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惊恐中又夹杂着强烈的愤怒，整个人的情绪突然就转变，猛地睁大了眼睛，惊恐的情绪完全转化成歇斯底里地愤怒，狠狠将笔夺在手中：“怪物猎！大人们说的没错，你就是带来不幸的怪物！”
高昂崩溃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食堂，男同学手持着蓝笔，迅速用力，竟然狠狠刺向狛枝凪斗的眼睛。
数学老师在批改作业中，特意留了个缝隙观察着狛枝凪斗身边的情况。
预防突发的事件。
也注意到了男孩的靠近，在男孩出言不逊之后，立即疾步过来
但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男孩突然暴起攻击狛枝凪斗。
他的心猛然沉了下来，距离太远，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旁边本来空无一人的餐椅，毫无征兆突然倒向男孩，恰好绊倒了猛冲过来的男子。
男孩用力刺的惯性终究反噬到自己身上。
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双手捂住自己鲜血淋漓的右眼：“啊！好痛好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狛枝凪斗还是维持原来的动作，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底一片漠然，睥睨着在地上不断打滚的同学。
只是漠然背后，一丝冰冷、几乎愉悦的情绪在眼眸深处一闪而过。
数学老师第一时间冲上去，立即查看了在地上打滚男同学的伤势。
面色凝重，立刻拨打电话给村上由美老师：“村上老师，我这边出现了问题，食堂发生紧急情况，有位孩子被铅笔戳破眼球，请过来支援。”
电话对面的村上由美连忙答应，放下手头的工作，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食堂。
村上由美很快就赶来，数学老师快速交代情况，两人简短商量了对策后。
数学老师拉起狛枝凪斗的手腕离开这个地方，害怕孩子们之间恐慌的情绪，再次对他做出伤害性的行为。
狛枝凪斗离开之际低头，眼神留在了那只被踩碎的蓝色笔。
上面漂亮的蝴蝶也四分五裂。
可惜了，他淡淡的想着，说不清是为了笔，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收回视线之际，和村上由美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
里面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恐惧。
世人瞧他的眼神，大多都是在看怪物。
他自己也就早就熟悉了这种视线，转头望着在前面引领自己数学老师的背影上。
狛枝凪斗此刻有些好奇，这个男人，又会用怎么样的眼神看待自己呢，嘴角勾勒出感兴趣的弧度。
数学老师将狛枝凪斗送回到白色的洋房后，立刻转身处理有关于那个男孩的事情。
男孩第一时间被村上由美抱起来，送到了村卫生所。
经过村医的紧急处理后，所幸笔尖没有伤到眼底，病情得到了一定的控制。
“接下来的关键就是控制感染，注射几天抗生素，密切观察后续的病情。”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报告单对匆匆赶来的父母详细交代着。
他们本来正在制作小樽特产，接到自己孩子受伤的消息，连忙赶了过来。
听到情况不是最糟糕，才慢慢松了一口气，紧绷耸立的肩膀才渐渐松懈些许。
小樽的物资很匮乏，其中也包括了医疗物资。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不想在关键的时间点转院。
惊魂稍定，男孩的父母直接向村上由美发难，将矛头直指她，此时也完全不顾及她是村长女儿：“你怎么当老师的，我孩子都这样了，明明早上去上学的时候还好好的！”
言语间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与心痛。
村上由美只是一个劲儿，鞠躬道歉。
她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理由对于激动的家长来说都只是在推卸责任而已。
站在门口的医生，看到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村上由美忍不住解了围：“那孩子受伤是因为狛枝凪斗。”
余怒未消的男孩父母听到后，仿佛被瞬间按下了静音键，噤声了。
立马消停了，也不再责怪村上由美。
