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阴雨连绵。
“嘟嘟嘟————”床头手机铃声不厌其烦持续发出聒噪。
乱糟糟的被窝里,女人伸出一只颤抖无血色的手,接通了电话。
“喂?”
一头传来暴喝:“刘饮陵,你还想不想继续射箭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中途退赛的决定,我们俱乐部要赔多少吗?!”
女人声音微弱:“我知道,可是我手伤不能再拖了,医生说再迟一步会落下终身残疾,以后拿不了重物……”
“就几天?比赛还剩四天啊,你再忍忍不行吗?你……”经纪人深呼吸平复了心情,“你临时违约,要赔付违约金。”
经纪人报了个天价数字。
“……我知道了。”
刘饮陵挂了电话,把手机关机后躺回了被窝里。
她现在在a国首都的一家郊区疗养院,距离市中心顶尖医院不到一个小时车程。
预约的手术在两周后进行,这已经是刘饮陵能定的最早时间了。
晚餐是一些她吃不惯的异国菜,胡乱塞了几口后,刘饮陵又重新烦闷地躺回了被窝。
护士提出说要用轮椅推她下楼走走。
不过刘饮陵拒绝了,她自尊心强,何况只是手受了伤,又不是腿残疾了。
她昏昏沉沉睡了一会,醒来时,外面雨停了,楼下似乎在举办篝火会,声音很热闹。
刘饮陵想在床头拿杯水喝,手无力一滑,玻璃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和她的人生一样。
她叹了口气,盖上被子继续闷头睡觉。
……
摇摇晃晃,她感觉很颠簸,好像在一艘船上。
周围是一股潮湿的泥土腥味和牲畜的臭味,很刺鼻,让人觉得难以呼吸。
“呕……”刘饮陵被熏醒了,她干呕一阵。
她迷蒙地睁开眼————这是什么地方?
目之所及是一个木质的大笼子,里面塞了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刘饮陵也在其中。
刘饮陵强装镇定打量一圈周围,笼子上蒙了一层麻布,外面的光依稀透进来,照到的孩子每个脸上都透露着麻木。
孩子们的装束很奇怪,不像现代人衣着,破破烂烂的,手上捆着麻绳,牲畜一样的馊臭味就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人贩子……这是刘饮陵的第一反应。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同样布满了泥,脏污不堪,手指细长,比她的那双小一点,看起来至多十五六岁,也没有常年握弓留下的茧。
我一定是在做梦。刘饮陵想。
她明明躺在荷洲疗养院的病床上。
怎么会到这种鬼地方了?
刘饮陵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痛!痛得要命!
一瞬间,脑内闪过了十几本的穿越小说。
她只记得自己躺着,不知不觉睡着了,结果睁眼就来到了这。
难道这里是现实吗?怎么会这样!
周围又脏又臭,她感觉身体虚弱不堪,原来人生可以倒霉成这样,刘饮陵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在等着她!
这具身体泪点很低,鼻头一酸,接着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刘饮陵忍不住大哭了出来。
“吵什么吵!”麻布被掀开一角,传出一个粗犷暴躁的男声,带着刘饮陵从未听过的口音,“闭嘴!猪猡,想挨鞭子吗?”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出现在缝隙里,穷凶极恶地在笼子内扫了一圈。
别的孩子都怯生生埋头,男人的目光最后锁定了刘饮陵。
“哭什么!找死啊!”他扬起手里血迹斑斑的铁鞭,劈头盖脸地打向泣不成声的刘饮陵。
身体本能反应想躲,但是刘饮陵又自暴自弃地想,也许被打死了就能穿回现代了。
于是她含泪咬着牙大喊:“有本事打死我!”
男人还没听过这种挑衅,怒气上头,直接打开笼子把刘饮陵拎了出来,鞭子雨点般落下。
这具身体瘦弱不堪,很快,刘饮陵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刘女士,您还好吗?”护士小心翼翼地拍拍她的脸。
刘饮陵声音嘶哑,缓缓睁开眼,“我……我没事……”
和人贩子臭气熏天的木笼子比起来,身边这个无趣的疗养院病房也变得顺眼了起来。
起码干净整洁,没有异味,食物和水都充足。
护士面色担忧说:“我敲门您一直没有反应,我还以为……稍后您需要去健康中心体检一下?”
“我没事,只是太累了。”
刘饮陵坐起来,受伤的手依旧疼痛,她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个梦。
她不用面对那样恐怖的场景了。
护工把餐车推进来,“这是您订的早餐。”
平日刘饮陵对这些培根麦片都提不起兴趣,今天却一反常态大口大口吃起来。
昨晚那个噩梦的体验实在是太过真实,刘饮陵醒来,仍旧有那种饿得眼睛发绿的感觉,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嚼的东西全咽下去。
护工见她食欲大振,便提议问要不要下楼去转转散散心。
刘饮陵答应了。
疗养院所处位置很好,风景秀丽。
经历了昨晚梦里的地狱,刘饮陵原本郁结的心情居然诡异地平静了。
尽管她的生活和事业都暂时陷入了窘境,但起码衣食无忧,有安全整洁的住所,也不用被打。
这么一对比,她突然就释然了许多。
一切困难都只是暂时的。
当晚入睡之后,刘饮陵朦朦胧胧听到了女孩小声的啜泣,刻意压得低低的,像是蚊子叫。
刘饮陵不堪其扰,没忍住说:“别哭了!吵……”
听到她说话,女孩的哭声停住了,她小声惊喜地问:“小六,你没死?”
