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嵩年晚上在小区里遛狗,看到不远处沈颂在路边,好像在跟身边一个高大英挺的年轻男子在说什么,看样子像在吵架。他本来想避开,但无奈自家狗子很没眼色,和主人心无灵犀一个劲往那边扭,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过来,看清沈颂旁边的人居然是梁醒,他老成的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惊诧起来。
“好久不见,梁醒,我是郑嵩年,还记得我吗?”郑嵩年笑着,和善地打招呼。
梁醒分了个眼神瞄他一眼,冷淡道:“你好,记得。”然后又把眼神移开了。他把这人当成让他和沈颂吵架的罪魁祸首,自然没有好脸色。但郑嵩年记忆里梁醒一直都是这样,冷漠疏离,很少有人能入他的眼,所以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郑嵩年察觉到两人间不同寻常的氛围,只道:“难得你还记得我,深感荣幸。”
梁醒没说话。
郑嵩年一点没觉得尴尬,转圜道:“你也住这吗?”
梁醒直接道:“我们住一起。”这个我们当然是指和沈颂。
郑嵩年已经料到了,没太惊讶,笑道:“沈颂,你嘴可真严啊。”
梁醒觉得这个人好烦,像苍蝇一样,眉头不觉皱起。
沈颂被他撞到自己在和梁醒当街吵架本来很尴尬,而且他感觉自己脑袋又开始发晕,身体不舒服起来,只能打哈哈道:“这个,不好意思。”
“我开玩笑的,这是好事啊,祝福你们。”郑嵩年笑着说,但心里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失落。其实他对沈颂确实有那么几分好感,但没有达到非人不可的程度。之前他也找过人打听沈颂的单身情况,但没有人知道他和梁醒在一起了。
“额,谢谢。”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以后有时间一起聚聚吧。”
“嗯,好的。”
郑嵩年牵着狗走了,那狗子似乎十分喜欢梁醒,几人说话的时候一直围着梁醒打转,被主人拉走十分不愿意。
郑嵩年短暂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梁醒虽然很烦这个人,但他走了以后沈颂的脸色没有那么难看了,心气也平静了不少。
沈颂固执地要走,说:“反正我要走,你爱跟就跟着吧,不过我是不会让你进我家门的,你睡大街去吧!”说得梁醒好像无家可归,自己不让他进门他就要流落街头一样。
梁醒试图拉他的手,被躲开了,恳求道:“对不起,是我不对。”
“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但你是怎么做的?”沈颂质问道。
梁醒无法反驳,只能垂着头看着他。
沈颂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差点就心软了,但心想这次自己一定要抗争到底,不然不知道他还会干出什么事情来。至于怎么抗争他也没想清楚,跑到自己家里住一段时间不理他,是他目前能想出来的最严正的抗议。
沈颂转身继续往外走,梁醒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沈颂一开始故意阔步快走,不一会就被拖鞋拖累,脚底板痛的不行,而且头晕加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吃饭肚子也不舒服,就放缓了步子。
走到小区门口便利店,梁醒把他拉住,说:“这样不行,买双袜子吧。”沈颂也觉得是个好主意,把他甩开,自己进去买了双厚袜子,就在店里拆了穿上,脚立刻缓和起来。
店里有卖关东煮,沸腾的香气飘到沈颂鼻子里,勾起他的一阵恶心。他觉得自己太饿了,果然生气吵架前还是要吃饱肚子,太费体力。他正想买点吃,突然眼前一阵眩晕,腹部传来异样的疼痛,猝不及防的不适袭击了他,他还没说出话,就双腿一软,倒在了身边的梁醒身上。
梁醒被他突然的晕倒吓坏了,沈颂倒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双唇也没有血色,他紧紧抱住人,拍拍沈颂的脸,可沈颂已经失去了意识。梁醒让便利店的小姑娘帮他叫个车,他抱着沈颂上了车,给郝医生打电话,让司机开去郝医生的私人医院。
郝医生已经在医院等着了,沈颂被推去检查,简单检查后确认没什么大碍,就是因为晚饭没吃加上情绪过激,又有点受凉。又抽了血去化验,然后沈颂被安置到单人病房输葡萄糖,慢慢地脸上才有了血色,梁醒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在医院的餐厅里点了食物放在保温柜里放着,坐在床边等沈颂醒来。
等了几个小时沈颂还没醒,郝医生推开门进来,看着床上安睡的沈颂,神色怪异,对梁醒欲言又止。梁醒看郝医生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郝医生轻声道:“三少,能出来一下吗,有个情况。”
梁醒心里一沉,怕是沈颂的身体有什么异常,和郝医生出去了。
在郝医生的诊室,梁醒皱眉道:“怎么了?”
