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云深不知处的竹帘，在蓝澈素白的衣襟上投下斑驳光影。他执笔的手顿了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小片阴影——魏无羡已经趴在案头盯着他看了整整一炷香。
"小古板，我伤口疼......"玄衣青年突然捂着心口栽进他怀里，陈情笛"恰好"挑开他刚系好的衣带。蓝澈耳尖泛红，笔尖悬在魏无羡敞开的胸膛上方："前辈的伤三日前便愈合了。"
魏无羡捉住他执笔的手，在结痂的疤痕上画了朵歪歪扭扭的莲花："这里疼。"指尖顺着肌理滑向腰腹，"这里也疼。"最后停在胯骨处的旧箭伤，"最疼的是这里......"
蓝澈霍然起身，案上砚台翻倒，墨汁泼了魏无羡满身。玄衣浸透后紧贴肌肤，露出心口未愈的龙胆花纹。魏无羡顺势仰倒在竹席上，发间红绸散开如血："蓝湛当年泼我一身墨水时，也是这般神情。"
"魏前辈若实在不适，我去请泽芜君......"
"不要蓝曦臣！"魏无羡突然抱住他小腿，"要天子笑才能好。"他仰起脸时眼尾泛红，倒真像个病弱公子，"听说山下新开了酒肆，窖藏二十年的......"
蓝澈垂眸看着缠在腿上的手臂，忽然想起昨夜替这人换药时，他装睡偷捏自己指尖的模样。晨风拂过案上医书，露出夹在其中的金箔酒票——三日前魏无羡趁他熟睡塞进去的。
未时三刻，彩衣镇最大的酒坊前，蓝澈攥着酒票的手微微发颤。掌柜的眯眼打量他额间云纹抹额："小公子是云深不知处的人？我们这儿可不卖酒给蓝氏子弟。"
"要两坛。"蓝澈将碎银拍在柜台，耳尖红得滴血。他今日特意换了金凌送的金星雪浪袍，却仍觉得满街酒香都在灼烧家规戒尺。
巷口突然传来熟悉的轻笑。魏无羡倚着柳树把玩陈情笛，发间红绸与蓝澈的抹额缠在一处："掌柜的没瞧见这位小公子的衣摆都绣着牡丹？分明是我们兰陵金氏的人。"
蓝澈抱着酒坛转身时，魏无羡正用他的抹额蒙着眼玩捉迷藏。玄衣掠过青石板路，惊起檐下白鸽，在某个踉跄的瞬间准确扑进他怀里。天子笑的泥封"恰好"被撞开，酒香染透两人交叠的衣袖。
"赔我的酒。"魏无羡扯开蒙眼冰丝，就着他手饮尽洒落的琼浆。蓝澈后退半步，后腰抵上酒坊楹联——"醉里乾坤大"，朱砂题字蹭在雪白衣料上，像极了某人心口未愈的伤。
暮色四合时，蓝澈在冷泉边寻到醉醺醺的魏无羡。那人浸在泉水里，陈情笛漂在水面，笛尾新系的银铃缠着半幅抹额。蓝澈俯身去捞，突然被拽入水中。
"小古板偷喝酒了？"魏无羡鼻尖抵着他颈窝轻嗅，指尖拨开湿透的衣襟，"让我看看龙胆花长势如何......"
蓝澈挥开他的手，却摸到个冰凉物件——是枚嵌着阴铁碎片的银铃。魏无羡突然闷哼一声，血色自唇间漫开："蓝湛当年留下的封印......要破了......"
月华照亮蓝澈骤然苍白的脸。他慌忙去探魏无羡灵脉，却被反扣住手腕按在岸边青石。那人眸中血色褪去，笑得花枝乱颤："小含光君怎么总不长记性？"
蓝澈抬腿要踹，突然瞥见他掌心未愈的灼痕——是那日在地府抓住自己时留下的。挣扎的力道倏然松懈，魏无羡趁机将人圈进怀里，下颌抵着他发顶轻叹："你父亲从前也这般好骗......"
夜风卷起泉边酒坛，二十年的天子笑倾入冷泉。蓝澈在醉意朦胧中抓住魏无羡的衣襟，将那句"父亲每晚都抱着你的旧衣入眠"咽回喉间。水面倒影摇曳，他看见十六岁的魏无羡隔着岁月举杯，而冰棺中的蓝忘机唇角含笑。
子夜钟声响起时，蓝澈背着装睡的魏无羡踏上三千石阶。那人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哼着走调的姑苏小曲。山门处，蓝启仁的怒吼惊飞栖鸟："魏婴！你又带坏我蓝氏子弟！"
蓝澈在戒尺挥下前转身，露出怀中酣睡的魏无羡。月光照亮那人安详的睡颜，心口龙胆花与蓝澈的胎记共鸣生辉。蓝启仁的戒尺突然脱手，他望着少年与故人相似的侧脸，终是拂袖而去。
晨露沾湿衣摆时，蓝澈将最后一滴天子笑滴在魏无羡唇间。那人梦中呓语，攥着他衣袖唤"蓝湛"。藏书阁外，金凌握着半块朱雀玉佩转身离去，身后跟着眼眶通红的蓝曦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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