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
清晨六点半，常市一中的校园被整齐划一却又带着青春期特有懒散的口号声唤醒。
深秋的晨风带着凉意，吹拂着跑操学生们惺忪的脸庞。队伍如同蜿蜒的长龙，缓慢而坚定地移动。
当队列经过食堂时，里面飘出的包子、米粥混合的温热香气，如同最残酷的诱惑，让不少学生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作响，引来一阵压抑的低笑和无奈的吞咽声。然而，残酷的校规如山——必须再上一节早自习，才能迎来那短暂而珍贵的三十分钟早餐时间。
高二三班的跑操队列显得有些松散，脚步声凌乱。沈澜混在人群中，机械地迈着步子，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几个小时前，那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系统提示音。
时间回溯到起床之前，宿舍依旧笼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不是梦境！”沈澜心脏狂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猛地坐起，双手有些颤抖地摸索全身，又扯起睡衣领口用力嗅了嗅——一股若有若无、但绝对无法忽视的咸腥气味顽固地附着在布料纤维和他的皮肤上。
这是海水的味道！是那个陌生海滩的气息！
那海岛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死亡的威胁，刀刃的冰冷，澜那不含丝毫感情的眼神……所有细节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窒息。若不是自己急中生智，恐怕早已成为那个异世界海滩上的一具无名尸骸。
他强迫自己冷静，钻进被子，压低声音，如同呓语般尝试沟通：“系统……那个……王者荣耀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王者异界是依托于宿主认知模型构建的高维真实存在。】系统冰冷而精确地回应。
“怎么可能……”沈澜喃喃自语，世界观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王者荣耀，一个手机里的虚拟游戏，怎么可能对应着一个真实、可触、甚至能要人命的世界？可腿上那已经结痂、隐隐作痛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份“真实”的分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腿上那道细长的痂痕，指尖传来的粗糙触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是某种高科技整蛊？全息投影？”他试图用已知的科学理论来解释，但随即又自我否定。能直接在脑海中对话的系统，这本身就超出了任何他所能理解的科技范畴。
“如果……如果我不再去那个世界，你会强行把我拉过去吗？”沈澜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否进行位面穿越，完全由宿主自主意志决定。本系统仅提供通道与辅助，绝不强制干涉。】
听到这个回答，沈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落下大半。太好了，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大不了以后再也不去了，难道曹操还能跨位面来追杀他不成？作为王者荣耀资深玩家，他对那个世界的危险再清楚不过——魔种肆虐，英雄纷争，帝国争霸……他一个手无寸铁、体能普通的高中生，去了那里又能做什么？除了当炮灰，他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系统，你……为什么会选择我？”沈澜忍不住问出了这个经典问题。
然而，这次脑海中没有响起任何回应。系统仿佛陷入了沉默。沈澜觉得奇怪，但凌晨四点被惊醒，又经历了如此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强烈的困意如同厚重的帷幕般落下。他懒得再深究，将脸深深埋进带着洗衣粉味道的枕头里，转而开始苦恼起几个小时后即将到来的数学周测验……
“澜哥！小心前面！”
一声急促的呼喊猛地将沈澜从纷乱的思绪中拉扯回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鼻梁一阵剧痛，酸涩感直冲脑门，眼前瞬间金星乱冒。紧接着，一股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顺着鼻腔流到了嘴唇上。
他撞到前面同学突然停住而露出的……电线杆了。
“嘶——”沈澜疼得龇牙咧嘴，下意识用手背一抹，鲜红的血迹刺目惊心。
“你流鼻血了！快仰头！”一个高大的身影迅速挤开人群，扶着他往路边走去。是他的铁哥们严鹏飞，校篮球队的主力，身高腿长，一身结实的肌肉，站在瘦弱的沈澜旁边，对比格外鲜明。
“澜哥，你大早上梦游呢？眼神直勾勾的往杆子上撞？”严鹏飞一边帮他捏着鼻梁上方，一边压低声音，肩膀可疑地耸动着，显然在极力憋笑。
