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晚学,盛行忱根据手机导航来到鸣雾中学,这里有点偏,连学校大门也不怎么起眼。
盛行忱和保安沟通了良久,保安拨打方萍的电话,方萍从学校骑自行车出来。
“方老师好!”保安打招呼到,“是这位想来看望学生的。
“我看他挺像学生的。”方萍很客气地说。
“我就是。”盛行忱也没有隐瞒。
“别人来看望孩子都是提前预约的,你没预约。”
“您这不是出来了嘛?”盛行忱说完客套话,便说出目的,“我想和您聊聊。”
父母把他们送过来,不用自己管理,每月给抚养费,每月来看望,甚至有的每年来看望一次,还有的孩子被抛弃在这里。
盛行忱才明白这不是什么学校,而是收养着未成年却被抛弃的精神病人,只是打着特殊学校的幌子。
“你们放假了对吧?”方院长问盛行忱。
“嗯。这里环境不错,我想见一个人,新来的那个。”盛行忱环视学园,地方很偏,没有街上车马水龙的嘈杂声,背靠山林,没人留意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学校。
“黎烨?”
盛行忱点头。
“他现在情绪还没稳定,他父母拿他也没办法。”
“我见见。”
说完,方萍领他去见黎烨。
黎烨见到盛行忱变得冷静了下来。
“院长,我和他说说话……”
方萍明白他的意思:“我在外面等你。”
盛行忱开门见山说:“江觉淮的事是因为你?”
黎烨眼里血红,眼泪被他挤回去,他打池弋霁的时候,池弋霁一滴眼泪都没有。
“你说啊?”
黎烨一句话也没说。
“那池……”
“你别提他!”黎烨害怕自己面目狰狞的样子会吓到盛行忱,使劲不让自己再发火,他认识盛行忱那么久,偷窥他的生活那么久,没见到池弋霁之前,他只有两个表情,一个平时的表情,一个打球时的表情。
盛行忱大概也懂了事情的起因。他试探性的说:“你的日记,我都看了,所以我来找你。”
黎烨憋不住了,双眼通红。
“狗是我杀的,因为这只狗和池弋霁玩的好,江觉淮的事,我也只是想借此让我们认识,你知道真相了,是不是很想杀掉我?”
“并不。你知道你只有16岁吗?”
黎烨仰头大笑完说:“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
“那听我说什么?说你姑妈被撤职了吗,校长被换了?你觉得你爸妈那点钱还管用吗?”
“你不想说?那到我说了。”
“你知道我给池弋霁喂了耗子药吗?我做成了糖。”黎烨看到盛行忱眼神惊慌,得逞地笑了。
黎烨手遮住眼睛,仰头笑得更加猖狂:“盛行忱啊盛行忱啊……你就是被这么一个人毁了……”
“方院长,我有事先走了。”盛行忱慌张地拨打池弋霁的电话,对方萍说,“刚才我们也加了微信,下次我们再聊。”
他撒腿就跑。
电话联系不上池弋霁,公交也等不到,他想,跑快点二十几分钟也能跑回家。
他没敢停下来,跑回了家,天渐渐变暗,楼上的灯没亮,他又一口气跑上楼,打开房门,空无一人。
他累了,顺着门框缓缓下滑,瘫坐在地,大口喘气,他狠不过他,胸口闷,想哭,哭不出来,呼吸也没调整过来。
突然一只手掌盖住他的口。
“别用嘴呼吸,试着用鼻子。”
盛行忱照做,很快平息了下来。
一瞬间,他的所有目光聚拢在池弋霁身上,他伸手想要抱池弋霁,池弋霁懂他,伸手去接并跪在地上。
盛行忱紧紧抱住池弋霁,不肯松手。
“我以为你死了。”盛行忱瞬间哭出来了。
“怎么会?”池弋霁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盛行忱边哭边说:“黎烨说他给你喂了耗子药……”
“啊?我没吞下去。”池弋霁如实回答,“我把它吐出来了。”
盛行忱觉得这一切是多么虚无。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盛行忱迟迟不肯松手。
池弋霁:“你去找黎烨了?”
盛行忱好像没缓过来。
池弋霁慢慢地拍了拍他的背,补充了一句:“有我在,没事了没事了。”
听到这句话,盛行忱松开了手,他们面对着面。
盛行忱擦了擦眼角的泪:“见笑了。”
——
手机没电了啊,池弋霁心中默念道。
“你的伤?”前驾的邱湛羽关心地问,“要不还是先去医院?”
