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古井无波地过，中秋节前夜，江州气象局发布雷雨大风红色预警。
也许是入秋以后的最后一场雷雨，玫瑰从睡梦中醒来，静坐在床头，听窗外迅雷烈风里的树木发出悲鸣，心里却在想，师大的那片桂花，多半，是捱不过今晚了。
翌日天晴，玫瑰跟宋小织在天台上收拾暴风雨过境后的残局，中途宋小织下楼接了个电话，回来后她对玫瑰说:“老家院子里的一棵香樟树被大风吹断了，玫瑰呀，乃是想留在店里？还是跟阿回老家？”
中秋节本来说定了跟陈慰出去约会，可玫瑰一直很忐忑，她既期待，又害怕，现在宋小织递给她一个正当理由，她毫不犹豫，就选择了答应。
“我陪小织姐回老家吧，我也想去看看那两棵香樟树长什么样子。”
“好嗳，那阿再请个帮手，这就走。”
陈慰这会儿正在洗手间吹干头发准备出门，特别关心在置物架上“呜呜呜”振动，他认真去看。
小玫瑰:早安~
小玫瑰:［中秋节happy］
小玫瑰:阿慰，小织姐老家的香樟树断了，我要去给她帮忙，今天就不能陪你过中秋了。
小玫瑰：抱歉啦~
小玫瑰：［猫猫道歉］
陈慰编辑好一段文字，想了想，又删除重打，只发出去三个字。
陈○：去哪儿？
玫瑰探进小织姐的房间，问:“小织姐，你老家在哪儿啊？”
宋小织正忙着打电话联系帮手，随口应了句，“杏花村呀。”
“哦！”
看到小发过来“杏花村”，陈慰分屏打开地图，输入目的地，发现杏花村位置不偏，村也不小，不仅有农家乐，还有登山古道。
陈○：那你去吧，中秋节同乐
玫瑰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此时鼓得像一只河豚，她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戳着“中秋节同乐”，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宋小织请的帮手，是伏城。
“本来也想喊陈慰，但他不是学习忙嚜？又是出力气的事，城弟最合适了。”
打从玫瑰她们劝伏城少骑摩托车了，伏城的代步工具就换成了滑板，他踩着板子，像阵疾风似的刮过古南街道，刹停在花店门口。
“学委早，小织姐早。”
“早。”玫瑰有些心不在焉。
“城弟早饭吃阿勒？”宋小织锁上门，回身问伏城：“我伲早上还蒸的有米糕，乃吃麽？”
“不吃。”伏城单脚翘起滑板，掌在手里，说：“早上吃了四两小面，还是饱的。”
“加蛋没有？”玫瑰突然想起来问。
“没有。”
“哦，那把你滑板借我玩玩。”
伏城怕她摔，但等玫瑰一笑，就只剩乖乖地递过去。
“你小心。”
玫瑰好多年没碰过滑板，多往前滑一截就站不稳，伏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随时准备给她当垫背，趁宋小织去后面开mini粉皮卡的时间里，玫瑰也过了把追风的瘾。
杏花村里有家农家乐，是宋小织三姨在经营，宋小织先拎着月饼去三姨家打了趟招呼，又借来柴刀、梯子和锯子等工具，带着伏城跟玫瑰一起去老宅修理香樟树。
大风刮断的，是小织姐那棵香樟树的侧枝，栽香樟树时，小织生在苏州，外公于是望东栽，刚好是夏季风的受风口，茁壮生长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今年秋天的雷雨夜里，被大风刮断了侧枝。
宋小织开玩笑说：“阿还勿有嫁人，是阿嗲外婆在敲打阿了。”
“那小织姐你要抓紧了。”
玫瑰想起桑桑讲过的事，如果能成，好像也不错？
“要是明年风更大，把树干吹断了怎么办？”
“呸呸呸！”
宋小织握着大扫帚的竹柄，往玫瑰站的地方一扫，玫瑰跳起来躲开，院子里扫下波浪形的纹路。
“弗许讲怪话！乃有时间说怪话，不如帮阿扫院子。”
