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容府,他们去了容际的书房。关上门后,容际往窗外打探了一番,确认无人后将木窗紧闭。
此时正值黄昏,窗户纸将余晖隔在外头,屋内没点蜡烛,只勉强看得清互相的脸。
看到这架势,夜闻柳深感自己——
玩大了!
“其实……”得到容际点头的江双正欲开口,便听得夜闻柳道,“我不想听。”江双心底发笑,面上表现出错愕。
夜闻柳不管屋里人会怎样想,径自越过他们去,推开了房门。他背身打了个哈欠,语气里满是困倦之意,“我困了,你们随意。”
说罢,他转身阖上了门。
只不过木门的“砰”声刚响,夜闻柳脸上的困意竟瞬间荡然无存。
他又不是傻子,该听的、不该听的,总归是分得清的。
没想到自己还能炸出这么个惊天大瓜。容际是不知情,那江双又是何种心态试图与他坦白?
夜闻柳抬头看了看太阳,估摸现在也不过是未正的样子。
他有些发愁,不由得叹了口气。
想他两辈子加起来,睡过的午觉数简直只手可数——不算在学校的话。
要知道,未正放到以后可是下午两点,这时候夜闻柳可从来都不睡午觉,他可是个不愿浪费白天时光在睡觉上的人。
好在他们出门的半日里,容府的下人们就动作麻利的将房间理了出来。
夜闻柳回了自己屋里,还没待他坐到床上躺下,便透过屏风看到个人影在门口狗狗祟祟张望。他皱起眉,疑惑道,“江双?”
只见那人看向另一侧的头顿住,而后缓缓转向了夜闻柳的方向。
本来隔着屏风夜闻柳还不大确定,这么看来此人确实是江双了。
“你干嘛呢?”
夜闻柳倒想看看江双要做什么,也不走过去欢迎,反倒是一屁股坐到床上。
“过来……看看?”江双话里带着几分不确定,说实话就是他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左右是被发现了,江双干脆进来关了门,朝着夜闻柳的床榻走了过来。
“你也想睡?”夜闻柳道。
江双没想到夜闻柳会这么问,支支吾吾半天说了个“嗯”。
夜闻柳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睡吧,这床大,睡三个都不是问题。”
“好。”江双应道。他坐到了床榻上,将鞋子与外衣一脱,再往里侧一躺,竟真有在此午睡的架势。
就这样吧,事已至此先睡觉。江双想,反正他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躺到了夜闻柳的床上了,也不愿去想。
江双听着夜闻柳匀称的呼吸声,连翻身也不敢翻,生怕扰到对方。
他一双眼睁的大大的,直勾勾盯着里侧的墙,脑子里全是夜闻柳气急的样子。哪怕知道这只是装的,但他方才确是真真切切想将暗香阁坦白给这个戏精。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好像所有的心绪都被夜闻柳牵走一般。
莫非这就是喜欢?
不不不不不,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爱上男人?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也没睡啊。”
想到一半,江双听到了夜闻柳的声音。
而夜闻柳说的没睡,是将语气压了下去,而不是上扬。
江双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脑袋歪过去发现夜闻柳正睁着眼看他,他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重新将头偏回来,听得边人道,“我还以为你睡了。”
江双不给回应,夜闻柳忽然没了声音,就在他疑惑之际,却听得一声叹息。
“怎么了?”江双问道。
不知为何,夜闻柳觉得江双像榆木脑袋,他还能怎么!无非就是身旁多了一个人不习惯,睡不着叹口气都不行吗?
当然了,这些话他是万万不会对江双说的。
“无聊。”夜闻柳道。
“你……”
夜闻柳接着道,“想找点事做。”
两人又陷入沉默。
江双在想夜闻柳想找点什么事,自己能否帮忙;夜闻柳在想要用什么办法让江双赶紧睡觉,能不能直接打晕。
“那个……”“我们……”
他们同时开口,刚起了个头便双双止住。
干脆坐了起来,夜闻柳看向江双,“你先说。”
江双看夜闻柳从上俯视自己,不大好继续躺下去便跟着坐了起来,等他视线与夜闻柳齐平后,原本想说的东西竟是一下子给忘了。
不说也不行,便瞎找了个话头,道,“好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问问你今日庙会逛的可还开心?”
“你就为了问我这个?”夜闻柳挑眉,“若是我说‘不’呢?你又能如何,把那庙会砸了?”