池弋霁好像想起什么来,坐在后驾的他回答:“没多大问题,我不想去医院,送我回南巷吧,我先不回正阳了。”
“哦,前边调头送你回去。公司有点事我自己回去了?过几天再来找你。这边地产竞争有点大,你帮我留意点。还有[MISS]的事,你也留意点。”
“收到。”
——
“没灯?”池弋霁暗想,下了车。
邱湛羽调头,打开车窗对他说:“早点回去,小妹很想你。”
池弋霁蹑手蹑脚走上楼,被盛行忱的身影吓到了,他怎么跪在地上?
他走过去,没发现我?他在哭?
“别用嘴呼吸,试着用鼻子。”
盛行忱眼里本没泪水,见着是池弋霁,泪水一拥而上。
——
盛行忱毛巾擦着头发,上衣没穿,下身穿了球裤。
池弋霁忙时,盛行忱去饭店工作,有时会带饭回来吃。
他低下头,走过来:“到你洗了。”
“听说江觉淮坐牢了。很久之前的事。刚上高一的时候,拘留了十来天,后来听说是在少管所里和别人打起来了,差点把人打死了……”
“听谁说的?”
“学校贴吧里看到的……”
盛行忱坐到他旁边,手抓着他的手,贴近他的手机看。
“哪呢?”
池弋霁心跳加速,另一只手翻找,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盛行忱用的是香皂。
“这条比较详细。”池弋霁把手机给他,最后还是问了,“你不冷吗?”
盛行忱细阅,回答道:“屋里没那么冷。”
没人知道江觉淮为什么选择坐牢,他们大多同情杨知舟,同情他们的父母,养儿不易。
盛行忱截图给孙正帆。
孙正帆还没看图片,发送了一张“大惊”的表情包,池弋霁怎么会给他发消息,而且是关于江觉淮的。吓得截图发给盛行忱。
—盛行忱
—这个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孙正帆:我去!你不能用你自己的手机吗?
—哦,也对,顺手了
—你小子什么时候加的他
小林子给盛行忱的号发来一条语音:盛行忱,你是不是有病,你知不知道我心脏差点跳没了?
孙正帆拍拍自己的胸口,呼气让自己放松。
神一样的男人:不知道
—委屈.JPG
神一样的男人:问事呢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没啥好事,我们还是见面说?我还没打听到他在哪,等我打听到了,下次你直接问他吧,贴吧里的不一定准
神一样的男人:哦,记得联系我
—等等!你和池弋霁在一起?
神一样的男人:你猜
盛行忱手机还拿池弋霁的手机,他已经去洗澡了,他觉得,盛行忱都知道他是傩,手机里也没什么秘密,随便他看。
“弋哥,我看下你和孙正帆的聊天记录。”盛行忱对这浴室喊。
“哦,你看呗。”池弋霁应着他。
页面还停留在与孙正帆的对画框里,他往上翻,没什么,也就好友通过消息,孙正帆加的他,接下来就是两人打招呼,尬聊。
方萍打电话过来:“你确定吗?”
盛行忱很肯定地回答:“我确定。”
“那你抓紧吧。提前祝你新年新气象。”
“好的,谢谢。”
池弋霁刚好出来,盛行忱问:“我可以看看你的伤吗?”
“可以。”
盛行忱看着他的伤,又要哭了,他碰了碰:“疼吗?”
池弋霁摇摇头。
“你为什么不还手?”
池弋霁摇摇头。
“你不会吗?那天你救我,不是挺厉害的吗?还想一打五。”盛行忱轻笑。
“盛行忱,别问了。”池弋霁轻声说。
盛行忱从兜里拿出池弋霁之前给的一小瓶东西,他可宝贝这玩意儿了,还拿布包起来,害怕它碎,其实它才没那么容易碎。
“你说这能保命?现在能用吗?”
可以是可以,池弋霁是给盛行忱保命用的,这点伤他才不用,他又摇了摇头。
盛行忱起身穿衣去买药,池弋霁认为他生气了,他们什么话都没说。
半个小时,他回来了。
池弋霁抱膝而坐,脸窝在膝盖上,缩在床头旁,被床挡住只见半个头,显得很无助。
盛行忱靠近他,寒气让他缓缓抬起头查看。盛行忱抓着他的下巴,嘴角明显有被打的痕迹,脸冰冰的,没什么血色,盛行忱心疼。
“给你买了药,擦点?”
