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莉，27岁，怀庆中学的美术老师。”
“9月4日，兰莉在绥南东路遭遇车祸，当场身亡。”
“我们联系到兰莉的家属，根据兰莉的姐姐兰青枝的说法，这次兰莉来海市是访友。”
方震调取过来兰莉的资料，说道。
“兰青枝说没有留下兰莉的遗物，我们现在暂时还没能调取到兰莉的信息记录。”
“那彭明晓的手机呢？”郭兰问。
“彭明晓跳河的时候将手机和电脑全部格式化了。”方震有些无奈，“现在技术部还在进行数据恢复。”
他们都比较理解，毕竟之前还有过车祸昏迷前都要将手机格式化的人，声称要留清白在人间。
兰莉车祸案件是已经走完流程盖棺定论了，如果不是彭明晓留下的这封遗书，现在根本不会再被翻出来。
但是彭明晓留下了这封没有办法不被注意到的遗书。
“兰莉死了。安默死了。下一个要轮到我了吗？”
兰莉，27岁，怀庆人，怀庆中学的美术老师。
9月4日车祸死亡。
安默，23岁，衡城人，海美院应届毕业生，网络画家。
9月13日疑似跳河失踪。
彭明晓，24岁，西林人，云科院虚拟云网组硕三学生。
9月22日跳河身亡。
除了死亡时间都是隔了九天，除了很像等差数列，但乍一眼看来，这三人根本没有任何共同点。
看起来这里面的关键点还是彭明晓。
因为这三个名字首次同时出现就是在彭明晓的遗书上。
“先确定一下，兰莉来海市访友见的人是谁。”
他们有一种预感，兰莉来海市见的人，很大概率就是安默或者彭明晓。
但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一个月内三个人都死了。
陈恒就将彭明晓的师姐妹分开叫过来，问她们知不知道最近彭明晓除了为毕业困扰外还有在烦愁什么事情吗？
“因为都在忙着准备毕业的事情，平时明晓都是最早过来，最迟回去的。”章良芸抹着眼泪啜泣着说道，“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别的事情。”
“你们几个都是住在一起吗？”陈恒便问。
“研究院那边的宿舍不够，除了师姐和敏敏是给的同研究员待遇，我们都是住在外面的。我和明晓是住在一起，鸣筝是自己独住的。”章良芸说。
陈恒对云科院的学习模式不太清楚，但无论是高校还是研究所应该都有自成一套的校规校典。
而这几次跳河的主人公身份都是即将毕业的应届毕业生，让陈恒有过瞬间的怀疑；如果没有那封遗书，这未必就没有可能是纯巧合。
但是现在……
“陈恒哥，技术室的笔迹鉴定报告出来了。”陈雯在外面喊陈恒，章良芸连忙看过去，陈恒便说等到有新线索会再传唤她过来。
章良芸便沉默地点点头，然后起身走出去。
陈恒就拿过笔迹鉴定报告，确定那封遗书的确是彭明晓的笔迹。
排除伪造遗书的可能性，那么彭明晓在遗书中提到兰莉和安默的话也是彭明晓亲笔所写。
“还有安默的信息。”陈雯在电脑上打开微博页面，给陈恒说，“这是出版社那边给的信息。安默和江鸿分别用梅莉安和鸿鸣在玫瑰漫连载漫画，他们都有同名微博。”
在“梅莉安”的微博中，她在9月9日晚上发了一条很诡异的信息。
微博是一张彩绘，绘画主题是贵妃醉酒，配文四句诗文。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注释1）
这是出自《长恨歌》的最后几句诗词。
这倒是让他们都想起关于长宜桥别名叫人间鹊桥的说法，这就符合文案中莫名其妙提到的七夕乞巧的日期。
但是在梅莉安发布这条微博的半个小时后，鸿鸣在评论区回复她一首诗：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注释2）
这两首诗都是名诗，看起来很像是对什么暗号。
但是除此之外，梅莉安的微博就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毕竟评论区就是漫友催更现场。
[ls，你都已经两个月没有更新了！你是怎么睡得着的？]
[莉莉老师，还活着吗？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不更新！！！]
[因为喜欢你，我的一辈子都完了！！！你再不更新，我就去你家找你了]
[八十年后，重孙子来给我上香说，太奶奶，这是莉莉老师刚更新的一章，还热乎着呢]
……
漫友的催更方式琳琅满目五花八门。
但是在催更信息之余也有不少属于有用的信息。
[莉莉老师，你离开玫瑰漫后准备去哪里呀？到时候记得在这里说一声，我还想看《未见秋寒》结局呢]
梅莉安回复了这条信息：“如果有缘，后会有期。”
但是结局却是后会无期。
在这种网络舆论很厉害的案件中，警方也很难完全不受到影响。
就像有人抢在警方前面将高校学生失踪案的细节爆出去了，甚至还添油加醋捏造不实信息，然后隐匿在网络背后操控舆论。
现在黑客没有揪出来，反而还愈演愈烈了。
并且从那条微博上的对话，的确很像是安默和江鸿的某种暗号。
如果非要从这条微博的解读，可能安默和江鸿的确不是情侣。
因为这四句诗其实是摘出来的，原本中间还隔着一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如果两人真的是相约殉情，就绝对不会将中间这句去掉，只留下前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和后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当年七月七日长生殿中，夜半无人，我们共起山盟海誓。
即使是天长地久，也总会有尽头，但这生死遗恨，却永远没有尽期。（注释3）