暴雨打落了一院坝的香樟树的树枝，混着雨水的湿重，扫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伏城独自骑在树干上给香樟树剔枝，斧头一起一落像是有挥不完的力气，玫瑰看着他，想到八月十五都还在伐木的吴刚。
总感觉他，孤单兮兮的。
修理香樟树的活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完，宋小织扫完院子又打开老宅的屋门通风，就叫伏城下来回去三姨家吃饭。
他们是从农家乐的后门进的，一进去就是厨房，三姨正喜滋滋地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看见宋小织回来，三姨牵住她就说:“小织呀，忙不过来啦！今天中午是大单子，点了一桌子的菜，还要住宿，你们都留下来，帮三姨忙，等你姨爹回来了，叫他去帮你砍树！”
“啊？可是三姨，阿今天准备带他们回——”
“今天过节，你急也不该急这一天，你就留下来，帮姨掌掌勺，陪姨一起过中秋。”
这些年宋小织在江州受了三姨一家不少的照顾，她自然是愿意留下来，只是……
“唔笃怎么想？”宋小织征询玫瑰跟伏城的意见。
“我都可以，看城城。”
玫瑰看向伏城，伏城当然是:“我也可以，我是来砍树的。”
“好嚜，那我伲留下来帮忙。”
“好嘞！”
三姨递给宋小织一条围裙，宋小织系上围裙，洗干净手，接过锅铲就开始掌勺，玫瑰跟伏城就在旁边洗洗菜，三姨切丝、备菜。
炒菜连盘从厨房端上桌，当一道酱爆鸭被三姨端上桌时，霍步青莞然，问:“三姨，你家外甥女回来了？”
“是呀！”三姨手在围裙上揉搓，笑容可掬，“先跟你们夸我外甥女手艺好，菜色炒的也漂亮，不是吹牛！你们这两天有口福，她都在。”
“那是不是，”星莹有种呼之欲出的兴奋，眼睛亮闪闪地看向陈慰，“学长，那是不是——”
“我去端菜。”
不等星莹说完，陈慰站起来，跟三姨走去厨房，鼻子已经闻到了菜香，突然眼前一黑，被人捂住眼睛，强势掳到一旁。
他的后腰抵上门框，来人气味香香软软的，欺到他面前，调戏他：“呀！哪里来的小帅哥？长得还挺眼熟，来我们杏花村干啥？”
“城里来的。”陈慰唇角的笑弧加深，回她的话：“来杏花村找一个小姑娘。”
她的手跟她腕子上那溜玉一般温凉，此刻他故意将眼睫在她掌心一眨、两眨，眨得身前人明显缩了两下，她稍稍弓起手背，隔开了他的眼睛。
玫瑰清咳两声，继续盘问：“那姑娘长得好看吗？你找她做什么？”
“长的一般，就是个乡下烤酒的土丫头。”
“……”
“不过我喜欢。外公早就把她说给我了，哪知道今天跟人跑了，我来捉她回去。”
“捉她回去怎样？”
“捉她回去……”
陈慰目光透过指缝，将玫瑰压抑不住好奇心的样子尽收眼底，他单手掌住她的腰，突然起身，在玫瑰尚未回神之际擦过她的脸畔，欺向她的耳根，低声吐露了一句话……
下一秒，玫瑰“咚”一声把他推倒在墙上，两只手都赶着上去捂陈慰的嘴，反露出他那双带笑的眼眉。
“你不要脸！”
玫瑰气急败坏的，跺他的脚！
陈慰低低“唔”出一声痛，除开带笑，眉眼间又装出些‘狡诈’的可怜，玫瑰心一软，放过了他。
“你好哇。”陈慰还要逗她:“烤酒的土丫头。”
“早看见你了。”玫瑰咬唇相讥:“山里的小刺慰。”
宋小织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三姨说客人夸她菜好，非要见见厨子，宋小织摘了围裙，洗干净手，去堂屋见客。
“嗳！是唔笃呀~”
满桌的笑脸，个个她都认识。
“唔笃怎么来的？也不通知阿。”
“舅舅专程开车来的。”桑桑没精打采地说。
“中秋节快乐！小织姐！”星莹古灵精怪地说。
“月亮节Happy！”蓝眼睛有样学样，还拎出来一‘盘’大月饼，比他两个脸还大。
“嚜？这是？”
“我妈妈给我从家里寄的特产——夔州大月饼！我跟蓝眼睛今天本来想找大家一起吃月饼的，结果刚出校门就碰见了学长，学长说你们去农家乐了，又刚好学长在校门口等霍老板带他去秋游，我们就一起来了！
