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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节孤立

(一)

佛祖的“首肯”,像一阵猝不及防的强风,瞬间卷走了刘自立和陈柿子心头最后那点薄冰般的犹豫。可当两人再次在林间小路上不期而遇,空气里漂浮的并非纯粹的蜜糖,而是微妙的尴尬与无声的悸动。

陈柿子脸颊飞起两朵红云,眼波像林间跳跃的溪水,藏不住的羞涩与欢喜让她整个人如同初绽的山茶,浸润在爱恋的光晕里,连脚步都带着蜜糖般的轻盈。她回眸,一个纯粹到近乎灼热的灿烂笑容,毫无保留地抛向身后的刘自立。

那笑容像一道光,瞬间击中了刘自立。他本想维持惯常的从容,脸色却不由自主地白了,眼神里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陌生的紧张与恍惚。一句简单的“早上好”卡在喉咙里,竟有千钧重,最终无声地碎在风里。他心头莫名一软,那点不自在被这笑容悄然融化,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朝着村中大礼堂的方向。

经过大礼堂门前小操场。一只公鸡正咯咯叫着,追逐一只惊慌的母鸡,猛地跳上它的背。这原始而直接的场景,让陈柿子羞红了脸,慌忙别过头去。这一刻,陈柿子的情感才真正成熟,仿佛是觉醒了一般。对,她懂得什么是性了,也会性冲动了。这是一个先有爱才触发性懵懂的纯情少女。

陈柿子的这个反应让刘自立的心也猛地一跳,一股陌生的、强烈的冲动瞬间席卷了他。这感觉陌生又汹涌,虽非爱情本身,却比爱情来得更震撼。陈柿子对他的这个情感太纯粹,太珍贵了。一下子,在他空洞的精神世界里投下了一个温暖而充实的影子。这影子如此美好,让他第一次在精神上有了饱餐一顿的满足感和自豪感,那感觉真的好,晕乎乎,暖洋洋,像喝了醇厚的酒。

“家”——这个字眼,像一道闪电,来得迅猛而自然,被击中后,随之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饥饿感。对,他需要一个自己的家,也极度渴望只属于自己的一个家,他曾在叔父家里追逐过这种温暖,却因“特务母亲”、“保长外公”的污名,被惊恐地推开,只换来一口施舍般的冷饭。第二次,是在恩师李启敏教授那富丽堂皇、书香弥漫的家里。那是一个炫目的漩涡,让他眩晕又自卑。他知道,那样的高度,凭他这一生,无论怎样挣扎都难以企及。那不仅仅关乎财富,更是几代人累积的文化底蕴筑起的高墙。教授的家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灵魂深处的寒酸与撕裂,也搅浑了他对未来的想象。正是这份撕裂感,让他面对陈柿子最初的示好时,犹豫了——他怕自己给不了她一个“像样”的家,更怕自己那点隐秘的利用玷污了陈柿子那份简单的爱。如今,这是第三次对“家”的渴望,而且只属于他。

它是如此猛烈地冲击着他,既让他兴奋得战栗,又恐惧得发抖。他必须面对自己。这份悸动,是稍纵即逝的冲动,还是深埋心底的渴望?若是前者,他必须亲手掐灭它;若是后者,他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滋养。理智与情感在他心里激烈交锋,他要在这对抗中,看清自己灵魂深处最隐秘、最真实的需要。他终究是个读书人,他终究有那么多的不幸,理智又近乎本能,也不习惯爱情和家的温暖。这就像一个极其饿的人,不能一下子给他一顿大餐一样,否则,他会撑死的。

果然,他依然选择偷渡。他追求的终极,本就不是儿女情长,而是那遥不可及的“治国理政”之梦,是出头之日。情感,他不习惯,从来都排在第二位。

可此刻,陈柿子那毫无杂质的含春笑容和沉甸甸的信任,正猛烈地摇晃着他理智的基石,让那“第二位”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和难以回避。

(二)

他们成双成对出入的身影,立刻成了抽签风波后吕塘村最滚烫的焦点。一道道目光织成无形的网,网罗着好奇、探究、嘲弄和毫不掩饰的品头论足。佛祖的金口玉言暂时压住了公开的反对,却堵不住人心深处奔涌的暗河:

小伙子们酸溜溜地咬耳朵:“刘自立这小子,祖坟冒青烟了?攀上我们闽南最靓的妹仔!用的啥手段?”艳羡里搅着不甘,恨不得能偷师一招半式。

姑娘们的嫉妒烧成了幸灾乐祸的火苗:“佛祖点头又怎样?跟个□□,能有啥好果子?等着瞧吧,有她哭断肠的时候!”她们轻蔑地撇嘴,仿佛已经看到陈柿子未来灰头土脸的模样,连向她扔烂菜叶的姿势都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美貌是原罪,如今又“抢”走了潜在的情郎,佛祖的裁决反而给了她们一个名正言顺的“审判”理由——只等那预想中的不幸降临。

老人们摇着头,忧心忡忡:“唉,柿子这丫头太憨直,怕是被那有文化的知青哄骗喽……”在他们固守的观念里,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结合,如同无根的浮萍。

村长和保卫干部的脸像刷了层浆糊,私下里把刘自立叫去,声音冷得像冰锥:“刘自立!注意点影响!别害人害己!自己什么身份,拎拎清!”政治风险的考量是他们唯一的标尺。

风暴的核心,首先炸响在养母刘萍身上。

这个颧骨高耸、眼珠外凸、一脸刻薄相的女人,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母兽,凶神恶煞地闯到刘自立面前,连个招呼都欠奉,开口就是淬毒的刀子:

“刘自立!就系你啦!”她菱形脸紧绷,鼓出的眼睛死死剜着他,“你安的什么狼心狗肺?自己啥瘟神身份不晓得?竟敢打哑巴的主意?你想拖我们全家落火坑啊?!”

