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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决裂

餐厅的混乱与耶格尔派的武力威胁,像一层厚重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当艾伦提出要单独与德利特、三笠、阿明谈话时,弗洛克等人立刻清空了餐厅隔壁一间用来储存酒水和小型聚会用的偏厅,并将其他所有人——包括哭泣的贾碧、惊慌的布劳斯一家、被控制的韩吉等人,以及刚刚喝下脊髓液红酒、面色苍白的法尔克——都严密看管在主餐厅内。

偏厅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也仿佛将四人与过去的一切情谊隔绝开来。房间不大,只有一张粗糙的木桌和几把椅子,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酒桶和灰尘的味道。一盏孤零零的油灯在桌面上投下摇曳昏黄的光晕,将四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在墙壁上。

艾伦率先走到桌边,背对着他们。他的背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疏离。

德利特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腹部,脸色因强行催动光之力和之前的冲击而愈发苍白。三笠紧抿着嘴唇,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艾伦的背影,担忧、不解与一种模糊的恐惧在她眼中交织。阿明则眉头紧锁,湛蓝的眼眸中充满了理性的审慎和深切的忧虑,他试图理解艾伦行为背后的逻辑。

艾伦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上了一张冰冷的面具。他没有看任何人,而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在昏暗的光线下,他手背上那道新鲜的、边缘泛红的划伤清晰可见,甚至还有细微的血珠在缓慢渗出。

“坐下。”他命令道,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第一次扫过三人,最终落在三笠身上,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审视。三笠下意识地想要靠近德利特,看看他的伤势。

“我说,坐下。”艾伦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那双碧绿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燃烧。

德利特深吸一口气,拉了拉三笠的衣袖,示意她照做。三人沉默地走到桌边,依次坐下。阿明坐在艾伦正对面,德利特和三笠分坐两边。

“把手,”艾伦继续用那种没有感情的声音说道,他将自己流血的手掌摊开,按在粗糙的桌面上,鲜红的血珠在木纹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痕迹,“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子上。让我能看到。”

这是一个极具侮辱性和控制性的要求,仿佛他们不是曾经生死与共的伙伴,而是需要被严密监控的囚犯。阿明的眉头皱得更紧,德利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但他还是率先将双手摊开,放在了桌面上。三笠和阿明见状,也只能依言照做。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油灯灯芯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更衬托出房间内死寂般的沉默。三笠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艾伦,她看着他手背上的伤口,眼中充满了心疼和不解,下意识地,她放在桌上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去触碰,或者只是无意识的紧张。

“别动!”艾伦猛地喝道,声音尖锐,如同鞭子抽打在寂静的空气里。他的目光如同利刃般射向三笠,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厌恶。

三笠被他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肩膀一颤,立刻僵住了动作,手指紧紧按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眼中的困惑和受伤几乎要满溢出来。

艾伦将目光转向阿明,那审视的、带着讥诮的眼神,仿佛在打量一件失败的实验品。

“阿明,”艾伦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更加刺骨,“你知道吗?你的思维,早就被贝尔托特的记忆影响了。”

阿明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艾伦。

“不然,你怎么可能会爱上阿尼·利昂纳德?”艾伦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可笑,“那个女巨人,那个曾经杀害了那么多同伴,将利威尔班几乎全灭的敌人?是你的脑子出了问题,还是贝尔托特那家伙残存的、对同伴可悲的执念在作祟?”

“艾伦!你……”阿明脸色涨红,这荒谬而恶毒的指控让他一时语塞,愤怒和屈辱涌上心头。他对阿尼复杂的情感,他自己尚且无法完全厘清,此刻却被艾伦如此轻蔑地践踏和扭曲。

“还有你,德利特。”艾伦的目光转向德利特,那眼神更加复杂,混杂着嘲讽、不满,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对莱纳·布朗那种懦夫、叛徒,居然还能产生可笑的‘爱意’?玛丽亚之墙夺还战的时候没杀他,雷贝里昂的时候,他还是在你面前放弃了抵抗,流着泪求死,你居然还是下不去手?”