又刚好，我们在村口碰见了三姨，三姨说她家有停车场，还有农家乐跟果园，看霍老板合适，还说要介绍自己的外甥女给霍老板，把外甥女夸的天花乱坠。霍老板到停车场就认出了小织姐的车，就跟着三姨来农家乐吃饭了，小织姐，是不是很巧呀？”
“怎么不巧？巧得很。”
宋小织笑眼望见霍步青，霍步青给她拉开椅子，说：“菜齐了，叫三姨过来一起吃？”
满桌的中秋佳肴，在一群人的碰杯声中，被吃的很干净。
连三姨都说：“哎呀，真是好多年过中秋没这么热闹过了。”
下午一群人兵分四路，桑桑留在农家乐睡觉，宋小织带伏城还有霍步青去老宅修理香樟树，孙三姨领着星莹和蓝眼睛去体验农家乐的采摘项目，陈慰跟玫瑰逛进村里租了辆带后座的单车，他长腿跨过坐垫，支在平路上，转身拍拍后座，示意玫瑰坐上来。
玫瑰预估着后座的承重量，撵陈慰下车，她想掌龙头。
“也行。”陈慰坐上后座，双手圈住她的腰，玫瑰不自在地缩了一下，听陈慰继续说:“骑不动了就叫我。”
“好。”
话音刚落，陈慰的脑袋心安理得的抵在玫瑰的后背上，玫瑰用力蹬起单车。在山呼，鸟叫，牛的哞哞声里，陈慰也没想到，自己真能眯住觉……
玫瑰轻轻哼起那首歌的调子，发现自己所求不多，哪怕只是这样一个午后，只是她在前，他在后，她为他分担一点疲惫，他肯安心靠她，休息，就够了。
不用再多了，就这样，再多——她已经还不起了。
玫瑰骑上河滩不久，陈慰醒了。
他翘高在沙地上磨出“嗦嗦”作响的鞋底，用力圈紧少女透出薄汗的身体，然后松开。
“阿慰？”
“在~”
“你睡醒了？”
“嗯——”
陈慰眯起眼睛，又醒了会儿神，觑见前面有棵结果子的树，跟玫瑰说骑到树下的草地就停下。
玫瑰摁响车铃，单车稳稳刹在树下，玫瑰抬头一望，惊喜道:“是山楂哎！”
玫瑰忙着抬头看山楂，陈慰扶住她，接过她手里的龙头，靠上树根，说：“我还以为是苹果。”
“阿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
她编排他。
而他说：“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他穿着白衬衣黑长裤，双手插兜闲立在广袤的河滩上，呼吸间都在迎合自然的脉动，备考以来的辛苦和疲惫都被一点点抽离体外，丢进流水淙淙里。
陈慰说：“因为我有你。”
“所以五谷不分也没关系，因为你会告诉我，你懂的那么多，足够互补我们的三餐四季。”
好浪漫的说法，可是——
“阿慰。”玫瑰盘腿在草地上坐下，仰头望他：“我们谈谈？”
“谈什么？”
陈慰垂下视线，看向他的玫瑰。
“谈你的未来，或者是，我们的未来。”
“好。”他欣然。
“希望你对我开诚布公，不要骗我。”
“我从来不骗你。”
“考研预报名，九月底就要开始了对吧？”
“嗯，9月24号。”
“你准备报哪所大学？”
“江州师大。”
玫瑰默然，而陈慰问：“怎么了？担心我考不上吗？”
玫瑰摇头，心里五味杂陈，她思索着，问陈慰：“我问过林空，他说以你的水平，可以直接争取到师大的保研名额。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辛苦的去备考？”
“以防万一啊。”陈慰自嘲一笑，“我又不是神。再说，你不是要我给其他同学留机会吗？我都这么厉害了，去考研还能给其他同学让——”
“不是这样的……”
玫瑰用手揪断周围的草茎，语气却异常肯定：“你辛苦备考是因为，你的第一选择，根本不是江州师大。”
这次换陈慰沉默。
“你只用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你想听实话吗？”
“我必须听实话。”
“我的第一选择是你，从我们在一起后，一直是你。”
果然……
玫瑰想要落泪了，她忍住那阵泛上鼻腔的酸涩，问陈慰：“那如果没有我，你的第一选择，是京大？还是京华语言大学？”
“什么意思？”陈慰目色渐沉，直接否定：“不会有这种如果。我遇见你，是一生仅有的一次。”
