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
门口探进一个身影,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关切。
待看清来人,余珒本就暗沉的眼眸又冷了几分。他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与来人对视了一眼,随即侧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病房。
来人正是杨翊。他走到床边,上下打量着许淮,语气复杂:“真行啊,伤成这副样子,倒是还挺招人惦记。”
许淮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将话咽了回去。
“余珒这小子,真是阴魂不散。”杨翊转向门口方向,叹口气:“当年你们还是太莽撞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清晰地传出门外。
门外并无回应,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杨翊,”许淮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虚弱,“你……你怎么来了?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一切都在按计划开展,你放心。”杨翊立正了一下,语气和缓了些,但眉头依然紧锁。
许淮试图撑起身子,动作间猛地牵扯到伤腿,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唉你躺着别动!”杨翊急忙上前一步想扶,又碍于对方伤势不知如何下手。
“没事……”许淮缓过一口气,靠在摇起的床头,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你刚才……话说得太重了。余医生他……只是尽责。”
杨翊别开脸,声音硬邦邦的:“我一看见他,就想起当年……心里堵得慌。”
“算了,”许淮闭了闭眼,显得极其疲惫,“不提这个。你特意过来,不只是为了来看我吧?还有什么事?”
“你——”杨翊有些急,“你都伤成这样了,就不能先安心养伤,别操心了吗?”
“我知道你在犹豫,”许淮看着他,面色虽然虚弱,但眼神却依旧锐利,“是觉得我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知道了也是干着急,对吗?”
见心思被点破,杨翊沉默了片刻,才压低声音道:“我不明白。你醒来后就下令,不让我们来医院看你,说自己是‘代罪之身’……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任务还没结束?还是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怕连累我们?”
“这些事……我自有分寸。”许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我明白了。”杨翊见对方终究模棱两可,便没再追问,将带来的水果和鲜花放在床头柜上,“那你好好休息,队里的事有我。”
说完,他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许淮默默转向窗外。窗外的梨花树在风雨中摇曳,花瓣纷落,雨水打湿了窗台,渗进一丝丝寒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负责照顾他的是队里安排的一位信得过的老护工,细致周到,倒也省心。
只是,自那天后,余珒没再出现过。甚至连主治医生也换成了另一位表情严肃、来去匆匆的主任。仿佛那个人,连同那日激烈到近乎残忍的亲吻,都只是他伤痛中的一场幻觉。
这让他心头莫名空了一块,又沉甸甸地压着某种预感。
又到周末,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伤势恢复得不错,意识早已清明,只是伤腿依旧沉重,提醒着他那场惊心动魄的爆炸。
护士进来例行检查输液和伤口。
“恢复得真不错,”护士熟练地操作着,语气带着职业性的赞赏,“到底是底子好。不过还得静养,你这心率最近还是不太稳,是伤口疼,还是……心里有事?”
她注意到他比一个月前更加清瘦,脸色是一种久未见阳光的脆弱苍白。
许淮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情绪,淡淡道:“没什么,可能……有点闷。”
护士不再多问。换药时,她再次注意到他左边眉毛处那道深刻的旧疤,心里暗叹这男人身上的故事恐怕比他的伤疤还多。
完成工作,她准备离开。
“护士,”许淮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有力了些,“余珒医生……他调班了还是?”
护士顿了顿,回答:“余医生最近好像请假了,具体不太清楚。”
“好,谢谢。”
他收回视线,心底那点莫名的预感似乎落了实。“他大抵是……不想再见到我了。”这念头让他胸口一阵滞闷。
当晚,某间私密的包房里,烟雾缭绕。
“余珒,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是发过誓,再见到那个姓许的,非得弄死他不可吗?”四五个朋友围坐,坐在余珒旁边的李黎情绪激动。
“说这些干什么?”余珒猛地灌下一杯烈酒,脸颊通红,眼神涣散,“喝酒!凭什么要他影响心情?”
朋友们交换着担忧的眼神。他们很久没见余珒这样了。
“余哥,别喝了!”
“别管我!”余珒挥开劝阻的手,对着服务生喊,“这酒没劲!上最烈的!”
他举杯:“来!不醉不归!”
又是一杯见底。
妹妹余玥猛地起身,夺过他刚倒满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余珒!你他妈的就这点出息?醉了就能忘了?醉了就能当那些事从来没发生过?!”
余珒失神地看着地上的碎片,突然蹲下身用手去捡,指尖被划破也恍若未觉,喃喃道:“碎了……碎了也能拼好的……能拼好的……”
余玥顿时哑然,眼眶发红。原来他这些年所有的冷静和不在意,全他妈是装的。
医院里,许淮的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便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压低的声音:“老大,按你的吩咐跟着余医生,他进了‘夜色’酒吧的包间,好像……喝多了,里面动静很大。我要不要进去看看?”