“你还笑！下午篮球赛你还想不想打了？你那腿伤……”沈澜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反驳，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现实世界也能用蔡文姬的技能就好了，这种小伤还不是随手就治好了？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微弱的暖流竟真的从他体内某处悄然汇聚，如同溪流般涌向他疼痛的鼻梁！
奇迹发生了。
鼻血几乎是立刻止住，那令人头晕眼花的酸胀剧痛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点点撞击后的微麻。
“这……”沈澜难以置信地松开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鼻梁，又用力吸了吸鼻子——真的不疼了！连血迹都仿佛干涸得更快了。
“我没事了，鹏飞。”沈澜站直身体，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惊异。
这时，班主任文成彬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着沈澜脸上的血迹，眉头紧锁，语气带着责备：“怎么回事？跑个操都能撞上？马上要月考了，就这个精神状态？平时跟你们强调多少遍要注意……”
“文老师，我真没事了！”沈澜不等他说完，为了证明自己，一个加速冲刺，重新汇入了跑操的洪流中。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是刚撞破鼻子的人。
严鹏飞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看着沈澜的背影，喃喃道：“我靠……这么拼？”
“严鹏飞！你还杵在那里当路标吗？！”文成彬的怒吼将他拉回现实。
“啊！来了来了！”严鹏飞一缩脖子，迈开长腿赶紧追了上去。
回到班级队列，沈澜不可避免地引来了一阵低低的嘲笑和窃窃私语。他这种清秀瘦弱的类型，在部分崇尚“阳刚之气”的男生眼里，本就有些扎眼。此刻脸上还带着未擦干净的血迹，更是成了他们无聊晨跑中的调剂品。
“好好跑操！同学不小心受伤了，有什么好笑的？”一个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响起，声音不大，却像有魔力般瞬间压下了大部分杂音。
说话的是班长林曦瑶。她跑在队伍最前面，身姿挺拔如小白杨，那是常年练习舞蹈塑造出的独特气质。精致的鹅蛋脸上，一双杏眼清澈明亮，即使在一众素面朝天的高中女生中，也显得格外出众。
她是常市一中公认的校花级人物，成绩优异，是老师眼中的宠儿，更是无数男生暗恋的对象。但沈澜知道一个“秘密”——这位女神级别的班长，私下里也是个王者荣耀高手。前天晚上，他刚帮她艰难地跨过了王者五十星的门槛，否则，以她平时那清冷的性子，未必会在此刻出言帮他解围。
沈澜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林曦瑶只是用眼角余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便转回头，专注地跑着自己的步。
跑操的脚步声依旧杂乱，沈澜趁着周围喧闹，捂住嘴，用极低的声音如同自言自语般问道：“系统，你在吗？”
【随时为您服务，宿主。】
“王者异界的技能……我在现实世界真的能用？”
【确认。宿主已绑定本命英雄蔡文姬，可使用其所有技能。】
这简直……颠覆认知！沈澜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寸寸崩塌。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感传来，这不是梦！物理、化学、生物……他学了十几年的科学体系，在这一刻似乎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我努力学习数理化的意义何在……”他无意识地低语出声。
“澜哥，你什么时候‘努力’学习过数理化了？”严鹏飞不知何时又溜到了他身后，听到他的嘀咕，忍不住坏笑着插刀，“我觉得最玄乎的事，就是你声称要努力学习了。”
“滚蛋！”
……
数学周测验在一片哀鸿遍野中结束。沈澜生无可恋地趴在课桌上，试卷上那些扭曲的符号和图形仿佛还在眼前跳舞，但他满脑子想的依旧是那个光怪陆离的异界和匪夷所思的系统。
刚交完卷，严鹏飞就迫不及待地抱起篮球，在指尖飞快地旋转着，脸上洋溢着属于体育生的简单快乐。这过于“活泼”的行径，自然引来了数学老师不满的瞪视和几句严厉的批评，引得全班同学一阵低笑。
沈澜的目光却落在严鹏飞刻意放轻落地的右腿上。他记得鹏飞前几天训练时拉伤了小腿肌肉。
“系统，我能用技能治疗别人的伤势吗？”他在心中默问。
【可以。治疗他人消耗同等法力，效果受对方体质及宿主熟练度影响。】
沈澜二话不说，拉起还在为被批评而讪讪的严鹏飞，快步走出教室，找了个安静的角落。
“干嘛呀澜哥？神神秘秘的。”严鹏飞一脸不解。
沈澜没有回答，直接蹲下身，小心地卷起他的裤腿。果然，小腿内侧一片明显的红肿，看着都疼。
“别动。”沈澜低声说，然后将手掌轻轻覆盖在那片红肿之上。
“哎哟！轻点……”严鹏飞痛呼一声，但紧接着，他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一股温和的暖流从沈澜的掌心透入他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痛感迅速减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坦和轻松。那片红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