艾伦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仿佛在感叹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优柔寡断,感情用事。这就是你,德利特。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却被无聊的感情束缚着手脚。你这样的人,注定成不了事。”

“艾伦!住口!”三笠再也忍不住了,她不能容忍艾伦这样伤害德利特和阿明。她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

艾伦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三笠,那眼神中的冰冷和厌恶几乎凝成实质。

“三笠,”他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令人心寒的“科普”意味,“我在马莱的那段时间,见识了很多事情,也从吉克那里知道了很多……关于阿克曼一族的事情。”

他微微前倾身体,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而来的说客。

“他说,拥有阿克曼血统的人,会在某个特定时刻,为了保护某个被认定为主君的人,而觉醒强大的力量。那种力量,那种盲目的忠诚和守护……说白了,就是一种被血脉编程好的‘奴隶’本能。”

他盯着三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

“而我,艾伦·耶格尔,向往的是绝对的自由。我最讨厌的……就是不自由的奴隶。”

“不要再说了……艾伦……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三笠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滚落下来,她摇着头,声音破碎,带着绝望的哀求。她放在桌上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然而,即使在这种时候,当身旁的阿明因愤怒而要拍案而起时,她竟然还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了阿明的手臂,阻止他冲动——她依然在保护艾伦,不让他受到伤害,哪怕他正在用最恶毒的语言凌迟她的心。

艾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非但没有丝毫动容,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个近乎残忍的、印证了某种猜测的表情。

“看吧,”他对着德利特和阿明,用一种展示物品般的语气说道,目光却落在泪流满面、却依旧下意识维护他的三笠身上,“她就是这样的。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像这样,无条件地、像个奴隶一样听命于我,保护我。”

然后,他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三笠那双被泪水模糊、充满了巨大痛苦和不解的黑色眼眸上,说出了那句足以将一切美好回忆彻底碾碎、将三笠推入无尽深渊的话:

“所以,我从小就最讨厌你了,”

“三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油灯的光晕似乎也不再摇晃。

三笠的瞳孔骤然放大,所有的泪水仿佛在瞬间冻结,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痛楚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全身,让她连颤抖的力气都失去了。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艾伦,看着这个她从小用生命去守护、视作比自身更重要存在的人,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然而,下一秒——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打破了死寂!

是德利特!

在艾伦那句诛心之言落下的瞬间,他一直压抑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他猛地一脚狠狠踹在厚重的木桌上!巨大的力量让桌子发出一声哀鸣,猛地向后撞去,重重地撞在艾伦的腹部和腿上。

艾伦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撞得向后踉跄,但他反应极快,试图稳住身形。

可德利特的动作更快!或者说,是愤怒和守护三笠的本能,让他暂时忘却了身体的虚弱和剧痛!他如同猎豹般从椅子上弹起,绕过桌子,在艾伦稳住重心之前,一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脸颊上!

“呃!”艾伦闷哼一声,被打得偏向一边。

但这仅仅是开始!

德利特一把揪住艾伦的衣领,将他死死按在冰冷的墙壁上,另一只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狠狠地砸在艾伦的脸上、腹部!他没有动用光之力,仅仅是凭借着一股狂暴的怒气和阿克曼级别的身体素质,进行着最原始、最愤怒的殴打!

“混蛋!畜生!”德利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他一边挥拳,一边怒吼,“你他妈看到了什么狗屁未来我懒得管!你他妈有什么苦衷我也不在乎!但你敢对三笠说这种话!你他妈就欠揍!我今天就要打醒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每一拳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墙壁在撞击下发出闷响。艾伦试图反抗,但在德利特盛怒的、毫不留情的攻击下,他只能勉强护住头部,嘴角很快破裂,渗出血丝,脸颊也迅速红肿起来。

三笠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惊呆了,她看着如同暴怒雄狮般的德利特哥哥,看着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艾伦,心痛得几乎要裂开。阿明也站了起来,他没有阻止德利特,紧握的双拳和愤怒的眼神表明了他此刻的态度——艾伦,该打。

然而,德利特的身体终究是强弩之末。腹部的旧伤因为剧烈的动作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力量的反噬和之前透支的后果在这一刻猛烈爆发出来。他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破绽,挥出的拳头力道也减弱了几分。

就在这一瞬间!

