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残魂
进门的一瞬，聂笙移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样子，同时给辛展的屋子设了结界。
“你醒了？”
“聂大王？我还以为我死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想过你会这么鲁莽。”
聂笙移看见辛展眼中流出两行泪，急忙被他用手擦掉。辛展没想过自己会哭，至少被丰易抓住以后，他没流过一滴泪。
“你们先出去，我和他单独聊聊。”
辛展抽了抽鼻子，仿佛又回到之前混不吝的样子，他拄着床慢慢坐了起来，中途聂笙移要扶他时被他拒绝。
辛展故作轻松道，“没事，我自己可以。”
聂笙移收回手。
“听聂湛平说你吃了九转魔丹后一直晕着，楚连珩将你救好了？”
“嗯。”
“太好了，我真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聂大王，是你救我出来的吧，那你岂不是得罪了丰易，还是解溪救的我？我其实以为丰易会杀了我，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杀我，但我说了，要是让爷爷我活着出去，我一定……”
聂笙移打断辛展的喋喋不休，“你都知道了吧，斩魂族。”
辛展“嗯”了一声。
“你和亭林没有想夺魔尊之位，你们是去刺杀丰易，是吗？”
“魔尊之位，我夺那东西干嘛，虽然我曾经是想，但我现在，只想杀了丰易，我要他赔命，赔我们整个斩魂族的命。”
此刻，聂笙移终于明白解溪的犹疑是什么。
“你太自不量力了，你根本杀不了他。”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还不是活着，我说了，只要我活着……”
“羌笛给你的灵魄不是让你这么用的，你活着，斩魂族就还没有灭族。”
“你让我看着仇人风生水起，我就这么活着，我这叫什么活着。”
“你怎么知道的？”
“做梦，有很多人来看我，起初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后来……反正亭林都告诉我了，是丰易毁了我们族，是他，是他。”辛展懒得叙述，“你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一个自不量力，两个更自不量力。”聂笙移心道，她倒是没想到那些灵魄会来看这个他们族留存的小家伙。
“你……”
“报仇的事别想了，你就在这儿待着吧，聂湛平会给你疗伤。”
“你想把我关在这儿？”
聂笙移一副这有什么需要质疑的表情，“嗯”了一声。
“只要我不死，你就出不去。”
“聂笙移！”随着辛展的大吼，他的伤口又裂开一下，“你不让我出去，我会恨你一辈子。”
“那你就在这儿恨吧，省得出去了没机会恨。”走到门口的聂笙移停住，没有回头，“哦对了，别打聂湛平的主意，他虽然看着傻，但毕竟是我弟弟，有些蛮力。”
聂笙移同楚连珩走进地牢，说是地牢，其实自从聂笙移上次入主魔宫以来，地牢再也没关过任何妖魔。
而且五百年前，聂笙移还改造了这地方，里面舒适得很不说，主要是气息封闭，是个闭关的好地方。虽说喜欢清净的她可以往魂断山跑，但不能总往魂断山跑。
厉霆站在正对入口的地方，脸上是许久没出现过的平静。他之前也平静，只不过之前的平静背后是无能的愤恨带来的绝望。此时此刻，他平静的背后却是希望。
地牢门开，厉霆就那么直直地盯着门口。满脸戒备地不语拔出剑，守在厉霆身边。
厉霆的手握住剑身，不语想抽回剑，对方却握得更紧。厉霆手中的鲜血顺着剑身落到地上。
“尊上。”
“我不是什么尊上，我根本就不是魔界的人。”
“你也不要再保护我了，从现在开始，你是你，我是我。”
不语语气焦急，“尊上，你在说什么啊。”
厉霆收回手，剑身已经染上他的鲜血。旁边的不语犹豫一瞬后，收回了剑。
厉霆看向走近的聂笙移，深深鞠了一躬，“多谢，现在可以杀了我了吗？”
聂笙移缓缓摇了摇头。
厉霆的目光再次露出震惊，像是溺海终于游到远处浮木旁，却发现浮木是自己的幻觉。
“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聂笙移将视线移向旁边的不语，“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不语下意识拔剑，在另一个意识下却没有真的拔出剑。
“只要你可以放了尊上，你可以杀了我。”
“忠心，真是忠心。”
昨晚见到不语的时候，楚连珩瞬间就感受到了垣川的一缕残魂，原来垣川的残魂一直在魔宫，就在他眼前这个小孩子身上。
虽然垣川那剩下丁点的残魂现在不足为惧，可已经扎根在不语的魂魄里，假以时日，他也不知道垣川会做些什么。但是他知道垣川下一步会做的就是，吞噬不语。
他告诉了聂笙移，不语体内有神妖千面图中那棵古柳的残魂，这也是古柳一直没有枯萎的原因。
“那棵树不好吗？”
“嗯。”楚连珩想一想补充道，“很不好。”
“那你就直接杀了不语，身魂一体，古柳应该可以枯萎了吧。”
“直接杀了不语吗？”
“我知道你问我是不想这么做，但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而且你说古柳很不好的话，那应该还是杀了他以绝后患比较好。”
“我……”
楚连珩心道，我不想因为垣川的事情再死无辜的人了。
“逗你玩呢，我可以先把他关起来，办法你慢慢想，但是，那个不好的残魂你得控制住了。”