那么安默和江鸿的遗恨又是什么？
他们正要往下看着，就听见外面喧闹起来，便出去看怎么回事。
“不好了！”接线员匆匆忙忙过来。
现在只要有人说不好了，就足够让他们胆战心惊了。
多事之秋，最怕听到说哪里又出事了。
便听见接线员说：“彭明晓的母亲带着记者到云科院门口闹起来了。”
这倒是有心里准备的事情。
人家好好的姑娘过来读书，然后莫名其妙死在这里，父母肯定要来讨个说法的。
这背后有什么内情还不知道，但在大学生中流传的说法就是云科院故意刁难即将毕业的学生，导致学生自杀；就连彭明晓的师门姐妹都是这样的说法。
彭明晓是小城镇飞出的金凤凰，信息竞赛保送进上都大学的天之骄女，却在即将完成学业的时候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等等，彭明晓也是信息竞赛的保送生？”陈恒在赶过去云科院的路上，听见方震说起时突然愣住了。
他昨晚过了一遍彭明晓的生平，这姑娘就是很典型的乖乖女好学生，一路成绩优异地升学；而且在科研院里面最不少的就是竞赛出身的学生，所以陈恒也并没有特别注意到这点。
但现在听方震提起一嘴，陈恒却突然想起另一个人。
江鸿的辅导员、安默的表哥，李寂。
按照时间倒推，李寂和彭明晓应该是同年参加国集的竞赛生，这也是巧合？
陈恒就给郭兰打电话回去，让她重点问一下李寂，他和彭明晓的关系。
他们就继续赶过去云科院。
刚到云科院前面的十字路口，就远远看见云科院前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结果他们刚挤进人群中就被吓了一跳。
被围在中间的中年夫妻应该就是彭明晓的父母。
彭明晓的母亲拿着一把水果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周围人都被吓得根本不敢靠近，就怕她下一秒就血溅当场。
陈恒他们一众警察赶过来，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
他们便连忙劝解起来：“袁女士，请你冷静一点！你有什么诉求，你跟我们说，你先放下刀子好不好？”
“我的晓晓，我的晓晓啊！”袁阿姨还握着水果刀哭着喊，刀刃甚至在她的脖子上已经印出血痕了，“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应该让你走竞赛，不应该逼你读研读博，妈妈错了。”
周围围观的大部分都是大学生，这一整天闹闹嚷嚷下来，大家不知道警方拿到的彭明晓的遗书，但对于凌晨发生的两起大学生跳河事件都有些了解。
彭明晓是倒霉透了，才会在临近毕业这一年遇见这种事情。
导师遭遇不幸火灾遇难，研究院里没有其他导师能够接手，她们做的项目也眼看着是要凉了，于是逼着她们只能在两条绝路上二选一。
在研究所读研和在高校读研是完全不同的两套流程，她们在入学的时候就已经把毕业后的服务年限都签好了，学生违约不但要交付违约金还要承受着对未来迷茫无助的压力。
对于前半生顺风顺水的孩子来说，这就是致命的打击了。
“明晓给我们写了一封遗书。”彭明晓的父亲也说道，“我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但是一定是有人想要害明晓，才会将她逼死了。警察同志，求求你们，一定要给我们孩子一个交代啊！”
陈恒他们都知道，彭明晓的确是留下一封遗书。
然而彭明晓的父亲所拿出来的那封遗书，却和警方从彭明晓的实验室里找到的那封遗书并不相同。
“爸爸妈妈，很不幸要以这样的方式给你们写下这封信。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我很遗憾，我没能成为让你们骄傲的女儿。
如果有来生，请让你们成为我的儿女，让我来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人生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错误的。当回过头时，我已经没有办法修正人生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恐惧。
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又或许在某次熟睡时，我已经被卷入某场注定无人生还的无限游戏，然后每天都徘徊在生死之间做出艰难的抉择。
我们送别了露丝姐，所以我们就注定要成为下一个被死神的镰刀带走的人吗？
兰莉死了。
安默也死了。
下一个就要轮到我了。
请原谅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所以就先让我来做告别吧。
也许在我死后，我会在遗忘的真实的世界醒来。
再见了，对不起。
你们不孝的女儿彭明晓绝笔
2016年9月22日”
注释1：《长恨歌》
注释2：《竹石》
注释3：《长恨歌》白话译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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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此恨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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