严鹏飞不敢置信地活动了一下腿脚，又原地跳了跳，甚至还做了几个高抬腿——之前因为伤痛而存在的滞涩感和隐痛完全不见了，仿佛从未受伤过一样！
“我……我靠！澜哥！你怎么办到的？”严鹏飞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沈澜。
一天之内连续两次动用超越常理的力量，沈澜只觉得一阵强烈的虚弱感和头晕目眩袭来，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脸色有些苍白，喘着气勉强笑道：“祖传……按摩手法，厉害吧？”
严鹏飞激动地竖起大拇指，语无伦次地赞叹：“牛逼！澜哥你真牛逼！简直是……是妇科圣手啊！”
“妇你个头！那你成什么了？！”沈澜气得想给他一拳，但刚抬起手，就因虚弱而身体一晃，向前栽去。
预想中与地面的亲密接触没有发生，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同时，一股淡雅清甜的香气萦绕而来，不像普通香水那样浓烈，更像是某种草木的自然芬芳，让他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沈澜稳住身形，抬头望去，扶住他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她扎着利落的马尾辫，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西服套裙，身段挺拔匀称，面容清秀温婉。她看起来年纪不大，但那双眼睛却沉静如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从容与娴雅，不像学生，倒有点像……刚从文艺片场走出来的女演员，只是多了几分书卷气。
周围路过的男生们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偷偷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靓丽身影。连一向大咧咧的严鹏飞也瞬间红了脸，伸出去想扶沈澜的手僵在了半空。
“同学，你没事吧？”女子开口，声音温和悦耳，带着关切。
沈澜有些窘迫，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两声：“没……没事，谢谢老师。”他下意识觉得对方是老师。
女子目光微动，视线落在了沈澜刚刚使用过治疗能力的那只手上。她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沈澜的手腕，指尖似乎无意地拂过他掌心的位置。
沈澜如同触电般猛地一颤，一股莫名的心虚和紧张让他瞬间冒汗，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抽回了手，不敢与她对视，结结巴巴地问：“同……同学？不对，老师……您，您是谁？我好像没见过您。”
女子见他如此反应，微微一怔，随即掩唇轻笑，自然地撩了一下额前的刘海，笑道：“我叫赵芸，是新来的英语老师。今天刚来一中报到。”
她的自我介绍顿时引起了周围学生更大的好奇。
“赵老师，您看起来好像大学生啊！”一个胆大的男生凑过来搭话，“刚毕业吧？”
“常山赵子龙老师！一听名字就威武！”另一个男生起哄道，引来一片笑声。
“赵老师这么漂亮，怎么会是芸芸众生呢？”更有男生试图用笨拙的方式恭维。
人群渐渐围拢过来，七嘴八舌，气氛热烈。赵芸显得有些无奈，但还是耐心地笑着解释：“同学们，我的芸是草字头的芸，芸芸众生的芸，可不是赵云的云哦。”
“芸芸众生不就是赵云的云吗？”一个男生傻乎乎地问。
“笨蛋！让你不好好学语文，芸芸众生是草字头下面一个云！”一个女生立刻纠正道。
趁着人群嘈杂，沈澜拉着还在发愣的严鹏飞，低声道：“快走。”
回到略显喧闹的教室，沈澜才感觉松了一口气。他靠在椅背上，心情复杂。那位赵芸老师……她刚才那个眼神，那个看似无意触碰他手掌的动作……是巧合吗？
教室外，赵芸好不容易从热情的学生包围中脱身，她朝着教室门口望来，提高声音问道：“刚才那位不舒服的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沈澜不得已，只好起身回答：“赵老师，我叫沈澜。”他顺手把旁边的严鹏飞也拉起来，“他叫严鹏飞。”
在说出名字的那一瞬间，沈澜似乎捕捉到赵芸眼中一闪而过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那不是单纯的好奇，更像是一种……确认了什么似的微妙变化，虽然她掩饰得极好，很快就恢复了温和的笑容。
在学生们持续的簇拥下，赵芸终于离开了高二三班的区域。
沈澜坐回座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却莫名有种如释重负却又更加沉重的感觉。昨晚莫名绑定系统，穿越异界险死还生；今天就在现实世界使用了超自然能力，还遇上一位气质独特、行为似乎别有深意的新老师……
他原本那个由公式、定理和日常琐碎构成的平凡世界，从今天起，恐怕真的要彻底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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