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池霖无法冷静下来…
那个他用来“绑”住她的,最现实的,甚至有些趁人之危的理由,就这么不存在了。
这意味着,这场仓促且处心积虑促成的婚姻,失去了它最合理的借口。
而陶纾芜的心同样乱成一团,她偷偷用余光观察着他骤然紧绷的侧脸,心中苦涩翻涌:这场婚姻本就是各取所需的交易,现在交易的核心条件没了…那我是不是应该识相一点,主动提出离婚?
“温池霖…既然,既然婚礼不用办了,那笔钱也不需要赔了,那我们是不是…也…”
“离婚”这两个字像鱼刺一样卡在她的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温池霖猛地将车刹停在路边,惯性让陶纾芜身体狠狠前倾,温池霖下意识地伸出右臂护住她的上身。
安全带勒紧的剧痛与那只手臂带来的支撑感同时传来。
然而,手臂落下位置的一个极其微小的偏差。
他掌心边缘,猝不及防地擦过她胸前一片柔软的起伏…
温池霖像被电流击中,猛地抽回了手臂。
待车子停稳后,他才转过头望着她,车内的气压低得让人窒息。
“所以呢?”,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背叛的怒意,和肢体接触后的尴尬,“你想反悔了?嗯?”
“既然已经领了证,那我们的婚姻,就不是一场可以随时喊停的过家家。” ,他逼近她,眼中翻涌着偏执的占有欲,从齿缝里挤出,“我不离婚。”
陶纾芜被他的目光钉在副驾驶,她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我没想反悔!”
话音落下,她才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坚定地补上:“温池霖,我也不打算离婚。”
陶纾芜深深吸了几口气,空调冰凉的气息涌入肺腑…
她其实是有些害怕和他起争执的。
三年前,他们爆发过一场激烈的争吵,让他们的友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原本每天都有来有回的微信聊天框,戛然停在那个炎热干涩的夏天。
直到三个月前,她和沈知铭交往的消息被媒体铺天盖地地曝光,他才终于吝啬地发来一条微信。
那冰冷的屏幕上只有五个字,却充满了嘲讽:新男友不错。
她没回。
他也为了备战至关重要的羽毛球世锦赛,远赴海外集训。
沉寂了许久的联络线,是因他外婆这个共同的牵挂重新接续。
但聊天内容依旧干巴巴,公式化。
温池霖:“外婆的烧退了吗?”
陶纾芜:“退了,医生说可以回家了。”
温池霖:“谢谢,辛苦你了。”
陶纾芜:“没事。”
陶纾芜:“医生说指标稳定,别担心。”
温池霖:“麻烦了。”
陶纾芜:“不客气。”
智能手机老人玩不明白,偶尔外婆想念外孙,总会眼巴巴地看着她,她便默默拨通视频电话,将手机递到老人手里。
视频接通,温池霖汗水淋漓的脸出现在屏幕那头,对着外婆露出疲惫却温暖的笑容。
而她就坐在外婆旁边,近在咫尺,屏幕的光映着她的侧脸,却始终沉默,不发一言。
仿佛一旦开口,那刻意维持的平静假象就会被打破。
她筹备和沈知铭的婚礼时,这份尴尬的疏离感更是如影随形。
她查看宾客名单时,对着他的名字犹豫了无数次。
那份精心设计的电子请柬,几乎所有亲友都收到了,只有和他的聊天框,她始终没能按下发送键。
听到她说“我也不打算离婚”,温池霖紧锁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来,眼底翻涌的情绪也平息了几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对不起,刚才…我有些失控了。”
就在这时,温池霖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车厢内微妙的气氛。
是葛教练的来电,温池霖刚在世锦赛上夺得了男单冠军,队里要为所有获得荣誉的选手举办庆功宴和表彰大会,催他赶紧过来。
“我得走了。”,他看向陶纾芜,眼神里带着询问。
陶纾芜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嗯,你去吧,正事要紧。”
温池霖发动车子重新汇入车流,将她送到电视台后,又打车去了机场,机票是队里提前给他订好的。
到了电视台,陶纾芜刚踏进办公室,就被热情的同事们团团围住。
“陶老师,恭喜恭喜啊!”
“喜糖呢喜糖呢?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
“快说说,领证什么感觉?沈总是不是开心疯了?”
同事们七嘴八舌,笑容满面。
陶纾芜这才猛地想起,自己今天上午请假的理由确实是领结婚证。
一股巨大的尴尬瞬间凝固住了她,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和沈知铭领证了…
她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含糊其辞地应付着:“啊谢谢,谢谢大家,今天有点匆忙,喜糖过两天补上,一定补上!”
接下来的会议,她更是心神不宁。
投影上的数据图表在她眼里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同事的声音也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
她的思绪飘得很远,直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唐稚发来的微信:沈知铭那渣男今天有没有找你?
陶纾芜看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犹豫了片刻,敲下回复:我…领证了。
微信那头沉寂了几秒,随即唐稚的头像疯狂跳动起来
唐稚:??
唐稚:陶纾芜你发什么疯?
唐稚: [语音通话未接通]
唐稚:接电话啊!那个出轨渣男,你为什么要跟他结婚啊,你是不是被下降头了?不就是违约金吗,我拿给你,赔给瑞园那边就是了,你给我清醒一点!!!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唐稚的抓狂和怒火。
陶纾芜赶紧打字解释:不是他!