当两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不语身上，他紧握着剑退了一步。
剑仍未出鞘。
聂笙移没动，楚连珩朝不语走了一步，不语手握得更紧，又跟着退了一步。
历霆跑过来，“你们要干……”
聂笙移手一抬，历霆并未按照他自己的想象挡在不语身前，直接晕倒在了半路。
不语急切道，“魔尊。”他警戒又愤恨地看着楚连珩，此刻，剑出了鞘。
楚连珩快步上前，手掌劈到不语的手腕。长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接着，楚连珩一掌打到不语的肩膀上，他本人也像长剑一样落地，下意识盘坐在地，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醒来，不语意识到自己被封了周身经脉，魔元也被封住，灵力不说全无，但是一点也使不出来。
不语恐慌地在胡乱出招，然而没有一点杀伤力。
他现在就是个废人，就是个废人。
守在不语身边的历霆，嘴形停在“醒”字，等到不语垂头丧气地放下手，方继续说道，“她说了你会醒，没说你会疯啊。”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封了不语的灵力？”
“嗯，这样他就没办法继续修炼，垣川也没办法化他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那个垣川好像很厉害，那你曾经是……算了，先不说了，我去找趟解溪，你帮我看着点辛展，护好聂湛平。”
“大门在那边。”
聂笙移回头，“知道，我得走后门。”
解溪竟然没在大厅，也没在自己那个大到聂笙移光是想到都会皱眉的庭院里。
“哪去了？”
聂笙移打算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等解溪，毕竟来回折腾一趟，风险就多一分，而且她也不把魔宫当成家。
刚推开门，就看见解溪阴沉地坐在院中，全无平时的笑意。
“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聂笙移不解，认真问道，“什么意思？”
“魔宫多好多大啊，我这小地方可容不下你这大人物。”
“我这院子可比你的院子小多了，这么说你应该去魔宫里住，你能住惯大地方。”
“聂清言你……，你就那么愿意当魔尊吗？你就那么享受万人之上吗？你就平静地在我这里生活不好吗？我哪儿惹你不满意了，你说杀厉霆就杀厉霆，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和我商量一下？”
“平静的生活当然好，我也想平静地生活，但是……”
“但是什么，你就是享受凌驾整个魔界之上的感觉是吧，整个魔界都要遵守你的规则，你说引天光就引天光，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就是喜欢这种感觉是吧？”
“我以前确实……”
“你知不知道你不是每次都能死而复生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能让你死而复生的秘法是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招摇啊？我知道了，你还是想颠覆魔王之规是不是，你怎么这么执拗呢，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你能不能为我想想？”
解溪话越多，情绪越激动，聂笙移越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现在还没想到这个事……”
解溪已经完全听不进去聂笙移说什么了，他觉得自己想的就是聂笙移要做的。
“我就知道你还想改魔王的规矩，我被孤家寡人的魔王传位算是我撞了大运，但别的魔王就是想传位给自家人有什么错，我有子嗣我也想给他留个高位，你能不能明白这个道理，你能不能不要不撞南墙不回头，灭乌的事你不记得了吗？你这么快就忘了吗？你知不知道丰易又找了本初和雷鸣他们？”
“三魔王和四魔王？”
“对。”
“找他们干嘛？”不等解溪回答，聂笙移自己给自己答疑解惑了，“灭乌的事他们也参与了？”
解溪终于意识到被情绪架着走的自己话说多了，他降低了音调，“是……”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是吗？”
解溪别过头，方才质问和指责的气势全无，“是……”
“丰易找过你吗？”
此话一问，解溪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音调再次高八度，“怎么可能找我，他觉得我是你的狗腿子，怎么可能让我知道。”
“但你还是知道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都怪我设伏设的太晚……我若是早点……你骂我吧，打我也行。”
“打你干嘛？”
“我一直瞒着你，你不怪我吗？”
“你不也是在我和灭乌大战之后才知道的吗，怪你什么。”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解溪，我既然回来了，就不能一直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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