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空气滚烫。正午的太阳实在是白得刺眼,滚烫的风夹杂着尘土。靳影的皮肤被灼得生疼,就连他的影子都仿佛蜷缩在脚下。
可靳影愣是一动不动。
倒不是非赖在这不走,只是一时间突然涌进这么多从未见过的人,大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推出别墅外摔在了草坪上。
紧接着靳影的东西也一个接一个地扔了出来,直到一个小物件猛地砸向他的左手腕,一阵刺痛感后知后觉地袭来。靳影才有些恍惚聚了神,下意识抓起。
大脑总算迟钝地抓住一个信息,他现在在别墅外。靳影缓慢地抬起头看陌生的四周,看够了才将视线缓缓移向手中的手表。
手表有些陈旧,表带边缘被磨得泛白。皮质被岁月揉出细纹,却不见半点污渍。靳影从前经常用它看时间,将其视若珍宝,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精确知道时间的物件。
后来他不再看时间,时间的流逝对靳影来说再无意义。可经常摩挲表带上那道裂口的动作却成为了他下意识的习惯。
指腹蹭出的油光渐渐掩盖住了伤痕,像给旧伤口糊了一层温柔的痂。
此时靳影的动作近乎是出于本能,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摩挲表带裂口 ,偶尔擦过中指。
表盘上的玻璃裂开蛛网般的细纹,一道裂痕斜贯而过,将12点的罗马数字劈成两半,格外醒目 。秒针每次划过那道伤口,都会微不可察地颤抖。
靳影耳边嗡嗡作响,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倒流一般,有一种全世界都失重眩晕的感觉 。大脑似乎完全宕机了,只不断重复一句听到里面人说的“靳寂渊死了,靳家要变天了”。
他的情绪罕见地产生了波动。
靳影有些恍惚,维持被推出来的原样,一动不动半躺在草坪上。哪怕真的被放了出来,还是不敢相信,不敢离开这里,已经放弃逃走了。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太阳依旧毒辣,靳影的皮肤开始发红滚烫。汗水浸透衣背,在身下积成一片水渍。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跳动,喉咙干得冒火。世界天旋地转,耳边嗡鸣不断。
靳影迟钝地发觉,自己的身体摇摇欲晃,好像要晕倒了。
头晕目眩之际,他似乎听见车门碰撞的声音。下一秒,意识彻底混沌,晕了过去 。
靳影悠悠醒来,眼前的灯光白得有些刺眼。他下意识侧头闭眼,眯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有些茫然才反应过来,这个地方他不记得见过,更别提来过 。
可气味是熟悉的。他不需要用力嗅就可以轻易闻出这里弥漫消毒水的味道,还有药物和酒精的苦涩。
靳影好久没闻过了,只是原来闻的太多,一下子就能认出来。
周围很安静,只有打点滴的嗒嗒声。尽管极其轻微,可靳影还是能听出其中规律的节奏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突然有人拧开了门锁,推门进来,随后顺手带上门。整个过程只有门轴轻微的摩擦声。
“中度脱水,医生说得静脉输个液。”alpha的嗓音慵懒带钩,尾音微扬,像羽毛搔过耳畔。
靳影没应答,听到是陌生的声音寻着来源,缓缓抬头看向眼前倚墙的alpha。眼神没聚焦,显然还在发呆。过了一会,靳影回过神才算是真正看向这张脸,记忆中完全陌生 。
气氛凝滞了一会,alpha主动开口:“靳寂渊自己就是个闷性子,怎么养的娇儿也这么呆。真无趣。”
他很久没有见到靳寂渊了,此时从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口中提起名字,靳影都有些恍神。
周围再次安静,只有点滴声在嘀嗒嘀嗒,而病房内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alpha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开口,不免觉得无趣,歇了逗弄的心思 。“阿寂托我给你带点东西。”江肆脚步声由近及远再到近,靳影扭头才发现右边的床头柜放了一个皮箱。
江肆按下皮箱按钮,随着“咔嗒”一响,拉链“哧啦”一声被扯开。先拿起上面的手机,手指快速的点了几下,打开电话联系人。
