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温嘉,你的意思是说,你从当时就开始讨厌徐晓梦了?”天台边,麦吉抱起手,小臂搁在自己突起的腹部赘肉上。
温嘉望着漆黑的天空,雨停后明朗许多。她轻声辩解道:“也不算吧,只是看她不顺眼。”
也是她自找的。温嘉在心里补充。
不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毕竟人总是同类相吸、异类相斥。处不来就不处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围栏边,庄笙安静地注视着下方,直到陈屿的声音响起:“你看见什么了?”
庄笙回过头,平和的声音掺杂着一丝不可置信:“雨停了,水位下降了。”
“什么?!”另外几人立刻冲到天台边探出半个身子。
果然,之前涨起来的水位已经从四楼下降至三楼了。
“洪水已经退了吗?”郁迟嚷嚷起来,不停地搜索手机信号。
可惜仍然一无所获。
陈屿随手划了一下屏幕,转头看庄笙,打趣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急有什么用?”庄笙对上他的目光,“还没搞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屿微微挑眉:“你也发现不对了?”
庄笙说:“嗯,从我们进入学校开始,这里的一切都有些不可思议。”
“不像是正常会出现的。”陈屿接过话。简短的对视中,庄笙感觉陈屿的目光穿过了自己的眼睛,看往更深处。
在过去的这些年间,她无比厌恶这样的凝视,只有转过身去才能躲避。而此时的三秒间她竟然恍惚,因为在极为年少时,她也曾期待过如此深切的注视。
好在陈屿或许及时察觉出她的抵触,探究的目光变得平和清浅,避免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一旁的麦吉却因为听见他们的对话陷入沉思。他来回踱步,仍然毫无线索。他问庄笙:“你怎么发现的?”
庄笙低声道:“刚才天台边缘的水渍还在,现在已经干了。”
郁迟不禁有些兴奋:“那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下去?再过几个小时水就能退光了吧?”
庄笙却没有那么乐观,她皱眉看着远方漆黑的街道,心里莫名涌上一股不安:“但愿吧。”
雨虽然停了,可城市依旧陷入一片死寂。除了水流偶尔拍打建筑的声音,连风都静止了。
卓诗兰锤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方才一直抬起的下巴现在也没有松懈,绷得酸痛。她不耐烦地将手机往地上一摔,终于兴师问罪:“温嘉,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故意为难徐晓梦?”
周围的目光齐聚于温嘉身上,她下意识地摇头,反而让卓诗兰气笑了:“呵呵,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谁会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庞潇,你记得清吗?”
庞潇撇撇嘴:“完全不记得了——”
“所以说,温嘉,”郁迟捏捏自己的下巴,“你是觉得徐晓梦阴魂不散,是因为卓诗兰说过几句闲话?喂,她怎么不去找你啊,毕竟是你觉得她在和你抢方老师。”
庄笙察觉到温嘉变了的脸色,出言道:“够了,温嘉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温嘉却突然被点着了,对着庄笙冷笑:“不需要你装好人。”
她甩开庄笙阻拦的手,大声朝卓诗兰喊:“你敢说你不记得高一运动会的时候了?”
卓诗兰的眼神瞬间从回忆中冷却:“你说什么?”
温嘉反而微笑:“我都记得。”
-
自从期中那件事后,温嘉一直看徐晓梦不顺眼。
她当然没有和任何人说,因为一个“好人”是不会随便说别人坏话的。但是据她观察,有不少人都不喜欢徐晓梦。不仅因为徐晓梦穿一身邋遢的破烂儿,还因为她那唯唯诺诺的性格。
徐晓梦基本不和人说话,无论是嘲讽还是挑衅她都没有反应。一开始几天还有人忌惮,后来期中考试放成绩后发现徐晓梦也不怎么样,尤其是英语才20几分。
她是贫困生的消息不胫而走。大部分人都沉默无视,只有郁迟那种没素质的家伙才会去当面问:“喂,听说你是农村户口?哪个镇的?”
郁迟单手撑在她的课桌边,那种满不在乎又危险的气息投掷在徐晓梦身上,她低着头报了个地名,立刻被听去的人放声取笑。
或许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徐晓梦低头揪住衣角,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卓诗兰捂着嘴“咯咯”笑:“郁迟,你差不多得了,等会儿李婉玫来了。”
“她来又怎么样,我还怕她啊。”郁迟说着,目光来回经过徐晓梦的脸。
温嘉这周的座位就在徐晓梦后面,所以她能精确感觉出徐晓梦的不适。郁迟这种全靠家长交赞助费进学校的人每个班都有好几个,只不过他家交的比较多,还完全不管他。所以李婉玫实际上也管不了他这种“老鼠屎”。
温嘉正准备向文学社校刊投稿,这种家伙最适合用来当反派了。
这出莫名其妙的闹剧以陈屿走进教室结束。他淡淡瞟了一眼他们的方向:“这节化学课要去实验室。”
化学课的谭老师人高马大,比他们班最高的男生还雄壮,不是郁迟这种瘦弱的猴子敢惹的。至少温嘉这么想。
那天晚自习的时候,守课的政治老师中途出去了。冯银子趁机向大家宣布了一件事。
下个月要开校运动会,她负责帮助李婉玫登记同学们报名,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在开幕式举班牌的女生。
冯银子说这些话时,徐晓梦一直低头盯着自己的英文试卷。她抬头,又低头,再抬头低头,反复来回几次,折磨得温嘉脖子难受。
庄笙那一周刚好坐在徐晓梦右边,也就是温嘉的斜前方。庄笙也没听冯银子说话,正在奋笔疾书。
等冯银子说完,庄笙正好停笔。徐晓梦捏着自己的试卷看向庄笙。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庄笙疑惑地扭过头。
徐晓梦憋了好半天,才在一片混乱中蹦出几个字:“能不能麻烦你……”
庄笙藏在课桌里的手机正在振动。温嘉看见她飞快地揣入裤兜,面无表情地对徐晓梦丢下一句“你等一会儿”就走了。
温嘉在一旁偷笑,不想讲题也不用这么敷衍吧,就差把“不耐烦”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果然,徐晓梦吃了瘪,只好再想别的办法。
温嘉埋头写完数学作业最后一部分,忽然听到有人在嘈杂的教室里大喊:“我提议选徐晓梦去举班牌!”