他点头同意。
盛行忱小心翼翼地擦,棉签轻轻擦拭嘴角。
他的伤口什么的,早就处理过一遍。
“疼吗?”
池弋霁依旧摇了摇头。
“身上的伤呢?”
“没什么大碍。”
擦完后,盛行忱站起身来。
“别坐地上,小心着凉。”
池弋霁腿有点麻,站不太稳,盛行忱及时抓住他的手臂,扶他坐到床上,盛行忱怕他冷,拉过被子盖在他头上。
“脱了。”盛行忱淡淡地说,“我看下。”
“不用。”池弋霁露个小脸,他已经把腿收进被子里,盛行忱虽然是穿着球裤出去的,但是回来了许久,池弋霁的腿放在外边,还感受到他的温度。
“别抱着腿了。血液不通,腿容易麻。”
池弋霁听了,盘坐着,有点麻,算了,睡觉,蜷着睡。
盛行忱找了另一床被子,不是很厚,他脱掉羽绒服,上 床睡觉。
早晨,盛行忱蹲着系鞋带,池弋霁在洗漱。
盛行忱问:“你和我去学校吗?”
“不是放假了吗?”
“有点事。”
“哦。”
自行车上,盛行忱问:“你买了回家的票吗?”
“买了。”
魏定国前天晚上便和门卫沟通好,今天七点开了校门。
魏定国稍鞠躬和门卫握了握手:“还得麻烦您来,麻烦了。”
手续办好后,魏定国问:“盛行忱,我想问你点事,之前学校的贴吧,你有账号吗?”
“有的。”
“既然……”魏定国没有直接说出,“能不能把账号给我?”
“好,我帮您登陆。”盛行忱也有要求,“但请您不要发表有损我形象的帖子。”
“我不发,只是想了解学生在干什么,及时对症下药。”
“魏校长,你怎么那么好,搞的我都不想走了。”盛行忱说了些客套话缓解尴尬。
和魏校长告别后。
走在校园里,池弋霁问:“你要休学?”
“嗯。我带你去个地方。”话刚说完,盛行忱拉着池弋霁的手腕走。
“不能一起毕业了。”
盛行忱只顾往前走,没有回答。
池弋霁挣脱了他:“我会自己走的。”
在初中部的小花园里,盛行忱心里数着花园里的大理石石块:一、二……
池弋霁紧跟其后。
到第十三步时,停了下来,他转身看着有些歪曲的树,它的弧度看起来躺在树干上很服帖。
大理石间距排布不合理中国人的步子,池弋霁没注意停下脚步,撞上了盛行忱。
盛行忱侧头看他:“怎么了?”
“没怎么,你突然停下我没反应过来。”
盛行忱扭头回去走到树干旁蹲下,随手在旁边拿了个树枝开挖。
池弋霁就杵在那静静地看着他。
东西埋的不是很深,很快挖出来了。
一个小木箱,上了金锁,池弋霁想,这东西应该对盛行忱很珍贵。
打开后是一些橘子的标本、学校豆浆的杯子、苹果的种子……
池弋霁:?
能看的只有一张小纸条和两张照片,有一张照片盛行忱没给池弋霁看。
“你小时候挺懂看镜头的。”
毫无疑问,这张是池弋霁拍的,盛行忱不知道,池弋霁也没想起来。
纸条很破旧。照片是他小时候的丑照和全家福。
“初中偷偷到孔子像下面吃的东西,能留的我都留了。”
池弋霁没问他为什么要偷吃,也许是生活所迫吧,照片眼熟。
回去的路上,池弋霁在征求盛行忱的意见后,将小纸条念了出来:“愿你成长,皆如所愿——阿池。”
毫无疑问,池弋霁写的,但是他们都不记得了。
池弋霁调侃他:“之前你叫我阿池,是不是把我当成这个人了?”
盛行忱不答。
“替身文学?”
“没有。”
池弋霁自己骂自己:“字迹那么粗糙,怎么比我写的还丑。”
“嗯,你的字比他好看多了。”
——
盛行忱不得不承认,母亲的墓搬到公墓,确实比在山上好,自己不用走那么远,想母亲了,直接就来。
“妈妈,我好想你。”盛行忱跪在墓碑前,抚摸墓碑。
池弋霁想告诉母亲一些事,来到玫瑰园,与往年不同,今天他竟然能在玫瑰园见到妄遇!他没去打扰他们,看了几眼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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