郝医生把一张单子递给他,轻声道:“三少,沈少爷他是omega吧,他已经怀孕快五个周了,你知道吗?”
梁醒如闻天书,一脸震惊和茫然,然后看郝医生递给他的单子。
梁醒喃喃低语:“五个周……”
看梁醒的反应,郝医生就知道他显然不知道。
那大概就是一个多月以前,沈颂的发情期。就那一次,因为一些疏忽,他们没有做好措施。事后,两个人都毫无经验和防备心。沈颂一直没有什么身为omega性别自觉,总觉得怀孕这种事情离自己特别遥远,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没想到,就心存侥幸了那么一次。
这种事情郝医生见多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生命就是以各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到来,要做的就是面对。
郝医生问道:“之前没什么症状吗?”
当知道结果后,按图索骥是很容易的。梁醒说:“他最近很嗜睡,胃口也不好,还以为是天气热了。”
郝医生笑了:“那就是了。”
梁醒脸色已经恢复了,但内心波澜未平,惊喜和迟疑掺杂在一起,说不清是哪种情绪多一点。现在他们还在争吵,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沈颂,尤其是沈颂会有什么反应。在他们在一起以后,无论是谁都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和规划,哪怕是结婚这种事,两人总觉得在一起就是在一起,哪怕一辈子不结婚没有孩子,只要在一起就行。
“才发现,应该……没事吧……”梁醒对孩子两感到极其陌生,甚至一时间说不出那两个字。
“嗯,没什么大碍。”
如果是面对一般的病人,郝医生有很多话可以说,可梁家是他们医院和郝家最大的顾客,梁醒一向又很有主张,秉持着交浅言深的原则,她反而说不出很多话。
梁醒沉思片刻,对郝医生道:“郝医生,请你先不要告诉沈颂,病例上也别写,等他明早醒了,给他做个更全的检查。”
郝医生点头:“好的,你放心。”
梁醒把那张单子折好,塞到裤子口袋里,回病房去了。
沈颂睡得很安稳,梁醒坐在他身边,凝神看他的脸,用手轻轻抚过他又长又黑的睫毛。坐了大半夜,他一点也不困,但还是躺到沈颂身边去,闭着眼,精神却很清明。快要天亮的时候,他下定了决心,要让这个意外来临的小生命留在身边。
有时候旁观者清,当局者却未必自迷,要跨越知与行之间存的鸿沟并非易事,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世事无常。梁醒在理智上清楚怎么样做才是最好的,但当心里的狂喜越来越压过迟疑和迷茫,以及近期的不安心理,再加上今天和沈颂的争吵,让他鬼使神差的,做了另一个选择,强硬地把沈颂的知情权和选择权剥夺了。
第二天,沈颂醒了,第一眼就看到在旁边一夜没睡守着他的梁醒。梁醒因为精神亢奋毫无倦意,但毕竟熬了一夜,难免显得有点颓唐,误打误撞地让沈颂心软了。
梁醒看他醒了,立马问道:“感觉怎么样?头晕吗?想吃东西吗?”
沈颂迷瞪着双眼,说:“这是哪里?我怎么了?”他脑子昏昏沉沉的,连失去意识晕倒这件事也不是很记得了。
“忘了吗?昨晚你晕倒了,这是医院。”
沈颂被扶着坐起来,揉揉眼睛摇摇头,逐渐清醒了,说道:“哦,想起来了,我和你吵架,没吃饭,然后饿晕了。”
梁醒:“......”