医生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这时，珊珊来迟的数学老师，立刻揽下自己的职责，神情肃穆地挡在村上由美的身前：“万分抱歉，这是我的失职，在我的管辖之下出现了这种事，万辞难究，孩子所有的医药费以及后续的照护，请务必交给在下承担。”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该面对解决的办法。
说罢，他原本一直以来挺直的脊梁，用近乎九十度的幅度深深鞠躬，随着他的动作，细微的发丝散落在他的耳旁。
男孩父母并未预料中的发作，反而主动拉起了他。
是似而非地说了一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语气中满是复杂。
随后，数学老师从村上由美那里得到了男孩右眼保住的情况。
接下来的日子，他和男孩的父母轮流照顾，在正常的教学任务之余，承担起了看护的工作。
本来村上由美也想加入其中，但是他给坚决的拒绝了，本就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
何况村上老师已经关照太多了。
这天，整个医务室只剩下他和男孩两人，特有的消毒水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透明的吊水在一滴滴无声滴落。
数学老师斟酌着问出自己想要的：“那天发生了什么？”
他其实已经目睹了一切，只是知道男孩这样做的理由。
男孩盯着雪白的被套，经过老师这么多天的照顾，两个人的距离不断在拉近。
于是选择慢慢吐露出：“我的笔掉了……，我去捡，然后被笔弄伤了。”
数学老师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听到这里的时候，笔尖在纸上顿了顿。
他没有戳穿如此显而易见的谎言，而是继续引导着：“你受伤的那天，我似乎听到你提到了怪物两个字？”
男孩听到后略微恢复了一些信心，像是被这两个词注入了勇气：“我又没说错，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他是带来不祥的怪物，只会带来灾祸，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
数学老师沉默着合上了笔记本，守候着男孩熟睡，久久不语。
男孩的父母来接班后，数学老师回到暂住的地方，狛枝凪斗的家。
学校宿舍还没有修好。
他回来的时候，踏入玄关，刚好是晚饭时间，狛枝凪斗正准备去厨房加热便利店买来的便当。
“狛枝同学，请稍等，可以占用你一些时间，聊一聊吗？”
数学老师叫住了他。
狛枝凪斗轻轻点头：“老师愿意和我交谈，对我来说是无上荣光。”
他们坐在桌前。
数学老师率先开口，然后深深鞠躬：“对不起，狛枝凪斗同学，关于让你去上学一事，我向你郑重道歉。是我太过傲慢，将觉得自己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强加于你，全然没有考虑到你。”
狛枝凪斗对于眼前老师的反应，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毕竟那天老师带他回来的时候，在老师的丝毫没有改变的眼神中，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周围很多人，刚开始只是对自己的体质感到好奇而已，可是后来当事情波及到他们自身时。
无一例外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但眼前的人是例外。
狛枝凪斗感到特别兴奋，那是一种即将触碰自己所追求希望雏形的激动。
他想让这份耀眼的光芒更加明媚。
“老师，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过能够听到老师这番话，我还是很开心。”
数学老师见到狛枝凪斗丝毫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有情绪波动。
反而更加担心：“狛枝同学，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通过我的观察和记录，你的体质充是不幸和幸运的动态平衡，极度的不幸，会为极度的幸运作铺垫，反之则亦然，我的推断是否正确？”
狛枝凪斗眼中闪烁着难以捕捉的光：“啊，老师真是敏锐得可怕呢。没错，就是这样极端又可笑的体质。像我这样的人，竟然能劳烦老师如此细致地记录分析，实在是……”
数学老师的耳朵自动屏蔽了后面一连串自我贬低的话语：“你从小就拥有这种体质吗？”
狛枝凪斗的声音飘忽着回忆以前。
“我啊，很小的时候也曾经和父母在都市生活过，后来他们发现了我的体质，……父亲他是一位建筑师，为了我们，专门回到这里，在村子里建起了属于我和母亲的城堡。
按照童话故事里，我们会拥有幸福的结局吧。”
