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进入第三年,白热化。
西北地带第七分线,是地图上那块经常被强风和红砂擦掉边界的地方。
这是联合防卫部队架设的前线营地之一,坐落在一片风蚀谷地与废城之间,由十余国共同出资驻守与支援。官方将这里称作“混编营地G-7”,非正式通讯中,人们更喜欢称它为“沉带”——风沙沉积,信号沉没,带着所有人的命运沉底。
今晨五点二十七分,预警系统失效。高空侦测器在一次静默中断停摆,远程雷达只记录到模糊的回波。五点三十五分,第一批空投弹袭击了第七分线北口。
炸点距离联合营地不到五公里。
烟尘混着泥沙卷上半空,废墟下的房梁像骨头一样被折断,携带热浪的冲击波把整片黄土拍成哑光的黏膜。
那一刻,空气像烧开的水,声音迟滞。
这只是新一天的开始,亦是战场的常态。
医疗区临时搭建在一栋被掏空的混凝土楼里,断垣残壁。玻璃用旧织布封起,只能透出外头强光的一半。移动担架陆续从尘雾中推进来,伴着焦油、血味与铁粉气息。
陆晚清站在门口。
她身上的医官识别带被沙砾磨掉一角,白大褂却依旧干净整洁,格外刺眼,听诊器挂在她的脖间。
她看向被推进来的第七张担架。
担架上的男人是个年轻士兵,腹侧有一道贯穿伤,血流虽多但未触及核心脏器,意识清醒,能自主呼吸。
在他身侧,是一个浑身都是尘与血的女兵,陆晚清撇了眼胸口的标识:G.Y.C。
“他是我的副队。”她嗓音沙哑,低却急,“他还活着。你现在得——”
陆晚清没回答,只是抬手示意停止推进。
她低头观察几秒,唇线微动,语气平平:“左腹部撕裂伤,无器官穿透,生命体征稳定。伤情分级,B。”
“什么意思?”
“他需要处理,但不进入抢救优先组。”
只见对方皱眉,明显不信,“他流了这么多血,刚刚还喘不上气来,你——”
她话音未落,陆晚清转身就要走。
她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猛地上前,抓住陆晚清的肩膀,将她硬生生扳了回来。
“那他要等到什么时候?!要等死了才轮得到人救?”她的声音发紧,像是快要撕裂了什么东西。指节扣入布料,尘土从她发梢掉落,汗珠混着血从下巴滴落。
陆晚清身体晃了一下,但没有反抗。
她只是缓缓抬头,用那种不带情绪的目光望着对方。
“请你松手。”
陆晚清能看见,她的眼神像焚烧着的焦油。
陆晚清盯了她两秒,忽然收回视线,从侧腰抽出一支装载镇静剂的便携注射器,动作干净利落。在战区当医生,士兵发疯已是常态,只是她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用上。
“我没空跟你讲这些。”她语气仍旧平静,却带着极度克制的疲惫。
注射器毫不犹豫地刺入左上臂三角肌。
对方愣了一会儿,像是没想到她会动手。
镇静剂的起效并不剧烈,只是让人脑中轰的一声,像断了电。
她呼吸紊乱了几秒,手从陆晚清肩膀滑落,踉跄退了一步,被旁边的士兵扶住。
她的视线还落在陆晚清身上,眼底仍然烧着没熄的火,却被药效封在了身体里。
陆晚清没有再看她。
担架列后方,另一个士兵被推进来。
是隔壁小队的爆破手,双下肢严重创断,左臂骨裂外翻,脸几乎被炸掉半边。
他没有声音,连呻吟都没有。
·
夜里,医疗组的文书灯亮了一整排。
每位医官都需要在当日24时前完成“紧急交互行为报告表”,其中包括“非合作者登记”、“医疗冲突记录”以及“次级干扰等级”。
陆晚清坐在角落的工作台前,屏幕反光落在她眼睫上。
她打开一个空白表格,开始填写。
联合步兵反应队临时指挥员,编号G.Y.C.,于第一救援时段内干预分诊决定。经语言警告无效,发生身体接触,注射镇静剂后平稳移送。初步评估:过度情绪反应者。建议进入阶段性心理监测组。
她停顿了一下。
陆晚清曾在伤患名册上看过那组小队的数据——五人死亡,两人重伤,到达医疗区时已延误十八分钟。她明白她为什么闯进来,明白她为什么会吼得声嘶力竭,甚至不惜动手。
她也曾在某一年夜战中见过同样的情绪崩塌。只是她不能动摇。
在末尾,她补充了一行字:
其行为源于高度情绪保护反应,非攻击性本能,但已构成制度妨碍。
然后,她点了“提交”。
记录完成。
没有留下一句关于那个女人红着眼睛拉住她时,声音发抖到像是求救的模样。
系统不需要这些。
可她记得。
看之前先看文案避雷,我真的很努力叠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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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冰与火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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