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嚓…”
清脆而密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洞穴中显得格外刺耳。那包裹着玄寂的巨大光茧，表面冰蓝与血金交织的狂暴能量流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平息。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了整个光茧表面，冰晶与碎裂的金芒如同星辰般簌簌坠落。
“轰！”
光茧彻底爆碎！化作漫天飞舞的、带着微末寒气的冰晶光尘！
一道身影，踏着这冰与火的余烬，缓缓自半空中落下，稳稳地站在了龟裂狼藉的祭坛之上。
是玄寂。
但已不再是之前的玄寂。
**的上身，曾经纵横交错的伤口竟已奇迹般地愈合了大半，只留下几道淡淡的、如同玉器裂纹般的浅痕。肌肉线条依旧流畅贲张，却褪去了狂暴的戾气，呈现出一种内敛而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质感，如同千锤百炼的精钢。皮肤不再是苍白或赤红，而是一种温润内蕴、如同古玉般的光泽，隐隐有暗金色的奇异纹路在皮下流转，时隐时现。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面容。
额间那道曾经殷红如血、后又化为不祥暗黑的朱砂印，此刻已彻底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极其繁复、如同天然烙印般的暗金色神秘纹路，自眉心蔓延至发际线，隐隐构成一朵含苞待放的、介于莲与曼陀罗之间的奇异花纹！这纹路非但没有破坏他面容的俊朗，反而平添了几分邪异、神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历经劫难后的沧桑与威仪。
他缓缓睁开眼眸。
不再是赤红的□□，不再是冰冷的暗金竖瞳。
那是一双深邃如同无尽星渊的眼眸！瞳孔深处，仿佛沉淀着劫火的余烬，又像是蕴藏着新生的晨曦。当他的目光流转时，眼底深处会有极其细微的暗金流光一闪而逝，如同深渊中蛰伏的魔影，转瞬又被一种更加浩瀚、更加沉静的、仿佛包容万物的佛性所取代。非佛非魔，却又似佛似魔，充满了矛盾而强大的气息。
他微微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
掌心曾被毒匕割裂的伤口早已不见踪影。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缓缓收拢，又张开。随着他的动作，掌心之中，一团柔和却凝练无比的光芒悄然浮现。
那光芒并非纯粹的金色佛光，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如同熔金般的暗金色泽！光芒的核心，蕴含着至精至纯的佛门禅意，温暖而博大；光芒的外围，却隐隐缠绕着丝丝缕缕冰冷、邪异、充满毁灭气息的魔性暗流！两者并非泾渭分明，而是如同阴阳鱼般相互纠缠、流转不息，形成一种极其诡异而强大的平衡！
暗金色的光流在他指间吞吐、缠绕，时而化作一朵微缩的金莲虚影，散发着净化一切的慈悲气息；时而又扭曲成一道狰狞的魔影利爪，吞吐着撕裂虚空的毁灭波动！
此身非佛，非魔。
此力非纯，非邪。
唯涅槃劫火焚烧殆尽后，于灰烬中重铸的——新生。
玄寂缓缓抬起头，暗金流光的眼眸扫过这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的洞穴。目光所及之处，洞壁上残留的邪异血纹仿佛遇到了克星，无声无息地黯淡、消隐。空气中弥漫的混乱能量余波，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抚平、吸纳。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祭坛边缘。
那里，气息微弱、面如金纸的苏缨，依旧昏迷不醒。她手腕上紧贴着寒玉佛珠的鎏金莲花簪，此刻簪头的莲花竟也隐隐透着一丝与他额间暗金纹路相呼应的、极其微弱的温润光泽。而她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在冰髓寒气和佛力封印下虽不再流血，但被玄寂魔性撕咬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如同烙印般刻在玉白的肌肤上。
玄寂的瞳孔深处，那沉静的暗金流光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对自身变化的困惑、以及…在看到那伤口时涌起的、无法言喻的钝痛与怜惜——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新生的心湖中漾开圈圈涟漪。
他抬步，走向苏缨。
脚步无声，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仿佛能镇压空间的威压。破碎的祭坛在他脚下如同平地。
就在这时！
“咳咳…玄寂…”
一声虚弱却带着无尽疲惫和欣慰的声音响起。
慧明大师拄着九环锡杖，在无尘的搀扶下，艰难地从洞壁旁站起身。他枯槁的脸上毫无血色，僧袍破损，显然为了维持锡杖佛音引导熔炉，消耗了巨大的本源佛力。他看着眼前气息截然不同、却又散发着强大威压的玄寂，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
“你…终于还是…踏出了这一步。”慧明的声音沙哑，“佛魔同炉，涅槃烬生…此路，古来未有，凶险莫测…你…”
玄寂的脚步微微一顿。他侧过头，那双暗金流光的眼眸平静地看向慧明大师，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深潭古井。
“师父。”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金玉交击般的质感，不再有之前的沙哑狂暴，却也没有了佛门弟子的温润谦和，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漠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此身…已非伽蓝寺玄寂。”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昏迷的苏缨，眼底深处那丝钝痛与怜惜再次翻涌，比之前更加清晰。他不再理会慧明大师欲言又止的神情，径直走到苏缨身边，缓缓蹲下身。
沾满血污却依旧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丝迟疑，最终轻轻拂过苏缨冰凉的脸颊，拂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他掌心中那团暗金色的光流微微波动了一下，一丝极其精纯的、带着温养生机的暗金佛力，如同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渡入苏缨体内。
苏缨紧蹙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丝，但气息依旧微弱如游丝。
玄寂的目光落在她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上，暗金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戾气（针对造成这一切的林霄和哑仆），随即又被强行压下。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伤口，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此刻强大气息不符的、近乎笨拙的轻柔，将苏缨打横抱了起来。
少女的身体轻得如同羽毛，冰冷而脆弱，依偎在他坚实滚烫的胸膛前。
“师兄！你要带苏施主去哪？”无尘焦急地问道，看着玄寂那非佛非魔的陌生模样，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一丝本能的畏惧。
玄寂没有回答无尘。他抱着苏缨，缓缓站直身体。暗金流光的眼眸最后扫了一眼这充斥着血腥、邪异与新生痕迹的洞穴，扫过地上哑仆那早已冰冷的扭曲尸体，扫过那块彻底失去光泽、布满裂痕的巨大血玉，最终，目光落在慧明大师复杂而疲惫的脸上。
“此间因果已了。”玄寂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伽蓝寺…再无玄寂此人。”
说罢，他不再有丝毫停留，抱着昏迷的苏缨，转身，踏着满地狼藉的冰晶碎石，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地，朝着洞穴深处那条未知的黑暗甬道走去。月白色的僧裤早已破碎不堪，**的上身暗金纹路在昏暗中若隐若现，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碎了过往的尘缘。
“师兄！”无尘想要追上去，却被慧明大师枯瘦却有力的手按住了肩膀。
“让他…去吧。”慧明大师望着玄寂抱着苏缨消失在黑暗甬道中的背影，长长地叹息一声，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一种洞悉天命的悲悯，“红尘劫数未尽，伽蓝寺…已容不下他了。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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