一直被压制的艾伦眼中凶光一闪!他猛地格开德利特无力的一拳,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一记凶狠的肘击,毫不留情地重重撞在德利特腹部的伤口上!

“噗——!”

德利特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瞪大,一口鲜血无法抑制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溅在了艾伦的脸上和胸前的白衣上。所有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他松开了揪住艾伦衣领的手,身体软软地沿着墙壁滑倒,无力地瘫倒在地,只能发出痛苦的、压抑的喘息,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哥哥!!”三笠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了过去,不顾一切地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挡在了德利特身前,将他护在自己怀里,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愤怒而绝望地瞪着艾伦。

阿明也一个箭步冲上前,张开双臂,死死地护在德利特和三笠身前,像一堵坚硬的墙,他怒视着艾伦,眼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熊熊怒火。

偏厅的门被猛地撞开,几名耶格尔派士兵持枪冲了进来,枪口对准了阿明和三笠。

艾伦用手背抹去脸上被德利特溅上的血迹,又擦了擦自己破裂的嘴角,他缓缓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外套。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脸上带着伤,但眼神却更加冰冷和阴暗。他看了一眼冲进来的士兵,摆了摆手。

“只要你们好好听我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些不愉快的事情。”艾伦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后的沙哑,但语气依旧充满了控制欲。

“听你的话?!”阿明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指着艾伦的鼻子,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厉声质问道,“像这样伤害三笠!把保护你多年的哥哥打成重伤!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吗?!艾伦·耶格尔!你看看你自己!口口声声说着讨厌奴隶,追求自由!可你现在做的,不就是想用暴力强迫我们服从你的意志吗?!到底谁才是被所谓的‘未来’、被你那极端想法控制的奴隶?!!”

“你说谁是奴隶?!”艾伦像是被踩到了最痛的尾巴,猛地回过头,死死盯住阿明,一直维持的冰冷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露出了底下汹涌的、近乎失控的怒火!阿明的指控,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不愿承认的恐惧和矛盾。

“就是你!艾伦!”阿明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你现在就是个被自己妄想绑住的可悲的奴隶!”

“闭嘴!”艾伦怒吼一声,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朝阿明扑了过去!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这是他们自幼相识以来的第一次真正的、毫不留情的肉搏!没有技巧,没有章法,只有积压的怒火、背叛的痛苦和理念的冲突,通过最原始的方式爆发出来!

艾伦凭借着一股蛮力和愤怒,将阿明按倒在地,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阿明虽然体力不及艾伦,但也拼命反抗,用手臂格挡,用拳头还击。桌椅被撞翻,油灯摇晃欲灭,墙壁上映照出两个曾经挚友如今生死相搏的扭曲影子。

“我以前不跟你打!”艾伦一边挥拳,一边气喘吁吁地低吼,脸上混杂着血污和汗水,“是因为你阿明!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最终,体力上的差距还是显现出来。艾伦一记重拳狠狠砸在阿明的颧骨上,阿明闷哼一声,眼前一黑,反抗的力道瞬间松懈。艾伦又接连几拳打在阿明的腹部和脸上,直到阿明再也动弹不得,满脸是血,只能躺在地上痛苦地喘息,意识模糊。

三笠在一旁抱着德利特,眼泪已经完全止不住了,她无助的喃喃着:“不要打了,住手,不要打了···”

艾伦喘着粗气,从阿明身上站起来。他的样子也很狼狈,脸上多处挂彩,衣服凌乱。他看也没看地上失去反抗能力的阿明,以及被三笠紧紧护住、已经昏迷不醒的德利特。

他对着门口的耶格尔派士兵挥了挥手,声音冰冷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把他们三个带上。我们走。”

三笠抬起泪眼,看着眼前这个陌生而恐怖的艾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绝望地问道:“去……去哪里……”

艾伦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门外未知的黑暗,给出了那个仿佛命运轮回般的答案:

“一切的开端与起点——”

“希干希纳区。”

