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黎明前的晨星,你的凝视令万物生长。”青年人望着许舟星,“他的唱词改编自古埃及新王国时期《切斯特·贝蒂纸草卷一》中收录的情诗,这首歌并没有在任何网站发布过,使用的也是通过象形文字推测复原的发音,因此智能助手大概是听不懂的。”
许舟星在心里吹了声口哨,面上还算稳重,说:“你很了解?”
“我喜欢收集情诗。”青年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能坐在这里吗,别处没有空位了。”
“当然。”许舟星并没有仔细探究附近到底还有没有空位,这个青年人意外地也很合他的眼缘。
相貌虽然平淡,属于是一个标准到让人过目即忘的帅哥,但对方身上却有某种温和而忧郁的气质,让许舟星觉得有些迷人。
“象形文字是什么?”许年年好奇地望着青年人。
“是一种古老的书写系统。”青年人十分耐心地回答她,“通常直接描绘事物的外形或特征,因此被称为象形。”
“那你能听懂他所有的唱词吗?”许年年又问。
“只能听懂一部分。”青年人抱歉地说,“我也只是业余爱好。”
许年年来劲了:“那他现在唱的又是什么意思,和之前听起来发音不太一样。”
青年人侧耳倾听了一段时间,用他好听的嗓音慢慢地说:
“若我亲吻她,她的唇瓣轻启,
无需饮酒,我已醉于芬芳。
这欢愉······”
话音未落,许年年忽然惊喜地打断了他:“等等,你看!”
原来是旅馆养的沙漠猫被乐声吸引,纷纷来到了花园中,像国王一样巡视领地,高傲地和前来觐见的人类打招呼。
许年年还没有见过这种漂亮的小动物,立刻把乐曲忘到了九霄云外,欢天喜地地跑开,和其他小孩一起逗猫猫去了。
“年年!”许舟星有些不悦地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不礼貌!”
青年人倒没有生气,只是望着许舟星说完了剩下的两句:
“这欢愉胜过征战凯旋的荣耀,
胜过尼罗河漫过龟裂的土壤。”
竖琴声,人们交谈和笑语,还有细小的风声,在星空下交融盘旋,许舟星收回目光,单手撑着脸望向圆桌对面的青年人,静静地等待着。
他总觉得,对方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但是青年人不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垂下了眼,敛去了眼中的神色。
“附近的空位好像还很多。”许舟星故意逗他,“是因为我们一看就听不懂这么高深的乐曲,你才来向我们搭话吗,好心人。”
青年人的目光游弋着,落在了许舟星被夜风吹起的发梢。
那发梢参差而凌乱,在风中柔软地舒展着,被烛火映照出缕缕暖黄色的金丝,不轻不重地搔在人心头。
“不······”青年人开了口,“我只是感觉,和你很有缘分,所以想要向你搭话。”
“什么样的缘分?”许舟星觉得心头有些微微地发烫。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最近好像总是不由自主地动心。
难道是身为异形的自己,有着特殊的发/情/期?
许舟星面上努力保持着镇定,压着自己变得不稳的呼吸。
“就像是诗人和星辰、太阳神拉与天空的缘分吧。”青年人说。
许舟星轻笑出声:“你的比喻似乎有些自相矛盾,诗人与星辰可能相隔数万光年,但太阳神与天空却相依相存。”
“既近,又远,不是吗?”青年人反问。
许舟星的喉结微微动了动,他想说什么,却一时又没有想好。
“你觉得,星星会不会垂怜地上的诗人?”青年人追问道。
许舟星轻轻呼出一口气,竭力压着自己乱了的心跳,故作镇定地说:
“或许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这些古老的情诗早就过时了。千年前的诗人已经故去,人类的脚步已经踏上了太阳系所有的星星,它们不再神秘、不会发光,只是人们脚下的土壤而已。”
“但你在星星上仰头看,依然能看见无穷无尽的星星。”青年人说,“我认为它既不落后也不过时,就像是那条已经消失的、真正的尼罗河与银河的对话——跨越近万年,我们仍在同一片星空下追问爱的意义。”
许舟星耸耸肩,往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来你是一个浪漫主义者。”
青年人的身体微微前倾了些,盯着许舟星问:“那你呢?你看起来,也不像一个现实主义者。”
“为什么?”许舟星似笑非笑地问他。
“因为你没有赶走我。”青年人诚恳地说,“如果你不相信浪漫,你大概只会觉得我是个疯了的游吟诗人,给我扫几个虚拟硬币打发我,不会耐心地同我说这么多话。”
许舟星转头看向人群,寻找了一会儿许年年的踪迹,发现那丫头跟猫玩得正开心。