刘自立站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疏离:“阿姨?请问您是柿子什么人?有何指教?”

“我……我……”刘萍被这明知故问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恼羞成怒地跳脚,“什么关系?!那死鬼捡来的拖油瓶!你说我跟她有没有关系?!你个□□、□□!要死死远点!别想拉我们垫背!你要是真为她好,就该滚得远远的!”

“抱歉,阿姨,”刘自立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是新社会的政策。我不是犯人,只是知青。您不能用这个理由干涉我们。”

“自由?自由就是只管自己快活,不管别人死活?!你个自私自利的混账东西!”刘萍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

“堂堂清华学子,我不认为配不上柿子。”

“呸!你就是□□!你敢不认?!”刘萍的脸涨成猪肝色。

“那您说说,什么是□□?我杀人放火了?”刘自立反问。

“反……反了革命就是□□!就是危险分子!”刘萍这个文盲疍家女,被问得语塞,只能徒劳地挥舞着这顶吓唬人的大帽子。

“危险分子?那为什么我还在这里劳动,而不是在监狱?”刘自立冷静地戳破她的虚张声势。

刘萍彻底哑火,像只被戳破的气球。说不过刘自立,吓唬也失灵,她掉头就去找陈柿子撒气。可柿子早被乡亲们藏得严严实实。没人同情这个连白捡的漂亮女儿都不要、还不让回家的刻薄养母。闹老瘸子?老瘸子一句“佛祖都点头了,我劝不动”,又把她顶了回去。被逼到墙角的刘萍,终于憋出个“绝招”:她火急火燎地跑到吕塘村和曾厝垵的村委会,白纸黑字地报备——“与陈柿子断绝母女关系”!划清界限,以求自保。在回曾厝垵的家,在搭乘渡船的间隙里,在澳头渡口,她向大伯哭诉抱怨,却只换来乡邻们一句鄙夷的评价:“这婆娘,真掐(泼辣)!”

养母的决绝切割和“□□”三个字的冰冷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了陈柿子心上。

她偎在养父老瘸子身边,眼中满是困惑与不安:“阿爹,□□……真的很危险吗?”

老瘸子粗糙的手摩挲着烟袋,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虑:“危险,危险不小啊。怕是……连累子孙后代,清白身家就毁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带着自己婚姻不幸的切肤之痛,“爹最怕的……是你将来吃苦啊。跟什么人过一辈子,品性顶顶要紧……慧能法师说他不靠谱,你……真得掂量掂量。” 老和尚那句“不真诚”的判词,像块无形的巨石压在他心头。

“法师?一个出家人也管这些,六根不净。”陈柿子有些赌气。

“莫乱讲!”老瘸子正色道,“法师看的不是皮相,是人心。他的话,宁可信其有。”

家庭内部的裂痕,远不止于此。

大哥陈明也来了。他对这个小妹,心思本就有些复杂难言,此刻站出来反对,更添了几分尴尬。但他必须说。

“妹子,”陈明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你和刘自立,差得太远了。不是成分黑,是脑子里的东西不一样,看世界的眼光不一样。你们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硬捆在一起,哪会有好日子过?你这是在赌博!”

他避开政治标签,直指两人灵魂深处那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陈柿子心头一刺,爱令智昏的她固执地反驳:“哥!我不是赌!我是真心的!我只要现在!”

黑暗中的一道光,来自三哥陈老三。

他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三八大杠,驮着两箩筐热腾腾的包子来了,带来一股混着面香的江湖气。

“莫听阿姆胡吣!要断就让她断个干净!”陈老三嗓门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力挺,“大哥的话……你也莫全往心里去,他……有他的心思(他朝陈柿子使了个眼色,意指陈明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愫)!”他用力一拍大腿,“刘自立那后生,模样配你,绰绰有余!喜欢就大胆去!‘四五’算个逑?‘□□’都倒了,天还能不晴?!就算真牵连,顶破天大哥丢了公家饭碗!怕啥?大哥那手艺,开个馆子照样香飘十里!爹那护林员?仨瓜俩枣,丢了也不肉疼!”

他的话糙理不糙,像一股强劲的风,暂时吹散了陈柿子心头的阴霾。

护林站那点微薄却安稳的生计,终究是活命的根本,他的豁达里藏着对家人最朴实的信任。陈柿子懂小哥的意思,她可是靠护林站那几块自留地养活的。

有了陈老三这堵挡风的墙,陈柿子心里的惊涛骇浪却并未平息。尤其是大哥的话,在她心里投下了一丝认同的阴影——他们之间,那条认知的鸿沟,真的能跨越吗?大哥冷静到近乎残酷的警告——“你们不是一路人”。

她躺在护林站的小床上,辗转难眠。

山下鞭炮噼里啪啦,热热闹闹,她却无心过年,跟没过一个样,这个恋情把什么都搞乱了,阻力来着四面八方,她身心俱疲。

对刘自立,那份爱是真切而炽热的。在她眼中,他高大俊朗,性格刚毅又温厚,思想像深邃的海,困在这小小的吕塘村,如同浅滩困蛟龙,处处受排挤(林跃进、小豆子的嘴脸浮现眼前)。他提过的“偷渡”,此刻在她心里不再是轻率的冒险,而是被逼无奈的悲鸣。她担心的不是“□□”的帽子,是这片天地根本容不下一个大才子的光芒!

同时,善良的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却发现自己被推到了两难的悬崖边。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古老的叹息在她心底幽幽回荡,道尽了这漩涡中心的百转千回。

她望向牛棚那模糊的轮廓,眼泪无声地滑落——一滴为刘自立身陷的泥沼,一滴为这段荆棘丛生、吉凶未卜的情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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