巨木之森深处,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参天古木构成的绿色穹顶之下,只有风吹过叶隙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几声遥远的鸟鸣。利威尔·阿克曼背靠着虬结的树根,那双死鱼眼一如既往地缺乏波澜,却如同最精准的锁,牢牢钉在空地中央那个被特制镣铐束缚着双手、看似安分坐着的吉克·耶格尔身上。

米克刚刚结束又一轮细致的巡逻,他那异于常人的敏锐嗅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周围每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他回到空地边缘,对着利威尔微微摇头,示意外围一切正常,那三十名负责外围警戒的调查兵团士兵依旧在各自的岗位上,如同融入林间的影子。

短暂的沉默被吉克打破。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投向米克,语气带着一种闲聊般的随意,却让空气瞬间多了一丝粘稠的诡异:

“说起来……米克分队长,外面那些辛苦守着的士兵们……大概有三十多人吧?他们之前应该都分到了……来自希甘希纳区餐厅的‘犒劳’红酒,对吧?”

米克眉头微蹙,心里掠过一丝意外。红酒的事情他确实知道,那是几天前伊蕾娜以“慰劳辛苦看守的士兵”为名义送来的,当时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他性格冷峻,不喜多言,只是冷着脸回了一句:“是又怎么样?一点酒水而已。”

然而,站在一旁的利威尔,心中却猛地拉响了警报。他了解吉克,这个野兽巨人绝非无的放矢之辈。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上了他的心脏。

吉克似乎很满意看到米克那不以为然的态度,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你们怎么会如此放心地认为……我和伊蕾娜,在你们严密的监视下,就真的没有任何交流了呢?或者说……”

他的目光转向利威尔,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赞赏”:“我怎么会不防着那个……能够感知甚至净化脊髓液的,‘光之巨人’德利特·阿克曼呢?”

米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光之巨人能感知脊髓液!如果红酒有问题……

吉克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又将目光转回米克身上,语气带着一丝惋惜:“米克分队长,你是后面才调来加强看守的吧?在你来之前……那些红酒,恐怕已经被那些忠诚的士兵们,满怀感激地……喝完了,对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米克那标志性的、不断轻微抽动的鼻子上,轻声道:“而我……又怎么会不防着你这条‘嗅觉异常灵敏的猎犬’呢?那些红酒,在封装状态下,气味被完美隔绝,只有开启饮用后,脊髓液的气息才会与酒精融合,难以分辨……等你到来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了。”

“咔嚓!”利威尔指关节捏得发白,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吉克的全盘算计!利用伊蕾娜的掩护,提前将掺有脊髓液的红酒送入看守部队,利用时间差避开德利特的感知和米克的鼻子!这是一个精心策划、耐心等待时机的毒计!

没有任何犹豫,利威尔眼中杀机暴涨!他猛地抽出双刀,身形如鬼魅般就要向前扑去——他的目标明确,废掉吉克的行动能力,让他无法吼叫。

然而,吉克比他更快。

就在利威尔动身的刹那,吉克一直看似放松的身体骤然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敏捷!他猛地一脚踢翻了身旁用于取暖和照明的、盛满炭火的铜盆!

“哐当!”炽热的炭火和灰烬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带着高温和浓烟,瞬间阻挡了利威尔和米克的视线和前进路线!

与此同时,吉克借着反作用力,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与利威尔相反的方向,爆发出全部的速度狂奔而去!他一边跑,一边深吸一口气,脖颈间青筋暴起,发出了那声积蓄已久、如同恶魔召唤般的——吼叫!

“嗷吼——————!!!”

巨大的、蕴含着特定频率和王血力量的吼声,如同无形的冲击波,以吉克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巨木之森!声浪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精准地传达到了每一个潜伏在林中、体内潜伏着野兽巨人脊髓液的士兵耳中。

下一刻,令利威尔和米克目眦欲裂的景象发生了。

就在他们周围,在那高高的树冠层中,在不同的方位,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出了三十多处耀眼夺目的金色闪电!那光芒如此密集,如此刺眼,仿佛将整片森林都染成了绝望的金色。

“呃啊——!”

“不!!”

“我的身体……动不了!!”

“这是什么——?!”