“可惜,我得带孩子。”许舟星不无遗憾地说,“如果我能把她交给其他人照看,我一定会邀请你来我房间的露台,一起躺在摇椅里看星星。”
青年人沉默了片刻,说:“没有关系,你的孩子很可爱。”
“谢谢夸奖。”许舟星笑了笑。
“今年狂欢节没有惯例的表演开场,明天开始会举行神庙大逃亡比赛,你是带孩子来参加的么?”青年人问。
“是啊,她可想要终极奖品荷鲁斯之眼了。”许舟星随口答道。
青年人赞赏地说:“她是个很勇敢、很有梦想的孩子。”
“算是吧。”听到别人夸自己女儿,许舟星还是很开心的。
“祝你胜利。”青年人说完之后,礼貌地道别离开了。
许舟星颇为遗憾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失落了片刻,去花园中的露天吧台要了一杯“午后之死”。
苦艾酒和香槟碰撞出一种孤苦失意又迷幻的奇异味道,像一把小梳子,把许舟星心里头那些打结的地方一点点地梳开了,梳得蓬蓬的,像刚烘干过的棉花一样。
等狂欢节结束,回自由港之后,得仔细做个身体检查,许舟星茫然地想着,自己怕不是真的到了发情期,竟然已经开始惦念刚刚萍水相逢的青年人,惦念得繁殖口都潮湿了。
羲和舰队临时驻扎点。
“将军,狂欢节是属于所有民众的节日活动,你不能以权谋私。”孟方煦快步跟上了正在撕下生物科技面具的乔钺。
“我没有要以权谋私。”乔钺将一次性生物科技面具丢进了垃圾箱,“你在想什么?”
孟方煦愣了愣:“我以为你要暗箱操作,让夜天使和他的女儿赢得比赛,然后亲自为他们颁奖,邀请他们来六龙载日舰参观。”
“你倒是想得很周全,”乔钺蹙眉看着他,“但这样是违反规定的,对其他人也不公平。”
孟方煦一怔,他有些猜不透乔钺的打算:“那······”
“叫那些私人佣兵在神庙附近做好埋伏,随机应变。”乔钺不讲道理地说,“无论最终优胜者是谁,我都会把他们抓上我的私人飞艇。”
“记得暂时锁定密码权限。”孟方煦毫不留情地揭短,“不然夜天使会直接把你的飞艇开走的,将军。”
乔钺:“······哦。”
谁也没想到,神庙大逃亡活动的最后一个游戏环节出现了意外。
一个小男孩想要超过前面的女孩,不小心拽开了她身上佩戴的部分安全装备,女孩身板太小,竟然从场地的石板缝隙间直接落了下去,被半解开的安全绳吊在了神庙地下室的半空,夹在了石板与地下室的金属密封层之间。
这座神庙是从古地球直接搬来的,出于保护古物的考虑,落地之后,地下室就和许多古老文物一起封死了,现在想要打开,只能进行暴力拆除。
安全员和神庙的看守者还没来得及吵起来,就看见一个“小男孩”突然解开了自己身上的一半安全扣,也跟着掉了下去。
“谁家的熊孩子!”安全员失声质问。
许舟星没空跟他理论,拨开众人强行冲了过去,跪在那道石板裂缝边,冲下面喊:“年年!听得见吗?”
“听得见。”许年年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我们没事,但她身上的安全绳坏了,我得想办法把她绑在我自己身上带上去。”
“好,你不要急,慢慢来。”
“她在哭,爸比。”许年年有点着急,“她不听我的,不让我解她身上的绳子。”
“你哄哄她。”许舟星想当然地说。
安全员也回过神,跟着冲了过来:“先生,请您不要着急,不要随意指挥您的孩子,如果操作不当他们会一起掉下去,您放心,我们马上就对地下室进行拆除!”
“需要多久?”许舟星问。
“大概······两个小时。”安全员做出了评估,“需要尽可能保证文物完整。”
“太久了,”许舟星立刻说,“你让两个惊慌的孩子在那里吊两个小时,你能保证她们不会在精神崩溃的状态下采取什么极端措施吗?”
安全员一时没有说话。
这种事根本无法保证,但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去救援而已。
许舟星又冲下面喊:“年年,你有把握吗?”
“我觉得可以。”许年年的声音传了上来,“我们不能直接上去吗?一定要等吗?”
小女孩的父母也赶了过来,了解情况之后,要求官方人员进行援救。
没有人相信一个小孩子可以成功在半空进行更换安全绳、并重新稳妥扣合的操作。
许舟星也没有办法,只能说:“年年,你和妹妹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去救你们。。”
“好。”许年年也没闹脾气,乖乖地答应了。
安全员的动作十分迅速,立刻规划好了救援方案并执行,只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两个孩子就被成功援救了出来。
比赛继续进行,但这两个遇到意外的孩子却暂时没法继续参加了。
因为那个掉下去的小姑娘惊魂未定地抱着许年年不肯撒手。
安全员也很惊奇:“天呐,她的安全扣已经完全脱离了!”
