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短短被囚于高楼之上的几日,竟让我恍惚觉自己又回到了清幽谷的云崖边上。
那时世间的纷纷扰扰皆与我无关,我成日守望着星辰,静候着尘缘的到来,亦如眼下权势褪尽,只余这漫天星辰与我作伴,我卜算着命运的到来。
除却午夜我偶尔能梦见废太子各种死前惨状,他那幽怨的眼神,似乎也有在质问我,为何要助纣为虐?我终是染上罪孽,心生不安。
华阳再来寻我之时,我正倚着栏杆在观星,但见客星犯紫微,国易其主之兆。
“走吧,父皇要见你。”华阳不屑地又道:“还真不知父皇倒底被你们母女给灌了什么**汤,竟然为能你做到如此地步。”
我却故作诚恳地问道:“若非如此,殿下走的棋又如何能奏效?只是臣尚有一事不解,明明殿下那招祸水东引用得妙极,又为何要竭力保下臣?就不怕前功尽弃?露出些蛛丝马迹,妄遭他人非议?”
“天下之大,悠悠众口堵之不尽,自古成王败寇,本宫是胜者,功过是非又何惧他人评论。”华阳不以为然地讥笑道,“至于保你,你何必明知顾问,本宫不过想借你的命与父皇作个交易而已!”
“臣竟不知自己还有这等分量?”
“就算你没有,那就把你那曾深得圣宠母亲和弟弟也加上,这不就有了。”
我瞬间懂得了她的谋算,杀人不见血,最是诛心也不过如此。
那场变乱里,皇子们几乎全军覆没,公主们则是软弱可控者留。母亲与弟弟起初是牵制我的棋子,而今却是华阳与父皇博弈的筹码。
放着母亲曾是父皇年少时的挚爱不说,弟弟如今作为他唯一活下来的皇子,对于最是看中血脉传承的父皇来说,分量不可谓不重,我原不过块是华阳扔向帝王心海的探底石。
我不由得轻笑地试探道,“那便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华阳却警惕地看了我一眼,“你还算到些什么?”
我摇头不语,华阳似是松了口气般,从袖中抽出了传位诏书,得意地扬了扬,“也罢,这一路若亏有你,也不会如此顺利,待我登位,亦可绕过你母亲与弟弟,不过他们此生不得在踏入我南昱境内。”
“好。”
“至于你……”华阳顿了下又道,“我国与北宣和谈尚且不牢固,你不如前往和亲,以赎身上的罪孽,倘若能再祸一祸国,就更好了。”
华阳身上的戾气似乎也跟着她那略先俏皮的语气消散了,至此我不在怀疑自己的卦象,她心思通透,杀伐果断,智谋无双,胸襟亦不算狭窄,确是个当帝王的好料子。
“师父可否曾嘱咐过你什么?若你肯实言相告,我可诚心赠你一卦。”
华阳像个被抓包小孩子,眨了眨眼,无奈道,“云隐仙师,通晓未来,曾让我务必保你一命,说你会是两国和谈的关键。我亦盼你莫在囿于过去,早日渡过尘缘,造福万民。”
我深知她的话真假掺半,她以诸多借口送我去和亲,不过是怕来日重蹈覆辙,皇权再为所谓的天命所缚,我大抵会是这个王朝最后一任国师了。
但我还是仰望着星空,装作一本正经掐算道,“你不是个好妹妹,但会是一位好的帝王。”
“就这,你耍我?”华阳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信不信由你。”
月华将影子拖拽得老长,磨蹭了许久,我终于鼓起勇气踏进了父皇的寝殿。
上回来谄媚进言时,他还算健壮,而今却好像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
心事已了,那些年曾有过的失落,积压已久的怨恨,似乎都在我听见那声“姝儿”时释怀了。
他好像仍旧是那个我六岁以前认识的父皇,絮絮叨叨地拉着我说了许多话。
他说,他终于自由了,余生只想陪着母亲和弟弟过一过平凡人的生活。
帝王哀伤的眼里全是对未来新生的憧憬向往,他或许有过诸多不可言说的无可奈何,可我却知晓破镜已再难重圆,母亲不会原谅他了。
我如是听着,他那一遍遍重复着自欺欺人的话语,并未没答话,只是末了,轻轻朝他行了个大礼,便留下个决绝的背影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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