伴随着金色闪电的,是士兵们短暂而凄厉的惨叫和惊呼。他们的身体在吼声传来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冻结,呈现出极不自然的僵硬姿态,意识在刹那间被剥夺。然后,他们的血肉在金色闪电中疯狂增殖、扭曲、膨胀。

三十多名忠诚的调查兵团士兵,就在利威尔和米克的眼前,在他们曾经坚守的岗位上,瞬间化为了三十多头体型各异、面目狰狞的无垢巨人。

“轰!轰!轰!轰!”

巨大的身躯从树冠中沉重地跌落,砸在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激起漫天尘土和断枝残叶。这些刚刚还是同伴的巨人,眼中没有任何智慧的光芒,只有对生命本能的饥渴和破坏欲。它们挣扎着从坠落的冲击中爬起,那空洞的目光,几乎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锁定了空地中央那两个渺小却蕴含着强大能量的人类——利威尔和米克。

恐怖的咆哮声此起彼伏,三十多头巨人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沉重的脚步让大地都在颤抖。它们挥舞着巨大的手臂,张开血盆大口,要将眼前的一切撕碎。

吉克在发出吼叫后,并没有停下脚步,他继续狂奔,同时对着离他最近的两头新生的无垢巨人发出了指令:“你们两个!抓住我!快!”

那两头巨人似乎听懂了王的命令,笨拙却迅速地伸出巨大的手掌,将吉克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然后迈开大步,朝着森林深处发足狂奔!吉克回头看了一眼被巨人海洋淹没的空地方向,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混合着计谋得逞的快意和某种冰冷的决绝。他算准了利威尔和米克的性格——他们不会轻易对这些刚刚还是战友、本身并无过错的巨人下杀手。这能为他争取到宝贵的逃跑时间。

然而,他低估了调查兵团精英,尤其是在绝境中所能爆发出的决断力和……背负罪孽的勇气。

面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由昔日部下化身的巨人,利威尔和米克的心在滴血。每一张扭曲的巨人面孔,都可能对应着一个他们曾经叫得出名字的年轻士兵。他们可以轻易地斩断巨人的后颈,但那意味着亲手杀死自己的同胞。

两人凭借着超凡的身法和立体机动装置,在巨人的攻击间隙中艰难地穿梭、躲避。刀光闪烁,他们斩断的是巨人的手脚,是阻碍,却刻意避开了那致命的脖颈。他们在巨人群中辗转腾挪,如同暴风雨中的海燕,每一次闪避都惊险万分,每一次挥刀都带着沉重的心理负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体力和气体都在消耗。周围的巨人似乎无穷无尽,它们不知疲倦,只有吞噬的本能。

米克一刀削掉了一头试图抓住他的巨人的手臂,趁机荡到利威尔身边,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脸上沾满了尘土和汗水,那双总是带着锐利光芒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他看着利威尔,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用一种极其轻微、却沉重如山的声音,唤道:

“利威尔……”

利威尔刚刚避开一头巨人的扑击,双刀在另一头巨人的眼窝处划过,带起一溜腥臭的血液。他听到了米克的呼唤,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看米克一眼。

他只是,非常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仿佛要将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将心中那无尽的痛苦和负罪感,都暂时隔绝在外。

然后,他重新睁开双眼。

那双死鱼眼中,所有的犹豫、挣扎和痛苦,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封般的决绝和深入骨髓的冷酷。

他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

“动手吧。”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平静。

再无迟疑。

米克眼中最后一丝不忍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猎人般的冷酷。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立体机动装置的钩锚如同毒蛇出洞,猛地钉在一头巨人的后颈上方!身体随之疾速旋转,刀光如同旋风般掠过。

“噗嗤——!”

精准无比的一刀,巨大的头颅伴随着喷涌的血柱冲天而起!

