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唯有人自渡。而我赤脚而行。
山的夜间是不见光的,冷冽的山风将茅草寸寸割过,继而又转为了潮湿而连绵的雨。
肚子早因饥饿疼痛,饮了些不太干净的雨水又转为阵阵恶心,好在盛夏已过,丰盛的秋风总算带来了些初成的果实。
她抱着受伤的身躯找了棵树倚着。
想哭吗……?
——理应该哭的。但是这副尚不成熟的身躯里,藏着一个倔强而坚韧的灵魂。
与柔软甚至有些怯懦的外表相反的,她几乎是从不哭泣的。
其实,她并不喜欢舞蹈,亦不喜任何乐器。因为技艺,总是取悦他人之物。而乐器,亦是孤独之物,既无知己,纵然琴声泠泠,也不过空洞之物。
——即便无知己。她总能将自己的技艺刻苦研习到精妙之地。
因为、从不屈服。因为、心中藏着一颗好胜的种子。
痛苦可以无数次磋磨她的身躯,却从来无法真正压垮她的心。无数个无声枯燥的过往里,日起月落,琴声靡靡,滚烫的血珠顺着琴弦滴滴落在土里,开出艳丽的花来。
可前些日子,她回到故乡之时,一场火,以几近灭世之势,吞噬了她一直以来所深爱的土地,…与地上所有、熟悉的生灵。
空气是火焰的温度,夹杂着随热浪而来的焦炭味。也不知是来自地狱的传唤,还是本能的求生,滚滚烟尘中,传来一声「活下去」。
纤弱的身躯宛如被烈焰撕咬的蝴蝶,可那声音却愈发洪亮,比烈焰还更炙热、扑面而来地闯入她的脑海,久久回荡——
「活下去,替我们活下去。」
如今,潮湿连绵的雨浇灭了焚烧之火,连土地上的罪孽都要将之洗刷——时间不如哀伤会过久停留,不多时,曾为故乡的土地便会迎来新的领主。
没有人再会记得。从今日开始,她再也没有家人了。
藤蔓若要生长,只能攀附它物;弱小之人若要生存,便只能仰赖当今最强之国——那遥远仿若天边的火之国。
这一夜很长,长到总觉度过了一段新的人生;却又真真切切地梦回,似在昨天。
待得天色破晓,她便开始出发。从山脚而下,顺着水源而走,一路穿过灌木,踩着碎石,饿了便摘着初成的果实充饥,几次头晕呕吐倒在空地上,夜晚的雨会将昏迷的人拉回现世。
流浪路过好些村庄,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善良的、昏聩的;强大的、如她弱小的。有人起始青萍微末,却心怀凌云之志,奋发而起;有人金枝玉叶,却自怨自艾自轻自贱;见过上位者的笑容,听得无能者的哭泣;也见过,怀抱理想而死之人。
更多时候,孑然一人的长夜里,月色清澈如水,凌冽的光照在河里,低头看去,水面会映出她所爱的人们。
理想破灭的现实,与胸口那炙热庞大的理念糅杂在一起。漫长无边的黑夜里,那颗跳动的心脏,种子正在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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