，眼睛亮闪闪的：“这么说来，等他们狗咬狗之时，便是我们逃生之日？”
“未必。”银狼皱眉，“狗皇帝再糊涂，也拎得清轻重，大夏**不堪，军将之才少之又少，没了鬼将，大夏离亡国也不远了，他还不至于蠢成这样。”
“嗯哼。”崔序曜满意的哼了一声，狭长的眼眸眯起，“若是……鬼将通敌叛国，意图谋反呢……”
银狼瞪大眼睛，一张粗犷的脸上显出呆滞，看起来格外滑稽：“怎么会！”
那寿姓将军少年成材，舞勺之年便随父出征，当年仅以五万兵马便围剿了东国十五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战无不胜，被冠与鬼将之名。
他是大夏的一柄利刃，镇压着周遭蠢蠢欲动的他国，庇护着大夏的山河百姓，皇位对他来说也不过唾手可得，要是他有谋逆之心，大夏早已易主，何须等候多年？
崔序曜咧嘴大笑，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夏皇可不这么认为哦。”
鬼将再忠心又如何？他功高震主，让夏皇感到了威胁，这罪名便足矣取他性命。
怀疑的种子埋下，就永无剔除之日。
只需一点风浪，君臣情深的戏码就会被颠覆，他们要做的，就是给死寂的海面，增添点风浪。
“银狼，你愿意为了我们，为了东国，牺牲自己吗？”崔序曜缓缓看向银狼。
“这是属下的荣幸。”银狼勾唇一笑。
广阔无垠的草原哺育大的孩子，在马背上野蛮生长，从来不会畏惧死亡。
崔雪允压下眼睫，眼底的激奋被掩藏的严严实实。
无边的天地才是他们的归宿，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能左右他们的人生，她崔雪允要嫁只嫁心上人。
“不过……你死了谁来保护允儿呢？我一个残废可护不住她。”崔序曜眼底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偏偏装模作样的叹气，“你不能死，那只好让我们慈悲悯人的啊摩大人代替了。”
“想必他也不会拒绝的吧……”崔序曜惋惜的摇头，好似真的为啊摩感到悲哀。
啊摩的名字一出，崔雪允和银狼眼里瞬间划过一抹杀意。
啊摩是贵妃的嫡弟，仗着贵妃的势为非作歹，偏偏东皇宠爱贵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崔雪允是夏皇点名指要的，东皇舍不得将如珠如宝的女儿送出去，便计划挑选出适龄公主将崔雪允掉包。
东国皇室阳盛阴衰，公主一只手便数的过来，与崔雪允年龄相仿的除了贵妃所出的五公主别无他人，贵妃就这一个血骨，闹死闹活也不准将她送走，东皇狠不下心，又被啊摩蛊惑一通，最终咬牙将崔雪允送上了车轿。
午夜梦回，崔雪允看到的永远是父皇狠心将她推上车骄的画面，任凭她喊破了喉咙，父皇的手始终是松开了。
“允儿，不要怪父皇，不要怪父皇！”东皇颤抖的声线环绕在耳边，崔雪允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
上一刻是父皇抱着年幼的她策马狂奔，带她感受风的形状，下一瞬看到了她盛大的及笄礼上，父皇笑得眼角皱纹横生，大声宣扬“我允儿嫁也只嫁心上人！”最后浮现的却是父皇挥开她手，狠心离开的背影。
送走一个嫡公主还不算，啊摩深知他们前往的是地狱，偏偏以崔雪允的安危为由提议将崔序曜也一并送来。
“大皇子是安健公主的胞兄，只有他会护着安健公主，相信有大皇子陪着安健公主，公主也会安心些。”
一句话，定下了崔序曜的命运，哪怕他是一个自保都成困难残废，哪怕他是唯一的嫡子，照样被一同送往了不归路。
路上崔雪允得知崔序曜的存在时，发了好大一通火，可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东皇派啊摩同行，作为使臣代表向夏皇议和，啊摩拒绝不得，一路上暗地将他们欺辱了多少次。
银狼自幼与他们一同长大，对啊摩的计谋无能为力，一路上看着他趾高气扬的样子，恨的牙痒痒，几次冲动的要取他性命，但都被崔序曜拦下了，现在回想起来，终于明白了崔序曜的用意。
大皇子残废，二公主骄横，他又是个冲动没脑的，对比之下，被随行使臣拥戴的啊摩威胁更大啊。
还有谁比啊摩更适合当替死鬼呢？
银狼和崔序曜对视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
此仇不可能不报，只是时机未到。
崔序曜灰色的瞳孔里死寂卷动，纤长的睫毛弯弯。
啊摩敢将主意打到他头上，就应该做好必死的决心。
毕竟，他崔序曜，可从来不如外表般良善啊。
蹭蹭蹭蹭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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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东国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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