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街道湿得发亮，像刚涂了一层透明的漆。
姜时柚收起伞，顺着窄巷往里走。巷子尽头是一扇没有招牌的玻璃门，只在角落贴了一行小字：“纸本修复——预约。”
门上的铃声在她推开时轻轻一响，带出屋里的气息——糨糊的淡味、老纸被翻动的尘香，混着一丝湿木头的气味。
屋子不大，前间放着一张长桌，灯光从一盏方形工作灯压下来，把桌面切成暖色的一块。桌上铺着浅灰色的绒布，其间散着刷子、细针和棉签。
灯下的人正低着头，用镊子轻轻夹起一片薄到几乎透明的纸纤维。他的手上戴着无粉手套，指尖被光线勾出干净的弧线。
“姜小姐？”他没有抬头，声音低而稳。
“是。”她把怀里的布袋放在桌角，拉开，露出一本封皮斑驳的旧书，“《海路记》，一九三四年的刻本，装订松了，书脊也裂口了。”
裴允赫伸手，把书移到面前。他翻得很慢，每翻一页，拇指都会在纸边停一瞬，像是给它喘口气。
“纸质还可以，没有霉斑，黄得很均匀。”他说，“封面要加固，书脊重缝。——你从哪儿找到的？”
“港口那边的旧书摊。”她回答，又加了一句，“摊主说是从一位老船长家里收出来的。我画地图，最近在做一条从市中心走到江边的路线，想参考书里的‘潮汐码’。”
他的动作停了停，像是在脑子里翻找。“潮汐码？”
“嗯，一种老式的潮汐标记法，用点和线画涨落时的可行路。现在很少有人这么画了。”
裴允赫把书合上，动作轻得没有声响。“两周可以吗？”
“可以。”她在手机上记下日期。
他递过一张卡片，只有地址和一个邮箱。“有新的想法，给我发邮件。”顿了顿，又补一句，“或者，把你画的地图发来，我想看看。”
“好。”她点头，把卡片收进书袋。
走到门口时，铃声再次响起。雨后的风从街口吹进来，带着仓库那边的潮味。姜时柚回头，看到裴允赫低着头，已经重新戴好手套，在灯下继续修复另一页纸。
出门后，她沿着巷子往回走。鞋底踩过落叶，薄薄的水从边缘渗开，像纸上的墨一点点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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