几乎在同一时间,利威尔的身影也动了!他如同鬼魅,速度快到极致,在巨人之间穿梭,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金属切割□□的闷响和巨人轰然倒地的声音!他的刀法简洁、高效、致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每一刀都精准地终结一个曾经战友的生命。

这不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残酷的清理。两名人类最强的士兵,此刻化身为最高效的杀戮机器,在这片被金色闪电和绝望笼罩的巨木之森中,上演着一场令人心碎的屠杀。鲜血染红了土地,巨人的尸体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偶尔急促的呼吸,泄露着他们内心正在承受的、何等巨大的煎熬。

当最后一头无垢巨人哀嚎着倒下时,空地周围已然化为一片尸山血海。利威尔和米克站在巨人的尸体中间,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他们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彼此一眼,只是默默地更换着即将耗尽的刀片和气体罐。

然后,几乎同时,两人的目光投向吉克逃跑的方向。

“追。”利威尔只说了一个字。

两道身影如同闪电般射出,沿着吉克和那两头巨人留下的巨大脚印和破坏痕迹,疾追而去。

吉克被两头巨人捧在手中,在森林中狂奔。他本以为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然而,身后那迅速逼近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让他心头剧震!他难以置信地回头,只见两道身影以惊人的速度穿过林间,越来越近!

“怎么可能……又是这样!”吉克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低吼,他想起了在玛利亚墙夺还战被利威尔和米克支配的恐惧。他知道,一旦被追上,在开阔地带,他绝无幸理。

不能再逃了!

“放下我!”吉克对捧着他的巨人大吼。

巨人依言将他小心放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上。

吉克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瞬间涌出!耀眼的金色闪电再次炸响,庞大的蒸汽冲天而起!

兽之巨人,再次现身!

它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抓起身边一块巨大的岩石,就要朝着追来的利威尔和米克投掷!同时,它指挥着身边仅剩的几头无垢巨人:“去!杀了他们!”

然而,米克的速度更快!

在兽巨抬手投掷的瞬间,他的立体机动装置已经将他带到了半空,目标并非兽巨,而是它身边那头正准备扑向利威尔的无垢巨人!刀光一闪,如同死神的镰刀,那头巨人的后颈被瞬间切开,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挡住了另一头巨人的去路。

而利威尔,则如同附骨之疽,凭借着矮小灵活的身形和超绝的速度,如同旋风般绕着兽巨庞大的身躯急速盘旋,躲开了它慌乱挥舞的巨大手臂,直逼其脆弱的双眼和后颈。

吉克心中大骇,他知道利威尔的恐怖!情急之下,他伸手抓向身边最后那头无垢巨人,想要像之前一样,将其捏碎成血肉炮弹,进行范围攻击,阻挡利威尔的靠近。

但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头巨人的瞬间——

一道银色的刀光如同天际流星,一闪而过。

“唰——!”

米克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兽巨的手腕处,精准无比的一刀,将兽巨那只正准备行凶的右手,齐腕斩断!巨大的手掌连同那头可怜的巨人,一起沉重地跌落在地!

“呃啊啊啊——!”兽巨发出了绝望的嚎叫。

而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且失去一只手掌的瞬间,利威尔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如同鹰隼般腾空而起,避开了兽巨另一只手臂的胡乱挥舞,瞬间逼近了兽巨的后颈!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冰冷的杀意和绝对的专注。

四根特制的、威力巨大的雷枪,从他手中激射而出,如同四道夺命的黑色闪电,精准无比地、深深地钉入了兽巨后颈那块隆起的、坚硬的保护骨之上!

“轰!轰!轰!轰!”

四声几乎连成一片的剧烈爆炸猛然响起!火光和烟雾瞬间吞噬了兽巨的整个后颈!

坚硬的骨骼被炸得粉碎,血肉横飞,庞大的兽之巨人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嚎,排山倒海般向前轰然跪倒,随即庞大的身躯开始迅速瓦解、蒸发。

在弥漫的蒸汽和纷飞的血肉中,吉克那失去意识、遍体鳞伤、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身体,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

利威尔轻盈地落在地上,走到昏迷的吉克身边。他低头看着这个一手造成了刚才那场惨剧的元凶,看着他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后背和残破的身体,脸上没有丝毫的同情。

他抬起脚,用靴底蹭了蹭旁边巨人尸体上相对干净一点的皮毛,抹去刀上的血迹,然后对着地上昏迷的吉克,用一种极度厌恶、仿佛看到了什么秽物的语气,低声骂了一句:

“恶心的狗屎……又脏又臭。”