江双敛眸,他咬了咬下唇,看起来有些纠结。
“今日之事……抱歉。”半晌,江双才缓缓开口。
夜闻柳看着江双这个样子,扑哧一笑,惹得江双疑惑的看向他。
“那个什么,今日之事?嘶……今日什么事啊,我怎么不记得了?”夜闻柳反问道。
“嗯……今日确实没有什么事。”都是聪明人,一点便知。
“谢谢你,夜闻柳。”这是江双头一回如此郑重的喊他名字。
夜闻柳被喊得有些迷糊。
“呃……不客气。”
江双笑了笑,不得不承认,跟夜闻柳相处实在令人愉悦,他恨不得一整天都与夜闻柳黏在一起。
这个念头有些逾越,不,非常逾越。
江双连忙道,“我该走了。”甚至还瞟了眼门的位置,“再不走,江家的人该着急了。”
夜闻柳看了眼外头的天色。
他默许江双从自己身上过去,待江双两只胳膊撑在自己头两侧,一张脸正对着自己后,歪了歪头道,“那拜拜?”
江双坐在床边穿鞋子,没注意到身后夜闻柳的目光。
“嗯,拜拜。”
江双飞快穿完衣服,头也不回出了屋。
独留给夜闻柳木门关上的吱呀声。
……
晚上夜闻柳待在自己的小屋里捧着一碗简单的面条,他不过草草吃了几口,便将面放到了一边。
容府各处都热热闹闹的、人声鼎沸,唯有容际的小院显得格格不入。
夜闻柳搬了把木凳坐到院子中间,长安的冬夜比定西的冬夜要冷的多,这种冷是入骨的,此刻的他穿着单薄的衣物,吹着寒风。
看着空中时不时拖下长尾的烟花,寂寞感忽从心底升起,去年过年的景象犹如走马灯在脑中闪过。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与韩右缩在酒馆的小院里,吃着韩右做的清汤面。如今,同样的面吃起来却是不同的味道。
他的目光飘向远方,那里是容府众人聚于一堂的地方。
至于他这个外人,嗯……夜闻柳垂下眸,虽然表面上容府的两位长辈并没将他当外人看待,但难保别人不会说些什么。
容际或许是不懂夜闻柳的这些心思吧,一心想带他去膳厅,不过被他找了个漏洞百出的理由搪塞过去。
本以为吹着冷风自己会精神些,不至于睡着。没想到他还就在这么个艰苦环境下摇摇欲睡起来,阴影慢慢攀上他的脸。最终他头一低,彻底沉在了时不时亮起的烟花光影下。
不知就这么睡了多久,夜闻柳感觉自己被人轻拍了拍后背。
迷迷糊糊睁开眼,耳朵旁听到一声轻叹,“怎的在这睡了?”
还当是幻听,他刚想继续合眼便被一阵妖风吹散了困意。眼睛“唰啦”瞪大,回过头忽然闯进容际那充满玩趣的眼。
“醒了?”容际道。
夜闻柳情愿自己还在做梦,炮仗的轰鸣声不绝于耳,他问道,“几时了?”
“没到子时。”容际将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到夜闻柳身上。夜闻柳也算他半个儿子,若是刚到长安不到一日便病了,可教他情何以堪?
夜闻柳这才意识到自己冷到几乎没有知觉的双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容际蹲下,视线与夜闻柳齐平,“为何睡在这?是少了你被子还是少了你枕头?你说出来,干爹替你教训他们。”
夜闻柳摇摇头,“没有,是我自己想坐在这,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进屋,瞧你这手冻得!”容际握住夜闻柳的左手,一把将他从凳上拽了起来。
“干爹!你倒是慢些啊!”夜闻柳本就被冻得身体发僵,此时被拽的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容际道了句“麻烦”,却真放慢了动作。
“你提前回来有人会不会不满?”夜闻柳问。
“不满?谁敢给我摆脸色?我今儿就是提前回来,又能拿我怎么着?”容际道。
进了屋,夜闻柳闻到了饭菜香。
容际仿若才想起来般,“这是我给你带的菜,我猜你肯定没用晚膳。”
看着容际将一道道菜摆在桌子上的样子,夜闻柳破天荒的说不出“用了”二字。待反应过来时,他自己已坐在了凳子上。
“我知道你这个年过得不咋地,昨儿个虽是除夕吧,却尽窝在这小破屋里。”容际在夜闻柳对面坐下,继续道,“就是你嘴上不说,脸上也都显出来了……”
夜闻柳摸了摸脸。
“都说除夕夜守岁,虽然你昨日错过了,哪怕不知道还灵不灵,今儿我便陪着你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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