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病房时,梁醒去接了个电话,好一会儿才回来。
梁醒刚回到病房,汤圆就迎上来,把手里的蛋糕献宝一样递给他,红彤彤的小脸上热情洋溢。
“梁叔叔,你吃!”
这是他最喜欢的小蛋糕,喜欢谁就把自己好吃的分给谁,这点他和沈颂小时候如出一辙。梁醒心里暖暖的,顺着他小手递上来的勺子吃了一口,赞叹道:“很好吃,谢谢。”
汤圆又跑到沈颂身边,开心得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说道:“爸爸,梁叔叔也说好吃啊。”
沈颂点点头,给他擦嘴。小酒不爱吃甜食,沈颂给他洗了一小碗樱桃,汤圆吃着嘴里的看着碗里的,嘴馋道:“弟弟,你的樱桃甜吗?”
小酒深知他的秉性,大方地抓了一把给他。汤圆恨不得长两张嘴,几颗一起塞嘴里,一通乱嚼,腮帮子鼓鼓,像只进食的小仓鼠。
沈颂看他急嘴的样子,恨不得揪他耳朵。要吐核的时候梁醒递纸巾过来让他吐了,汤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梁醒,心想梁叔叔真是太好了。
小酒也把樱桃递给梁醒,软软道:“梁叔叔,你也吃。”
梁醒吃了一颗,点点头:“谢谢,很好吃,你要多吃点,才能快快好起来。”
小酒皱眉道:“吃了这个,可以不吃药吗,好苦。”
他很少生病吃药,这次吃了大苦头,才知道自己哥哥有多厉害,吃了那么多又苦又难闻的药,对哥哥心生敬佩。
梁醒摸摸他的头发,柔声道:“好了就不用吃药了,但是吃药才能好起来,好起来就能回家了。”
沈颂看他小脸紧皱,也安慰道:“宝宝,吃完药喝点甜水好不好,就没那么苦了。”
他不爱甜的,但为了吃药不那么难受忍了,而且吃完药好起来就能回家了。
沈颂看梁醒出去接电话了好久,在心里酝酿好久,才问道:“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梁醒看着他,说道:“没有,是爸爸打电话,问我怎么好几天没回去。”
沈颂心中对温筠思念无限,但只说道:“哦,这样啊。”
梁醒道:“其实我大哥最近住院了,二哥在照顾他,爸爸他……”
沈颂一愣,急道:“你不是说他们挺好的吗?胤哥怎么了?温叔叔到底好不好?”
“大哥现在已经好很多了,爸爸也没什么大碍。”
沈颂皱着眉,怀疑道:“真的吗?”
梁醒道:“嗯。”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沈颂,还是坦诚道:“对不起,刚刚我跟爸爸说了在你这里。”
沈颂紧张道:“温叔叔……说什么了?”
梁醒看了眼汤圆和小酒,两个孩子正亲密无间地说小话,说道:“他说想过来看看你们。”
沈颂瞪大了眼睛,说:“你怎么说的?”
梁醒道:“我和爸爸都说,看你。”
沈颂心情复杂,梁醒先前的那一番话起了作用,温筠身体欠佳,而且又知道自己在这里,沈颂自然不能让他奔波劳碌,可是想到要回去,沈颂又犹豫不定。
梁醒看他纠结的样子,轻声道:“对不起。”
重逢以后,梁醒对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沈颂为他面对自己时的小心翼翼而心酸难受。
思考良久,沈颂说:“我怎么能让温叔叔劳累来看我,等小酒出院了,我带他们回去。”
梁醒心生希冀,但面上还是沉着平静,说道:“好,那我跟爸爸说一下。”
小酒在慢慢康复,这件事就慢慢尘埃落定了,只是中途发生了个小插曲。
周阅的父母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自己的儿子在M市发生了意外,进了重症病房。周父周母带着周阅的伯父和堂哥匆忙赶来,见到了在重症病房里昏迷不醒的周阅,几乎晕厥过去。
他们当即在医院里大闹,指责医院对周阅蹊跷的重伤不报警,让送医的人下落不明,然后自己报了警。医院也觉得委屈,送医的人说是周阅的朋友,,让他们好好治疗,还说已经联系了周阅的家里人,又付了全部的医药费,他们哪里会想那么多。
警察到了以后,联系上了给周阅父母打电话的梁醒的保镖。保镖给梁醒汇报,梁醒交待了几句让他去交涉。最后约在警局见面,周家人在保镖没来之前哭天喊地,笃定周阅是被人故意伤害。警察发现周阅有前科,没有轻易相信一方的说辞。
保镖一来,就拿出沈颂家摄像头拍摄的画面,说周阅入室蓄意伤害自己老板的家人,老板完全是出于正当防卫才伤了他,现在他们不打算追求周阅的责任,希望周家好自为之。
周家人看完视频先是沉默,而后更加崩溃,哭得比之前动静还大。他们难以想象刚出狱不久的周阅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想到他后半生只能瘫痪在床,倍感绝望。
警察没想到事情的始末居然是这样,按理来说应当立案,但周阅已经失去行动能力,即使判刑也只能不了了之,况且受害者这方也不打算深究,又听保镖私下告知他老板家的背景,表示他老板不想闹大,警察这边也就按照普通纠纷处理了。
沈颂不知道这些事,自从决定了要带孩子们回去A市,他就心绪不宁,故人旧事一一涌上心头。
他想到五年前自己像避难一样离开,好像那里是一片废墟,扔下一个痛苦崩溃无助的自己,如今又要回去,那里会是一片怎样的景象,他不知道。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连自己都陌生起来。五年过去了,不知道温叔叔、秋姨、姜听、许毅文……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相见的时候也会互相觉得陌生吗?