米克也走了过来,沉默地看着吉克。

利威尔弯下腰,粗暴地将拽起吉克的头发。米克会意,上前拽起了另一边的头发。

两人一言不发,拖着这个陷入昏迷、满身血污的“野兽”,踏着由巨人和他们昔日战友鲜血浸透的土地,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森林之外走去。

希干希纳区,这座饱经沧桑的瓮城,在玛丽亚之墙夺还战后,逐渐恢复了些许生机,但空气中似乎总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曾经的训练兵团场地,如今依旧回响着基斯·夏迪斯那沙哑却中气十足的训话声。只是,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熟悉的104期,而是更年轻的109期训练兵。

夏迪斯双手背在身后,如同磐石般站立,目光扫过一张张尚且稚嫩、却已初具军人轮廓的面孔。他的训话依旧围绕着基础的纪律、团队协作和对巨人的警惕。

“……记住!你们手中的刀刃,不是为了指向墙内的同胞!你们的警惕和力量,是为了在巨人再次来袭时,保护身后更多无辜的人!团结,才是我们人类在夹缝中生存下去的唯一……”

“教官!”一个略带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他。一个身材高挑、眼神中带着桀骜不驯的训练兵站了出来,“恕我直言,您这些老掉牙的训话,到底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巨人?现在谁不知道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墙外的人!是那些恨不得将我们帕拉迪岛从地图上抹去的马莱和世界各国!我们应该训练的是如何对外作战,而不是在这里重复枯燥的基础动作!”

他的话引起了一小部分训练兵的低声附和。时代的剧变和外界信息的涌入,让这些年轻人的思想不再像前辈那样单纯,激进和民族主义的思潮已然悄悄蔓延。

夏迪斯眉头紧锁,刚想开口驳斥这浮躁而危险的想法——

“说得好!”

一个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狂热的聲音,突兀地从训练场边缘响起。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弗洛克·福斯特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眼神锐利的耶格尔派士兵,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手中甚至还握着一把步枪,枪口看似随意地低垂,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更让人心惊的是,被两名耶格尔派士兵粗暴地推搡着的,是双手被缚、脸色铁青的韩吉·佐耶。

“弗洛克!你们想干什么?!”夏迪斯厉声喝道,上前一步,将身后的训练兵护住。韩吉的出现,以及弗洛克这肆无忌惮的姿态,让他意识到有极其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弗洛克没有理会夏迪斯,而是径直走到那个刚刚发言的训练兵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蛊惑人心的笑容:“你说得对!我们的敌人就在墙外!而唯一能带领我们战胜敌人,赢得真正自由的,只有艾伦·耶格尔!只有地鸣!”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惊疑不定的训练兵,张开双臂,声音高昂:“看看你们!年轻,有力,充满热血!难道你们就想一辈子困在这墙壁之内,听着这些过时的教条,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毁灭吗?还是说……你们愿意加入我们耶格尔派,追随艾伦的脚步,用力量夺回我们艾尔迪亚人应有的尊严和未来?!”

训练兵们一阵骚动。有人眼中露出了向往和激动,有人则面露犹豫和恐惧。

“我……我不认同!”一个站在后排、身材瘦小的训练兵鼓起勇气喊道,“女王陛下说过,艾伦的行为会让世界更加仇恨我们!那不是什么未来,那是通往地狱的道路!我们应该寻找其他的……”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断了这微弱的不同声音。

弗洛克手中的步枪冒着青烟,那个出声反对的训练兵额头上出现了一个恐怖的血洞,他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鲜血瞬间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

训练场上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骚动和议论都在这一声枪响中化为乌有,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一些训练兵吓得脸色惨白,几乎要呕吐出来。

弗洛克吹散了枪口的硝烟,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带着残酷的意味:“现在,还有人有不同的意见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加入我们,成为新世界的开拓者。或者……像他一样。”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一个训练兵的心头。

弗洛克似乎觉得还不够,他将目光转向了脸色铁青的夏迪斯,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容:“当然,为了证明你们的决心和与旧时代的彻底决裂……我需要你们做一件事。”

他用枪口指了指夏迪斯:“把这个老东西,给我打一顿。让他明白,他那套过时的东西,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弗洛克!你这个疯子!住手!”韩吉愤怒地挣扎着,想要冲上前,却被身后的耶格尔派士兵死死按住。