许淮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瞬间坐直身体,牵动伤腿的疼痛让他蹙眉,但语气果断:“别露面,告诉我具体位置。”
位置信息很快传来。
他没有任何犹豫,咬咬牙,忍着腿上的剧痛,一把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血珠瞬间渗出。他迅速换上一身便服,借助床头柜支撑,一瘸一拐地、极其艰难地避开走廊上的人,乘电梯下楼,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包间里,众人七手八脚想把醉得不成样子的余珒拉起来。
余玥吸了口气,压下情绪:“对不起大家,哥交给我吧,我先送他回去。”
她试图搀扶起余珒。
就在这时,包间门被推开。
所有人愕然望去,瞬间呆滞——门口站着的是脸色苍白、倚着门框支撑身体、明显腿脚不便的沈钰。他呼吸微促,额角带着忍痛的细汗,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锐利地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烂醉的余珒身上。
他无视所有惊诧的目光,声音因急促和疼痛而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他给我。”
余玥瞬间炸了,挡在余珒面前:“凭什么交给你?让你再伤害他一次吗?!”
许淮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狠厉,重复道:“我说,把他给我!”
“啊?吵什么……”被拖拽着的余珒迷迷糊糊地抬头,眼睛眯成一条缝,努力聚焦。
他看清了门口的人,突然傻笑起来,挣扎着推开身边的人,跌跌撞撞地就朝许淮扑过去:“嗯?嗯…是小淮淮…你来啦…过来,给我抱抱…”
许淮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张开手臂,温柔接住他:“好,我来了。”
余珒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脑袋在他颈窝里乱蹭。
许淮紧紧揽住他的腰,用身体支撑住他大部分的重量,承受着腿上传来的刺痛,对满屋子震惊的人视若无睹,半抱半扶地,艰难地将余珒带离了包间。
上了出租车,余珒极其不安分。他哼哼唧唧地挠着许淮的腰,又像只醉虾一样往他怀里钻,呼出的气息滚烫,灼烧着沈钰的皮肤和理智。
“你讨厌…”
“你骗我!为什么离开我…”
“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
司机不时从后视镜瞟着后排:一个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阴郁却动作温柔的男人,怀里抱着个不断嘟囔、手脚乱动的醉鬼。这组合实在诡异。
“以后不会了,”许淮不断低声安抚,轻吻他的发顶和额头,试图让他安静下来,“再也不会了,乖。”
醉鬼的嘟囔被温柔的亲吻一一堵了回去。
司机看到后视镜里那男人抬眼,报出一个远郊的地址。
“去这里,车费双倍。”
司机导航一看,近六百公里,倒吸一口凉气:“先生,这太远了,都快出省了,要不您换辆网约车?”
“三倍。”许淮的声音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眼神沉静却带着压迫感,“按我说的路线开。”
司机看着对方不容置疑的神色,又想到对方承诺的高额车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启动了车子。
车越开越远,霓虹渐稀,路灯稀疏,直至完全陷入荒野的黑暗。
司机心里发毛,小心翼翼地问:“先生…这地方是不是太偏了?您没骗我吧?”
“快到了。”许淮看着窗外熟悉的黑暗,声音平稳,“前面路口左转。”
突然,怀里的余珒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陷入了极度的恐惧,语无伦次地哭喊:“不!别过来!别给我吃那些药!我没病!放开我!我没病!”
“没事了!没事了!”许淮立刻收紧手臂,将他死死箍在怀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温柔,一遍遍在他耳边低语,“哥在呢,看着你呢,没人能再逼你吃药了,都过去了,真的过去了…”
在他的安抚下,余珒的颤抖慢慢平息,重新陷入昏沉的醉意。
按照许淮的指示,车辆最终驶入一片茂密林地,穿过一道设有岗哨的沉重铁门。卫兵看清后座的人,立刻敬礼放行。
车停在一栋隐秘的别墅前。
许淮忍着腿痛,极其小心地将余珒抱下车,对司机道:“稍等。”
他抱着余珒,步伐蹒跚却坚定地走进别墅。
不多时,一位穿着像管家的中年男人走出来,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司机:“这是车费,以及一点心意,感谢您的辛苦。先生吩咐,夜路不安全,请您在此休息一晚,明早再离开。”
司机捏着厚度惊人的信封,愣了一下。
管家微微躬身,语气礼貌却不容拒绝:“客房已经准备好,请随我来。您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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