将手机页面对着靳影,“前面是名字,后面被括号括起来的是可以帮的什么类型的忙 。有需要的打电话报阿寂的名就好,关系都打通了 。你要不知道找谁帮忙,就打给我。我叫江肆,这个箱子是阿寂留给你的。”
靳影轻轻地嗯了一声。
江肆还以为靳影会问些什么,至少关心一下阿寂怎么样了 ,可在嗯之后靳影就再也没有打算说话的意思 。
江肆看靳影那个样子,心里对靳寂渊生前为他做的一切鸣不平。电话本里的关系是靳寂渊一个一个打通的,皮箱里的一切也是靳寂渊亲手准备的。
尽管他一点也不了解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靳影又是个怎样的人,可这并不妨碍他的心偏向靳寂渊。泄愤般地将手机扔到靳影身边,靳影还是不吭声。
江肆从皮箱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靳氏的一些产业股份,你每年会从中拿到一笔不菲的分红,这笔钱足够你这辈子吃喝不愁。另外还有几套房产 ,签了字也会过户到你名下。”
江肆迅速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签字栏,递给靳影的同时还有一支笔。
靳影缓慢地拿住文件和笔,因为不恰当的角度,扎在手上的针都歪了些。他慢慢坐起来,靠墙。
打开笔盖,凭借远久的记忆,歪歪扭扭总算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江肆在一旁看着,他想“阿寂看上的就是这种人吗?样貌只能算中上,性格太过温吞,就连拿笔的姿势都不对。不会是不会写字吧,写的歪歪扭扭跟蛆一样。 ”
江肆不但心里这么想,脸上也毫不掩饰。关上箱子,迅速拿起床上的文件就走。走到门口,停留。撂下一句“一会儿会有司机去送你,以后就住那儿 。 ”
打开门又关上走,干脆利落。
“靳寂渊死了,靳家要变天了。”
“靳寂渊死了。”
靳寂渊死了。
靳影不断地想刚才那个alpha的话,靳寂渊留给他的东西。
向来不管发生什么都淡如死水的靳影,此时气息变得都有些急促,昏暗的眼眸有了水光。
想起曾经无论经历什么,他都没有选择的余地。靳寂渊给什么,他向来只有顺从的份儿。
他的去处一直是被他人决定,眼下有了可以自己选择的机会。反而不知何去何从,靳影有些茫然地去想未来这个虚无缥缈的词。
都怪灯实在是太亮、太白、太刺眼,靳影忍不住眨巴了下干涩的眼睛。却发现右眼的泪珠率先掉落,雪白的床单上洇开一片小小的水痕。
我一无所有,我只有我自己。
我的眼睛流出水,水流进了我心里,贫瘠干枯的土地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搅动。
靳影想得太入神,都没有发现液输完了。
护士进门看到输液管出血,一看液体输空就什么都明白了。迅速关闭调节器,撕胶带拔针一气呵成,然后棉球按压。护士做完这一切,靳影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 。
直到护士说:“您可以走了,您的朋友好像在外面等。”
靳影有些迟钝,过了一分钟才说“谢谢”。他没有东西可拿,从别墅出来什么东西都没有带 ,唯一的东西是江肆说靳寂渊给他留的皮箱。皮箱虽然不小但看着也没多大,靳影上手提才发现很重,差点踉跄把东西摔了。
他用两只手提上那只沉甸甸的皮箱,在门口迟疑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打开门走了 。
门口的人靳影不认识,可那人认识他,靳影跟着他走。车开的很稳,在黑夜中驶出一条靳影未知的路。
当靳影一个人拎着皮箱踏进这间崭新的房子时,他摸黑开了个小灯。
暖黄的小灯,光线昏昏的,将人影拉得老长,斜斜地投在墙上,晃晃悠悠。靳影的生活从此打开新篇章 ,皮箱“咚”的一声扔在地上 ,弹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靳影没看,只是关住门,什么都没管就进房间里睡了。他有点疲惫,有点累。
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蜜,透过纱帘流淌进来,在睫毛上轻轻一烫。靳影蜷在未折的被窝里醒来,满室浮动的光尘中,连时光都变得慵懒透明。
实在太像一场美梦,靳影缓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现实。可还是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