这时,温嘉才注意到前面的座位空了。随着众人的视线转头,徐晓梦本人正在最后一排,蹲在课桌边问英语题。
给她讲题的是陈屿。
真会挑人,温嘉想,陈屿可比庄笙有耐心多了。
此时班上的人这么一闹,徐晓梦的脸颊霎时变红。又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你跟陈屿说话还脸红啊”,徐晓梦的脸更红了,像一枚红苹果。
诸如此类的言论撬动了温嘉八卦的眼神。即使陈屿不是她的审美方向,她也得承认陈屿的确是学校里为数不多惹人注意的那种男生,安静温润,像湖边的竹林。她记得高一刚开学的时候,陈屿每天跟哪个女生说过话都是众人的谈资。
此时的起哄声连带着那些让徐晓梦去举班牌的声音都显得意味深长。
温嘉觉得冯银子肯定不高兴。首先每个班都会选最漂亮的女生去举班牌,装点门面。5班最好看的非赵选莫属,再不济也是卓诗兰。冯银子是她俩的好朋友,作为组织者肯定是不想肥水流外人田的。
冯银子却出乎意料地高兴起来,眉飞色舞地在黑板上写下名字:“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就先写徐晓梦吧。”
还真装上了友善的同学。
温嘉偏过头,赵选正聚精会神地玩手机,反倒是教室角落的卓诗兰黑了脸。而徐晓梦慌张不安地抱住试卷,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为此殊荣高兴,还是该思考自己得罪了谁。
温嘉内心深处涌起一股莫名的得意。她知道卓诗兰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当时没放在心上,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李婉玫委托她来写运动会口号。温嘉自诩有一些才华,终于有机会展示,必须要全力以赴。尤其是联想到一开始冯银子想主动做这份工作,温嘉下定决心要把她比下去。
然而,运动会前一周的彩排当天就出了一个小插曲。
那天晚自习是方原守的,温嘉上去问题的时候徐晓梦也跟在她身后。温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回头瞪了一眼徐晓梦:“你能不能先等我问完?”
徐晓梦被温嘉的变脸吓住了,愣了几秒才默默离开。但可能徐晓梦太笨了,后来方原给她讲了很久她也没听明白。温嘉看得出来方原的耐心在丧失,恐怕徐晓梦也这么觉得,所以徐晓梦又转头回去了。
因为彩排的缘故,晚自习提前结束。班长麦吉和负责组织的冯银子等人叫上徐晓梦,说是要去体育馆熟悉一下流程。
当天是陈屿那一组值日。温嘉离开的比较晚,被那组的小组长武平喊住,说是庄笙也跟麦吉他们过去了,都忘记了值日,让温嘉去找她回来。
温嘉想起之前被庄笙提醒的事,心道这一回终于轮到自己了。她故意走得慢一些拖延时间,这样庄笙要是回宿舍太晚了铁定会被老巫婆骂。
这样想着,温嘉还在操场散了一会儿步,等到人几乎都走干净了才进体育馆。里面空空荡荡,除了5班的也没别人。
负责组织运动会的包括麦吉、冯银子、卓诗兰、赵选、以及庞潇,他们刚好收拾了东西走到门口。
庞潇还在生气:“这徐晓梦也太搞笑了吧,让她试试衣服她不肯就算了,就这么走了是怎么回事?噢对,器材室你们锁门了吗?”
“锁好了的。”卓诗兰应道。
庞潇还有些不放心,但她手上拿着东西,于是让温嘉去看一眼。
庄笙没和他们在一起。据麦吉说他们本来一群人过来彩排,结果一路上人越来越少,都借这名义悄悄溜走了。
温嘉不由羡慕起庄笙好运,这都给她躲过了值日。
体育馆的器材室在角落里,采用的是防火防盗门,通常要求学生使用完就从外面锁好。
温嘉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就在她抬脚的时候,一声微弱的闷响从门内传来。她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庞潇远远催促着她,温嘉赶忙过去了。临走之前,她回过头,心中隐隐浮起一股不安。
那天熄灯以后,庄笙才回宿舍。但是老巫婆这种凶狠的女人居然没有骂庄笙,只是催促她赶紧洗漱睡觉了。
真不公平。成绩好就是天理吗。
庞潇鼓起脸,突然听见老巫婆在走廊上爆发了:“你们今天晚上是干什么,全都回来得这么晚?搞快点,磨磨蹭蹭的,小心我和你们班主任说!”
宿舍门上方是一扇玻璃窗,上床下桌的配置刚好可以看见外面。老巫婆拿着手电筒引路,后面跟着的居然是徐晓梦。
“等一下,”老巫婆用光线一照,“你脸上怎么回事噢,女孩子家家的,和同学打架了吗?”
徐晓梦半天没吱声,经不住逼问才说:“没、没有。”
老巫婆当即没说什么,把徐晓梦送回了走廊尽头的房间。再次经过温嘉她们宿舍时,温嘉听见她拿出手机。
“喂,李老师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