“我听懂了……但不管你有没有遇见我，你的人生，都只活这一次，所以我希望你，对自己负责，负责，再负责。哪怕它只是一个假设：假设没有遇见我，你的第一选择，是京华大学？还是——”
“京华大学。”陈慰如实回答。
“呵～”玫瑰笑了，笑容里忍住了泪光，“京大是全国最顶尖学府，你想考的专业在那里也是全国顶尖，我不觉得你考不上，所以陈慰，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呢？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不会支持你考京大呢？”
“不是——”
陈慰上前两步想要解释，玫瑰抬手止住他，说：“你先不要过来，我们先讲清楚，你有什么顾虑，导致你放弃京华大学，而选择江州师大？是不是我？”
玫瑰不让靠近，陈慰也只能僵在原地，他蹲下身，不想错过玫瑰的任何表情，等看清楚了，又是说不尽的心疼，他想哄她：“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觉得京大太难考了，我考不上，所以选择师大。”
“说真话！”
…………
气氛再度陷入凝滞，玫瑰的那颗眼泪，终于砸落在他心上，堪比陨石砸进湖心，掀起比熬夜备考时，还要复杂纠结的情绪。
“你别哭。”他说。
“我不想哭的，陈慰。”
玫瑰抹掉一颗，又砸下来成串，她哽咽，勉强能自语:“可是我一想到，你要是因为我，放弃了本该属于你的，更好的未来，我就很难过……比放弃了我自己还难过……”
“我没有放弃啊，留在江州师大，我也可以继续学业……”
“陈慰！”玫瑰不想听他自欺欺人，“我不想你以后后悔！你现在说出来，趁时间还早，我们还能解决……你每天那么努力的复习，不就是因为，你心里也不放下，也觉得不甘心吗？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陈慰没想让玫瑰这么难过，他一直都知道，开诚布公比避而不谈更能解决问题，而他之所以一直选择后者，只是因为:
“我害怕，没底气，这就是实话。我不觉得你到时候会选择我。我考研上岸，好一点我们开始异地恋，最差我们会分手。你一直给我某种感觉，好像你做足了准备，只要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出现偏差，你就能头也不回，转身就走。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情有独钟，一往而深，可是你让我感觉——你好像没有那么喜欢我。”
面对感情，陈慰也会自卑，偏偏他的自卑还有迹可循，那晚玫瑰醉酒，说‘有一点点爱他’时，他欣喜若狂，但很快，陈慰想起前言，想起她的那一点点爱，是建立在他保证不离开她的基础上，他听玫瑰说惯了其他省份的风月，他也需要一个定点，一个玫瑰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定点，比如古南街道，他就留在这里，她能看见的地方，他想和玫瑰在一起，求的是朝朝暮暮，三餐四季。
“你在信里写到过京都，拿江州的雾跟京都的作比较，你说京都雾霾很重，你待在那里，每天都感觉很窒息。所以我有认真考虑，最后还是想选择你。我都自愿‘委曲求全’了，你都不想，过来抱抱我吗？”
陈慰苦笑，朝玫瑰张开手臂，他把自己所有的胆怯与不安都如实暴露在玫瑰面前，怕她拒绝，也只敢半蹲在那里等她来抱，怪可怜的样子。
玫瑰不想可怜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其一;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这是其二;其三……
她抱住了他的满心忐然，眼泪蹭上陈慰的衣领，人匐在他心口说:“那我跟你一起走啊。”