慢吞吞地起床,站起来半天不知道干什么,只会傻站。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靳影被猝不及防得吓了一跳。他鼓起勇气走到客厅,才发现是手机无关紧要的推送。
他缓慢地拿起手机,不太熟练地打开操作。光是研究怎么操作就费了半天劲,好在3年前也短暂用过,对手机没那么陌生。只是科技发展太快,手机的功能和操作都复杂了许多。
靳影下了好大功夫,才研究了个七七八八。
手机没电关机,靳影按哪个按钮都打不开,还以为手机坏了 。瞎忙活半天才想起来手机没电会关机,靳影找了一会充电器才手忙脚乱充上电。
天渐渐暗了,靳影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很饿。他记得皮箱里好像露出了几沓现金,随意抽出几张揣兜里就关门走了。
小区很大,靳影转了很久才出去。他不知道往哪里走哪里才有吃的,只是漫无目的只朝一个方向走。
不敢拐弯,怕找不到回去的路。
过马路线忘了红灯停绿灯行,路边的行人都老老实实地靠边站等绿灯。只有他直愣愣地往前走。直到一辆车差点撞他,还好紧急按了刹车,靳影才幸免于难 。
开车的司机开窗骂道:“走路不看灯啊 !真他妈有病,眼瞎了就去治病。”关上窗 ,似乎还骂骂咧咧和旁边的人。
靳影没反应,司机开上车在他面前经过。他呆呆地站在路中间,各种各样的车从他身边路过。可靳影偏生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红灯转绿灯,路边的行人都走到路中间,靳影才有了反应。等开始走的时候,行人们早就走在他前面了 。
他走到对面,转过身。傻愣愣地盯着红绿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闯红灯了。
才记起,走马路要看红绿灯。
靳影只是发现,内心毫无波澜 。过了几秒,朝人流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不知道有多久,抬头看见天完全黑了。
好在,前面有几家小吃摊。有的摊贩飘着热气,在夜晚像一份慰藉,有热气就有人间烟火气。
靳影随便走到一家摊贩,要了点东西打包。拿出一张钱给老板,老板找钱给他。他也没数数对不对 ,就团吧团吧成一卷随意塞进口袋里。
来的路一直朝一个方向走 ,就是为了回去不怕迷路。
靳影拿上东西走到小区门口,看到进去的人都是让门口的屏幕扫一下才能开门进。他在想,自己能进去吗?站门口半天不动。
这个小区是高档小区,价格贵、物业费也贵。一分价格一分货,环境好、服务也好。
门口的保安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才得以上任 ,并且每个月都会有考核。他们记得每一位业主的名字和脸,也会主动解决每一位业主的问题。
见靳影一直站在门口,以为需要什么帮助,便主动上前询问:“靳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
靳影傻愣愣地说:“我能直接进去吗?”
尽管这个问题让保安有点不知所以,但还是保持良好的服务精神,微笑回答:“当然可以,您作为我们的业主,物业将您的信息早早都弄好到系统里了。”
靳影慢了几拍才理解这番话的意思,他觉得自己现在很累。需要躺在床上,在一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方。
“带我去我的房子。”
这儿的保安都有眼力见,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多嘴,心里都门儿清。这里的业主都非富即贵,要求只需要尽力完成,不能有半点质疑。
恭恭敬敬把靳影带到地方,手上还提着靳影买的东西 。临了,问靳影还有没有别的事。得到没有的确定答案,才双手把东西递给他。
看到靳影走,保安才敢走。
回到家,东西早冷了。这东西得趁热吃才好吃 ,冷了就有点难以下咽。靳影却丝毫不受口感的影响 ,大口大口的吃。
靳影这一顿顶他两天的饭量,再怎么吃也不可能完全吃完。吃了一多半,撑不下去,扒到马桶边全吐了个干净。
洗了把冷水脸,漱了漱口。再重新坐回去吃,将剩下的一小半硬生生地吃完,这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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