但结局，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这些年来，你过的很辛苦吧，请不要伤心，他们在世界的某一个地方，希望你能够健康成长。”
数学老师见提到了伤心的话题，试图宽慰着他。
狛枝凪斗却仿佛听到了好笑的东西，笑容不断扩大，充满了扭曲与讽刺。
“哈哈哈哈，老师，您真的像在安慰三岁小孩。像我这样的渣滓怎么能配得上这么好的父母，他们的离开，我并不感到悲伤，只是偶然有些怀念……那种脆弱能被轻易毁坏的美好罢了。”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中燃烧起狂热的火焰：“老师，您的理想是教书育人，真崇高啊……而我，这样微不足道的我，也有一个渺小的理想哦。您愿意猜一猜吗？”
数学老师看到他这副样子，只感觉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彻底被扭曲而麻木的孩子。
开始换位思考，如果自己从小处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极端的不幸与幸运之下，会追求什么信念。
在命运的颠簸流离中，自己所珍视的一切都被一次次毁坏。
想要的会是正常的生活吗，不对，从小价值观被扭曲，在这种世界观中，周身的一切都是动荡不安的，随时随地在得到在失去。
已然无法拥有树立的观念。
他渴望的，或许是某种绝对的、恒常的、能超越这无常命运的东西。
一种绝对不会改变的东西。
狛枝凪斗耐心等待着答案，期盼着老师能揭晓正确答案。
他数学老师一丝了然的目光闪过。
狛枝凪斗知道他已经有了答案。
数学老师与他对视着，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追求的，是历经世间所有极致的幸运与绝望之后，依然能存留下来的、永不改变的、某种绝对的本质性的东西，你将这种东西命名为‘希望’，对吗？”
数学老师的回答让狛枝凪斗迸发出了一种强烈的狂热。
猛然站起来，身体因兴奋而抑制不住的颤抖，脸上绽放出狂乱的笑容。
苍白的皮肤甚至因为强烈的情绪而发红。
真不愧是老师，竟然能如此轻易就看穿我这个废物的本质，我……我真是太高兴了，没错，正是那样绝对的、闪耀的‘希望’啊！
希望绝对不会被改变，希望是永恒！”
数学老师见到眼前这一幕，只感觉到悲哀，要如何才能拯救即将堕落的学生。
数学老师对于狛枝凪斗的体质和扭曲的世界观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和压力。
从对话中，发现这个学生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正如他的幸运与不幸，在一个巧妙的平衡中，一旦平衡彻底被破坏，将会产生可怕的后果。
谈话告一段落。
数学老师经过男孩的事件中已经发现整个村子对狛枝凪斗根深蒂固微妙的恶意与畏惧。
所以现在又恢复了，他一对一给狛枝凪斗上课的状态。
拿起狛枝凪斗完成好的作业，开始在办公室里批改。
少年的字迹工整清晰，根本不像他自我贬低的丑陋。
正确率高的惊人，几乎全对。
仔细查看错题，分析没有被掌握好的知识点，准备下班回家后晚间讲解。
将改好的作业放在一旁，准备好记录最近的工作进度。
午后的阳光照进办公室，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刺眼，正准备重新找个地方。
却注意到了奇怪的投影，几道弯弯曲曲线条组成的一小块投影，十分突兀。
他循着源头望去，是窗户上方的纱窗，用墨水写了几个字。
掏出手机，对准投影，不断放大，再不断放大，照片翻转，内容清晰可见。
［庆典会杀人］
数学老师内心一惊，另一只兜在口袋里的手微微收缩。
他认出来了熟悉的字体，正是前任已经被调离小樽村的老师。
留下这串字的目的是什么。
“咔嚓”办公室的大门传来转动的声音，已经到了村上老师下课的点。
数学老师面不改色，极为自然用手边黑色文件夹正好铺在投影所在的桌面上，毫无破绽。
来人正是村上由美：“数学老师下午好，今天的进度顺利吗？”
感谢乐的营养液[加油]
[玫瑰]特别鸣谢好基友石狮食石柿的手搓封面，终于换上了美腻的封面（有好多个不同的版本呢，最后挑了这个骄傲脸），欢迎大家去米画师找她玩，撒花比心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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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老师、笔迹、幸运、学生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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