“嗯,还有点感冒,想吃东西吗?”梁醒把一个软枕塞到他腰后让他靠着。
沈颂意识归体,饿着的肚子就开始抗议,不满道:“当然啊我快饿死了!昨天只顾着骂你去了,哪有时间吃饭。”
梁醒把病床下伸缩折叠的桌板拉到床上,将早上去餐厅重新定的粥、牛奶和小菜从保温柜拿出来,把筷子和勺子递给他,沈颂接过来也顾不上洗脸刷牙,开始填饱肚子。
把肚子填了个半饱,看着梁醒一直在旁边看着自己,沈颂停下来问他:“你吃了吗?”
梁醒心里一软,摇摇头:“我不饿。”
沈颂咬着筷子:“这是饿不饿的问题吗?不饿也要吃饭呀。”说着拿勺子舀了一勺粥,递给他:“张嘴。”
梁醒张嘴吃了。
沈颂刚刚纯属自然反应,这时想到自己还在生气,怎么能对他这么和颜悦色还喂他吃饭,就把勺子扔到餐盘上,气鼓鼓的:“自己吃吧。”
梁醒笑笑,拿过勺子,把他吃不完的粥和小菜都吃完了。
吃完饭,沈颂感觉自己满血复活,起床穿好衣服,打算走了。在他睡觉的时候,梁醒已经帮他请了假,本来说要做个全面检查的,但他已经吃了早饭,郝医生就找了个借口,让他明天再过来。沈颂也认识郝医生,没想那么多,就答应了。
走出医院,沈颂要回自己家,梁醒也不反对,就顺从地跟着他。到了家白宜宁和沈瞬都不在,自己也忘带钥匙,没办法只能回去梁醒的公寓。回到梁醒的公寓,沈颂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学校宿舍可以去,但已经回来了,沈颂懒得动,就这样吧。
沈颂还在生气,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不理梁醒。梁醒给他做了昨晚没做的水果奶昔,他照吃不误,只是不搭理梁醒。中午梁醒点了食材外卖做饭,他在厨房里拿手机搜了一下给怀孕的omega做饭的注意事项,结合郝医生的嘱托,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做了一顿饭,堪比进行科学实验。
吃完梁醒做的午饭,沈颂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看梁醒打扫卫生,奇怪道:“你今天没工作吗?”
梁醒道:“可以明天再做。”又想到明天沈颂要去检查,又说:“后天。”
沈颂道:“哼。”
“对不起,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沈颂生气道:“你的道歉在我这已经贬值了!”
“那要我怎么做?”梁醒本来还想说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但话到嘴边又改口了。
沈颂也不知道要梁醒怎么做,他发现白宜宁说得很对,alpha就是天生疑神疑鬼,占有欲作祟,梁醒在这方面已经很好了,但是还是改不了这种天性。
“我也不知道。”沈颂闷声道,他心情忽然像被浮云遮蔽了日光,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要怎样,才能真的不去做这种事。”
梁醒察觉到沈颂心情的变化,蹲到他面前,低声道:“对不起。”
沈颂看着他,有点出神地说道:“是我哪里不好,让你不安了吗?”
梁醒摇头,心疼他试图分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说:“都是我的错,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沈颂看他高大的身体蹲着,好不憋屈,把他拉起来,说:“你可以告诉我啊,当你觉得不安的时候,觉得控制不住的时候,你要让我知道啊。”
沈颂觉得还是沟通的问题,梁醒有时候太自负,觉得这种情绪很不好,不想对沈颂袒露,就闷在心里慢慢累积发酵,演变成让沈颂生气的这种行为,本来想避免伤害,结果又回到却造成更大的伤害。
梁醒点头,郑重其事道:“好。”但心里却无法做到像沈颂一样坦荡,因为他此刻有了更大的隐瞒。梁醒犹豫要不要对沈颂说出孩子这件事,但终究没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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