几秒后
陶纾芜:是跟温池霖…我们领证了。
这一次,唐稚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聊天框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 反复出现又消失,足足过了两三分钟。
陶纾芜以为闺蜜是被这惊天消息震得说不出话了。
她正想再发点什么,唐稚的消息终于弹了出来
唐稚:我刚去问温神了。
唐稚:他回我:“是的,我们结婚了。”
唐稚:陶纾芜!温池霖!你们两个!都!疯!了!!!
附加一个表情包:我裂开…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带着巨大的感叹号砸过来
唐稚:但是!卧槽,你们俩竟然好上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兴奋!
陶纾芜看着闺蜜这坐过山车般的反应,哭笑不得。
她回复:别激动…情况很复杂,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各取所需而已。
唐稚的回复快得像连珠炮
唐稚:我管你需不需,结果是好的就行!
唐稚:温池霖啊,那是温池霖!有钱有颜有身材,荣誉一大堆,比沈知铭那个靠爹的草包强一万倍!不,一百万倍!你们俩才是绝配!
看着唐稚对温池霖毫不吝啬的赞美,陶纾芜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指尖在屏幕上敲下:我跟他…太熟了。从小一起长大,熟得都像左手摸右手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进展…
这条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唐稚的回复带着一种高深莫测
唐稚:嘿嘿嘿嘿…熟才好下手啊!
唐稚:别怕!姐妹我有的是妙招!
陶纾芜盯着手机屏幕上,唐稚那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包,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以她对唐稚的了解,这个“妙招”绝对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主意,八成是些让人脸红心跳,尴尬到脚趾抠地的馊主意…
她刚想打字让唐稚冷静,别乱来,会议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助理何蕙探进头来:“陶老师,台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马上来。”,陶纾芜只得匆匆收起手机。
她整理了一下裙装,走到台长办公室门前,敲响了玻璃门。
“进。”,里面传来台长胡元陵沉稳却带着一丝异样的声音。
陶纾芜推门而入,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平静:“台长,您找我?”
“小陶啊,坐。”,台长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自己却没有立刻坐回去,反而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绕到了陶纾芜身侧。
他脸上带着一种刻意为之关切,语气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尴尬:“那个…我听说,你和知铭最近闹了点不愉快?”
胡台长话音未落,陶纾芜的心就沉了下去。
果然,沈知铭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这哪里是关心,分明是来当说客的,台长肯定已经知道了她和沈知铭彻底掰了的事。
她还没想好如何回应,胡台长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小陶啊,我一直很看好你,你聪明肯干,有能力。”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带着赤/裸裸的暗示,“但是呢,再有能力的人,也得有人撑着才能走得长远,是不是?你手上那个《人物深访》栏目,做得是不错,口碑也好,可这背后的资金支持…可都是沈家投的赞助啊。”
陶纾芜的手指在身侧悄然收紧,她听懂了台长话里话外的威胁。
台长似乎没看到她眼底积蓄的愤怒,继续扮演着和事佬:“年轻人嘛,谈恋爱闹点矛盾,拌个嘴,那都是常有的事。知铭他…可能是一时糊涂,犯了点男人都会犯的小错误。你啊,气性也别太大了,及时改正就好,何必那么较真呢?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小错误?”,陶纾芜猛地抬起头,眼中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声音因克制微微发颤,“台长,您的意思是,他出轨了,我也得忍气吞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和他在一起?”
台长的脸色沉了下来,那点伪装的温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的威压:“我是为你好,为你的前途考虑!你那个栏目,收视率是不错,但制作成本摆在那里。要是沈家撤了赞助,台里是不可能用同等预算给你补上的!到时候,你这个栏目还能走多远?那些陪你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团队成员怎么办?”
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推心置腹。
“听我一句劝,像沈知铭这样的青年才俊,家世好有资源,又舍得为你花钱的,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得学会珍惜啊!”
这番话一出,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席卷了陶纾芜。
她“唰”地一下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挺直脊背,目光毫不退缩地直视着台长,一字一句道:“台长,感谢您的好意,但这是我的私生活,我有个人的选择和底线。台里,无权干预!”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站住!”,台长厉声喝止。
他绕到陶纾芜面前,将脸上最后一丝伪装也撕掉,只剩下冷漠:“既然你执迷不悟,坚持要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损害台里的利益…那我只能公事公办了。”
“下周起,《人物深访》的播出时段,从黄金档的周六晚九点,调整到每周一早九点。”
早九点…
还是周一
那几乎是电视收视率的死亡时段了,一个黄金栏目换到这个时间,基本就是宣告被放弃了。
陶纾芜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台长那张写满算计的脸。
这根本不是合理的档期调整,这就是在明晃晃地给她施压。
是在用她的事业,用她的心血和团队的前途来逼她就范,逼她向沈知铭低头。
她紧紧咬着下唇,最终一个字也没说,猛地拉开门,在台长阴沉的目光注视下,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高跟鞋急促地踩过走廊地面,每一步都与她气愤无比的心跳同步。
她冲进电梯,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不允许自己泄露出一点点脆弱。
电梯镜面里,她眼眶通红。
她没想到,沈知铭竟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想把她逼回那个充满谎言的婚姻里。
她攥紧了拳头闭眼叹息,胸口剧烈起伏着,愤怒委屈,还有对栏目命运的担忧,像巨石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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