夏迪斯却抬手,阻止了韩吉进一步的挣扎。他看着眼前这些被恐惧和狂热驱使的年轻面孔,又看了看弗洛克那志在必得的眼神,他深深地、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挺直了脊梁,尽管那背影已不如当年挺拔,却依旧带着一份属于教官的尊严。他环视着那些不敢与他对视的训练兵,声音沙哑却清晰:

“就凭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话带着一种曾经的“人类最强”候选者的傲气,也带着一丝试图唤醒这些年轻人的期望。

然而,在绝对的武力和死亡的威胁下,期望是如此的苍白。

短暂的沉默和对峙后,第一个训练兵颤抖着走了出来,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他们有的眼中带着愧疚,有的则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拳头和脚,如同雨点般落在夏迪斯身上。

夏迪斯没有还手,他只是护住了要害,任由那些曾经被他教导过的年轻人,将愤懑、恐惧和扭曲的“忠诚”,发泄在他的身上。沉闷的击打声和压抑的喘息声在训练场上回荡。

韩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当殴打停止时,夏迪斯已经鼻青脸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破裂,渗着血丝,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弗洛克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点了点头:“很好。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耶格尔派的新鲜血液了。”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失魂落魄的训练兵们带走整编。

然后,他走到韩吉面前,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韩吉分队长,现在,可以带我们去野兽巨人吉克的关押地了吧?别耍花样,你应该知道违抗我们的下场。”

韩吉看着被打得不成人形却依旧挺立的夏迪斯,又看了看弗洛克和他身后那些狂热的士兵,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愤怒。她知道,自己暂时没有选择。

与此同时,在希干希纳区阴冷潮湿的地牢深处。

德利特、三笠、阿明、宁芙、让、马克、柯尼、萨莎、尼克洛,以及布劳斯一家、卡亚、贾碧和法尔克,所有人都被耶格尔派的士兵粗暴地推搡进了这间拥挤而肮脏的牢房。

铁门“哐当”一声被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如同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地牢里只有高处一个小小的透气窗投下微弱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哥!”三笠第一时间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德利特。他腹部的伤口因为之前的剧烈运动和艾伦的重击,又开始往外渗血,白色的布料被染成了比血更深的颜色,血腥味浓郁。

德利特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发,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腹部的剧痛。

“哥哥……坚持住……”阿明也围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他自己也鼻青脸肿,但此刻更关心德利特的伤势。

宁芙跪坐在德利特身边,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眸此刻盈满了泪水,如同破碎的星辰。她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覆盖在德利特不断渗血的伤口上方。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光点从她的掌心溢出,如同萤火虫般试图融入德利特的伤口。

但她的光之力,更多是偏向精神安抚、感知和与石之翼沟通,对于如此严重、并且带有力量反噬的物理创伤,效果微乎其微。她只能竭尽全力,将那一点点温暖的生命能量注入德利特体内,延缓他生命的流逝,减轻他一丝丝的痛苦。泪水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滴在德利特冰冷的手背上。

“没用的……宁芙……”德利特虚弱地开口,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别……浪费力气……”

“不……不要说话……”宁芙摇着头,泪水掉得更凶,只是更加拼命地催动着那微弱的光芒。

让一拳砸在潮湿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脸上充满了愤怒和无力。马克和柯尼也颓然地坐在地上,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萨莎紧紧抱着浑身发抖的尼克洛,布劳斯夫妇将卡亚和其他孤儿护在怀里,脸上写满了恐惧。

贾碧和法尔克蜷缩在角落。法尔克脸色依旧苍白,他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喉咙和肚子,那口红酒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贾碧看着眼前这绝望的景象,看着那个曾经强大无比的德利特如今奄奄一息,看着宁芙无声的哭泣,她心中充满了混乱。仇恨、恐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茫然。

地牢之外,是耶格尔派掌控的、走向未知疯狂的世界。地牢之内,是伤痕累累的身体、绝望的心灵和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希干希纳区,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如今正酝酿着最终的风暴,而他们,都被困在了这场风暴眼中,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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