小六是谁?
刘饮陵费力睁开眼,浑身都火辣辣地痛,跟骨头散架了一样。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低头一看,依旧那身破烂的脏衣。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刘饮陵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噩梦里。
她们现在一块荒地上,手脚都绑着麻绳,绳子另一头拴着一根木桩。
为首那几个人贩聚在中央烤火吃饭,周围划了条线,边界的地方拴了好多只凶神恶煞的大黑犬,它们眼神绿莹莹的,闪着饿狼一般的凶光。
刘饮陵心有余悸地收回视线。
她看向旁边那个满脸泪痕的小姑娘,问:“你叫什么?”
女孩一愣,旋即嘴一瘪又想哭,“小六,你被打傻了,我是二条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刘饮陵只好搬出了穿越人士的惯用套路,先装失忆。
她蹙眉做出一副头疼的样子,“头好痛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二条止住抽抽噎噎,凑过来小声说:“你之前跟我说,你在家里排行六,大家都叫你六娘,让我叫你小六就行,你说你家在江南那边,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刘饮陵头疼,这回不是装的,她对这具身体的记忆毫无印象。
她只知道自己叫刘饮陵,现代人,职业弓箭运动员,九岁开始学射箭,已经拿了两块全国青赛的奖牌,正意气风发准备走上国际舞台,是星火俱乐部的签约明星选手。
……曾经是。
刘饮陵估摸着自己现在在圈子里已经声名狼藉,或许有人会体谅她,但更多的人会觉得她是临阵逃脱的孬种。
刘饮陵低声安慰二条说:“没事,或许我缓会就好了,你多给我说说以前的事,刺激刺激说不定就慢慢想起来了。”
二条信以为真,和她细细讲起来。
刘饮陵也从中推断出了关于这个时代的信息。
这是周朝,距离现代约莫一千多年。
刘饮陵初中开始就经常请假参加比赛,父母都很开明,认为女儿开心最重要,对她的学习从不施加压力,她文化成绩一般,这导致刘饮陵现在只对于这个朝代有个粗略的印象。
做梦不会这么具体,疼痛也不会这么真实,刘饮陵只得接受现实,她真的穿越了。
————还穿成了一个被人贩拐卖、不知道要卖去哪里的女孩。
前途渺茫啊……
……
接连几天,刘饮陵都持续着白天醒来在疗养院,晚上入睡后又魂穿到周朝的日子。
人贩们白天把他们关在车笼里赶路,晚上放出一部分绑在木桩上休息。
刘饮陵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她白天在疗养院大口饿狼般吃白人饭,同时翻墙找各种周朝资料片看,以便应对每晚的穿越生活。
晚上,穿越之后,刘饮陵则想尽一切手段磨自己手脚的麻绳。
她一定要想办法逃走。
她在周朝的这具身体,因为食不果腹很瘦弱,但好在没什么残疾,而且年轻,恢复得快。反而不像刘饮陵自己的身体,因为多年训练落了一身伤病。
是夜,刘饮陵睁眼,她又来到了周朝。
人贩们晚上放他们出来,笼子里狭窄空气浑浊,容易憋死人。
“喏,吃饼。”二条把怀里一块饼掏出来。
刘饮陵一边机械地吃饼,一边默不作声地打量远处的人贩们,今天休息地来了多个黑布蒙脸的男人,和人贩们讨论着什么。
距离太远,刘饮陵听不清楚,但是她看到人贩们把一个木箱递给了蒙面人。
接着,蒙面人突然拔刀,利落捅穿了最近一个人贩,那人甚至来不及出声。
有变故!是机会!
刘饮陵眼睛一亮,遇上黑吃黑了!
营地里很快乱做一团,反应过来的人贩抽刀反抗,蒙面人则是一副强盗做派,见谁都砍,还砍倒了几个孩子。
刘饮陵和二条蜷缩在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背后,她们被绑着,无法躲避到别处。
“啊啊啊啊!”忽然,一个男人惨叫着踉跄后退几步,倒在了她们面前。
一刀穿心,男人身上被捅出个大窟窿,鲜血汩汩,处理完他,那名蒙面人转身介入和其他人贩的搏斗。
刘饮陵看到死去男人的身上掉出了一把骨白小石刀。
那小石刀距离她不过两三尺距离,能够到。
远处蒙面人和人贩厮杀乱作一团,但人贩养的恶犬们还虎视眈眈。
面前有个能逃跑的机会,运气好能顺利逃脱,运气不好被抓回来打死。
刘饮陵盯着那把小石刀,紧张咽了口唾沫。
要不要搏一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