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皇陵地宫。
青铜柱上的图腾在火把下泛着幽光，九根盘龙柱环绕的祭坛中央，沉霜剑悬于半空，剑身裂纹中游走着细碎金光。镜渝赤着上身跪在阵眼处，赤金瞳随咒文流转忽明忽暗，心口蛊纹已蔓延至锁骨，如荆棘缠绕脖颈。
“龙脉生门只能开半刻。”吟卿的白发被地宫阴风吹散，腕间佛珠快速拨动，“若他的魂魄不能归位……”
“那就再开一次。”镜渝的指尖深深抠入青砖缝隙，血珠顺着臂肌滑落，渗入阵纹。
青铜柱突然震颤，柱身龙目渗出黑血。吟卿猛地按住他肩头：“不对劲！这血里有蛊虫！”
黑血落地化作千百只血蛛，潮水般涌向阵眼。镜渝挥剑斩碎蛛群，黏液溅在赤金瞳上灼出白烟。他忽然僵住——蛛群尸体竟拼成燕沁的脸，薄唇翕动，唤的却是他熟悉的称呼：
“阿渝。”
沉霜剑哐啷坠地。
“镜渝！”吟卿的佛珠炸开，金光逼退蛛潮，“这是惑心蛊，别听！”
镜渝的赤金瞳燃起金焰，蛊纹却趁机攀上耳际。他看见燕沁的虚影自剑中浮现，玄衣玉冠，眉间朱砂如凝血，指尖虚点他心口：“再耗下去，你的命可不够赔。”
真实的刺痛感让镜渝闷哼一声。阵纹突然逆转，青铜柱裂开蛛网状纹路，地底传来银罗的尖笑：“本座的血蛛，滋味如何？”
镜渝的剑锋插入阵眼，赤金瞳映出地宫穹顶——那里嵌着无数青铜镜，每面镜中都映着银罗的碧眼。
“阴魂不散。”他碾碎一只血蛛，汁液竟腐蚀剑柄缠绳。
吟卿的符纸在空中燃成火龙：“他在龙脉里留了蛊种，杀不尽的！必须先固魂！”
镜渝突然割破掌心，以血为墨在祭坛重绘阵纹。血珠触及沉霜剑的刹那，燕沁的虚影陡然凝实，抬手握住他执剑的手：“阿渝，你心跳太快。”
真实的触感让镜渝瞳孔骤缩。
“专心。”虚影的指尖划过他颈侧蛊纹，所触之处剧痛骤消，“左三寸，挑破坤位。”
剑光如银蛇游走，挑断三根青铜链。锁链崩裂的轰鸣中，镜渝听见燕沁的低叹：“你还是这么不要命。”
地宫崩塌的瞬间，镜渝抱住沉霜剑滚入暗道。碎石擦过脊背，血渍在玄甲上晕开暗花。怀中的剑柄突然发烫，燕沁的虚影浮在剑刃上，眉峰微蹙：“你背上……”
“死不了。”镜渝以剑撑地，赤金瞳在黑暗中如兽瞳般灼亮，“银罗在龙脉里养了什么？”
“他的半副魂魄。”虚影抚过剑身裂痕，“与我的残魂纠缠十年，倒是执着。”
暗道尽头传来窸窣声，镜渝的剑锋映出可怖景象——无数蛊尸被青铜链吊在半空，心口皆插着沉霜剑的仿品。最中央的尸身面容腐烂，手中却紧握明黄圣旨，依稀能辨“传位于三皇子燕煜安”。
“陆延之的手笔。”虚影冷笑，“假传遗诏，倒是惯用手段。”
镜渝的剑尖挑开圣旨，碎帛中掉出枚骨铃——与银罗的铃铛一模一样！
骨铃炸开的毒雾中，镜渝看见十年前的御书房。
少年燕沁被铁链锁在龙椅上，陆延之将蛊虫按入他心口：“陛下若听话，老臣便留镜小公子一命。”
“阿渝……”少年天子唇间溢血，染红案上未写完的诏书，“跑……”
镜渝的赤金瞳几乎滴出血来。沉霜剑劈开幻象，却斩不断喉间嘶吼：“你当年为何不说！”
虚影自剑中走出，玄衣袖角扫过他染血的下颌：“说了，你还能活成如今这般骄傲模样？”
地宫再次震颤，蛊尸如雨坠落。镜渝的剑锋贯穿最后一只血蛛时，虚影忽然从背后拥住他——没有温度，却重若千钧：“阿渝，看头顶。”
穹顶青铜镜尽碎，露出隐藏的星图。紫微星位嵌着枚玉玦，上面有一个“炘”字
玉玦坠入掌心的刹那，地宫归于死寂。
镜渝的赤金瞳黯淡如烬，蛊纹退至心口。沉霜剑的裂痕被玉玦金光填补，燕沁的虚影却淡得几乎透明：“时辰到了。”
“你早算好这一步？”镜渝攥紧玉玦，棱角刺破掌心。
虚影轻笑，指尖虚点他眉心：“我的阿渝，可是要名垂青史的人。”
金光暴涨的瞬间，镜渝听见真实的嗓音落在耳畔——
“回头。”
祭坛废墟上，玄衣帝王负手而立，眉间朱砂灼眼，唇角噙着熟悉的讥诮：“镇国大将军的仪容，未免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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