“我不要你委曲求全，我也愿意坚定地选择你，我想陪你考京大，只要那是你喜欢的，它就总会有可爱的地方。”
“我难过的是，你说我不了解你，记不记得，这句话就在刚刚，你自己说的。在之前，我们一起吃过那么顿饭，但我都不知道你不吃葱。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不说不表现，我那么笨，全都不知道。但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全都记在心里，这不公平——”
“陈慰，爱情是双向的，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很遥远，好像我喜欢的是一个完人，这个完人，有我没我都一样过得好，甚至有我还会拖累你。你为我付出那么多，但就我自己来说，我没有感觉被需要，这种不平衡久而久之，会压垮我，让我觉得很愧疚……你就不能多相信我一点？让我多顾忌你一点……不要一味的迁就我，你这样……我会哭，会难过……”
陈慰心里又酸又感动，他下意识的动作还是想安慰玫瑰，想轻轻抱住她，用手轻轻拍她的背，像从前很多次那样。
但玫瑰预知了他的动作，她紧紧拽住他的袖子，迫使他抬不起手，不能安慰她，始作俑者反而咬住哭腔，质问他:“你不是说你委屈吗？”
“是啊……”陈慰叹出一口气，遵从他的本心说：“我可委屈了，现在很需要小玫瑰，来安慰安慰我。”
小玫瑰如言抬起深红的眼圈，先是盯住他看了会儿，然后再乖乖地抱紧他，手心一下又一下，轻拍他的背。
“不委屈～不委屈～”
哭狠了被眼泪呛出咳嗽，边咳边软乎乎地学他哄人:“你不要哭～咳！我陪你考研，陪你去京大，你不要害怕，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最喜欢你了，只喜欢你，会永远支持你。”
“我哪里哭了？”陈慰哭笑不得。
“没有吗？”玫瑰离开陈慰的怀抱，跪坐在他面前，视线与半蹲着的陈慰齐平，她摸摸陈慰的眼角，瘪嘴说:“这里红红的，我还以为你要哭……”
“差点儿。”他实话实说，“要不要再安慰安慰我？”
“啊？还要怎么安慰？”
“像这样。”
他欺身上前，将她抵到树根上，亲得狠了，玫瑰泄出一丝嘤咛，被陈慰单手扣住双腕，摁向树身，另一只手探进她的衣摆，掐住她腰肢上的软肉，轻捏细揉……
两人分开时，玫瑰径直软下去，陈慰捞住她，轻轻摩去她腕子上的树纹与青苔，胸膛却仍在剧烈起伏。
“我喜欢这样。”
他的喉结滚出深喘，眼尾那点红也不浅反深。
“？？？”
“不是说永远支持我，让我去做我喜欢的事吗？”
他哑着声重复:“我喜欢这样。”
“书里总——”
“喂？咳！”
玫瑰火速接起电话，咳着有点沙的声音，逃离现场。
等她回来，陈慰背靠着树身，屈起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脑袋一偏，又睡着了。
他太累了。
玫瑰脚步放轻，绕树下走了两圈，抬起头，望见山楂青涩，要等到深秋才会变红。
那晚的事她并非全不记得，她求阿爸不要丢下她，陈慰却说:我不离开你。
他们在一起快三个月，陈慰无时无刻不对她呵护备至，甚至让玫瑰产生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倒流回她最幸福的童年时期。但，他是陈慰。比起被恋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玫瑰更希望陪陈慰一起成长，不需要他过多的迁就，虽然她曾经依赖那样，但她更希望，陈慰有他自己的人生，而玫瑰也心甘情愿，在有限的时间内，给予她所有的支持。
毕竟玫瑰，也只活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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