“是啊。”许年年说,“我跟你们说了呀,她的安全绳坏了,我下去的时候,她正拼命抓着绳扣,就要掉下去了。”
“所以你其实早就解开了自己的安全绳把她一起绑住了?”安全员不敢相信地大呼,“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是小心一点,一节一节地解开、绑好啊。”许年年理所当然地说。
安全员捶胸顿足:“早知道把你们一起拉上来了!多省事!”
许年年耸耸肩:“那谁让你们不拉我们嘛。”
许舟星哭笑不得,轻轻揉了一把许年年的后脑勺:“干得好。”
比赛活动结束,到了颁奖环节,小女孩依依不舍地跟着父母离开了,他们要去看颁奖。
许舟星怕许年年伤心,正想问她要不要直接离开,附近的工作人员忽然拦住了他们,礼貌地告诉他们了一个好消息:
为了奖励见义勇为者,他们和优胜者一起获得了去参观六龙载日舰的机会。而现在乔钺上将正在为优胜者颁奖,他们也需要做好准备,在特殊表彰环节上台。
许舟星微微睁大了眼睛,过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
“不用了,做好事何必留名!”许舟星牵着许年年就走。
“先生,先生!”一个工作人员忽然喊他,“那边是颁奖现场,临时出口往这边走。”
许舟星带着许年年快步走向临时出口,按照路边的指示标牌七拐八拐,和一些急着赶去大殿看颁奖的路人擦肩而过。
“先生,出去右转可以搭乘公共交通。”路边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工作人们礼貌地提供指引。
身旁渐渐没有其他人了,前方挂着临时出口路牌的大门半掩着,许舟星心中猛然闪过不好的预感,瞳孔倏地变成红色,热感知视野展开——
果然,那虚掩的大门后面有一支十余人的武装队伍,正伪装成普通工作人员。
有一辆空无一人的太阳帆动力车正停泊在出门右手边,显然不是什么公共交通。
许舟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陷阱,于是抄起许年年转身就跑。
然而没等许舟星跑多远,周围已经多了很多悄悄围拢过来的、明显经过了训练的武装人员。
“爸比?!”许年年惊恐地看了一眼那些追捕他们的佣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是来抓我们的吗?”
“不是。”许舟星没空跟许年年解释太多,“是狂欢节的额外项目。”
许年年不知道有没有相信,扒在许舟星肩头不说话了。
许舟星不太想在这里暴露异形的样子,狂欢节的人太多太杂,变成异形只会让他更难逃脱!
毕竟异形的外貌实在太过显眼,来参与狂欢节的所有人都将是羲和舰队的眼线和监控摄像头。
空气中传来细小的破风声。
许舟星瞳孔一缩——对方开枪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武器,但听起来是种能量很高、隐蔽性很好的新型武器。
许舟星怕那玩意儿像量子分解枪一样有什么不可逆的伤害,小心地护着许年年躲避,渐渐地左支右绌起来。
他的人类拟态还是太过弱小了,没有坚硬的外骨骼和十分高大强壮的身躯。
许舟星咬咬牙,把许年年往肩头推了一把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抽出了藏在腰间的静音手枪,抬手接连射中了半空中漂浮着的无人机,那些无人机挂着繁复的节庆装饰,全部砸在了他刚刚跑过的地方。
动静不够大,许舟星加快了脚步,冲向了神庙前方的广场,在人群的掩护下瞄准了广场中央的巨型艺术装置——
那玩意儿有着透明的外壳,内部灌满无机质液体和无数大大小小的、亮晶晶的球体,据说是为了模拟宇宙生命的起源。
许舟星不太会欣赏艺术,他直接瞄准了艺术装置的高处某一点,连开数枪打空了能量弹匣。
哗啦一声,透明的外壳猝然崩裂,无数晶球像冰雹一样铺天盖地砸了下来。
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许舟星趁乱扛着许年年往广场外飞奔。
只要找到他们来时使用的飞行器,就有机会逃走!
然而不等他松口气,一道无声的特制子弹已然击中了他的后肩。
许舟星甚至来不及反应,无力地向前栽倒过去。
不是麻醉弹,而是某种释放生物电流的新型武器。
许舟星后悔不迭,如果他早一秒变成异形,那坚硬的外骨骼就可以阻挡这发子弹了。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他只来得及在失去意识之前,抱着许年年转了个方向,免得自己倒下的时候压在许年年身上。
说实话舟舟有点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狗头]
乔钺:你是说,我老婆像比格一样,把狂欢节现场拆了???[害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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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你是黎明前的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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