在医院观察了一个周以后,小酒健康无虞地出院了。两个孩子沉浸在回家的兴奋里,还不知道即将远行。
回家途中,他们去宠物医院看了珍珠。珍珠受伤很重,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住院治疗很久。汤圆之前只是听说珍珠很好,一直没亲眼目睹,此刻见到狗狗毫无生机躺着的样子,顿时泪眼汪汪。
小酒安慰他道:“哥哥,珍珠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
小酒道:“真的,你问爸爸和梁叔叔,是不是。”
汤圆期待地看着沈颂和梁醒,两人点点头。沈颂摸摸他的头,说:“医生叔叔很厉害的,你看弟弟也好了。”
汤圆止住了眼泪,又看梁醒,梁醒道:“小狗也舍不得你,会好起来的。”
汤圆得到了三重保证才安心,但还是闷闷不乐。梁醒带他们去吃了一家高级餐厅,美味的食物才汤圆心情好了一点。
回到家看到钢琴,小酒沮丧道:“爸爸,我好久没去上课,老师会生气吗?”他小小年纪,就知道做事要有恒心,对自己要求很高。
沈颂道:“怎么会?爸爸跟老师请假了。”
梁醒看着小酒,沉吟道:“你喜欢弹琴吗?
小酒点点头,说道:“梁叔叔,你也会弹吗?”
沈颂看了眼梁醒,没有人比梁醒更会弹钢琴了。如果他们一直在一起,梁醒会是小酒最好的老师。
梁醒点头,说:“嗯,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教你。”
小酒看着沈颂问道:“爸爸,可以吗?”沈颂点点头。
梁醒牵着他,把他抱到琴凳上和他坐一起,沈颂看着两人坐在一起的样子,内心一阵酸胀。
梁醒高太多只能躬着身子,他先随便弹了一首,小酒崇拜地看着他,觉得他比自己的老师弹得还好。梁醒又让小酒弹了老师教他的,小酒把自己学到的都展示了,梁醒温柔地摸摸他的头,赞扬道:“嗯,你很聪明,弹得很好。”
小酒一向淡定的小脸激动得红了,比得到老师和沈颂的夸奖还高兴。梁醒教了他一个多小时,直到沈颂来让他去睡午觉,他还意犹未尽。
小酒躺在床上,眨着眼睛问道: “爸爸,梁叔叔家在哪里呢?我可以一直跟他学钢琴吗?”
汤圆也说道:“爸爸,为什么以前没有见过梁叔叔?”
在两个小孩心中,梁叔叔那么好,可是以前却从来没有见过听过,就像动画片里突然出现的英雄一样。
被两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沈颂想了想,慢慢说道:“嗯,他家很远,在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如果有机会,爸爸带你们一起去看看,你们想去吗?”
“想!”两人异口同声。
“好,那先乖乖睡觉,晚上我们去店里和余叔叔晓雪姐姐一起吃饭。”
“好。”两个娃娃牵着手依偎着,闭上眼睡觉。
沈颂从房间出来,看到梁醒站在阳台上看着院子,沈颂道:“你要不要休息下。”
梁醒道:“把你们送回来了,我回酒店。”
“哦。”沈颂局促道。“晚上我要去店里和员工们聚餐,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好。”梁醒走过来,在钢琴旁边停下,手指弹出两个音符,说道:“小酒很有天赋。”
“嗯,他喜欢就好。”
那两个音符在他心头跳跃。
梁醒低头看着钢琴,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拿起他的外套放在臂弯里,看着沈颂道:“你想什么时候去看我爸爸,我订机票。”
沈颂想了想,说:“后天吧,明天收拾一下。”
他纠结太久,已经有点受不了了,不如早日启程,长痛不如短痛。
“好。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起身往外走,沈颂跟上去,说道:“我……我送你。”
从家里经过院子再到大门口,短短一分钟的距离,两人走得很慢。走到门口,梁醒的保镖已经开车在那里等着了。
沈颂低声道:“这几天谢谢你,你也好好休息吧。”
梁醒深沉的眼眸看着他,亦低声道:“嗯,晚上见。”然后上车走了。
沈颂站在那里,看着梁醒的车消失,心里一阵失落,好像他就要一去不回,鼻子酸酸的。
为什么,明明自己一个人生活了五年,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坚强了,可是重逢以后,面对梁醒,他好像变得格外脆弱,时常莫名有这种要哭的冲动。
晚上店里闭店,沈颂留了余佑、孟晓雪还有两个厨师一起聚餐,有个厨师家里有事没来。
大家一起打下手,帮他下厨做了一桌菜,沈颂又给大家买了小礼物,算是感谢这段时间以来大伙的帮助。
孟晓雪看到小酒,心疼地摸他的脸蛋:“宝贝小酒,你要像汤圆一样多吃点啊,看这小脸蛋瘦的。”
汤圆喝着余佑给他调的奶茶,说道:“我监督弟弟吃饭。”
梁醒来的时候穿了件蓝色衬衣,带了一瓶红酒和一些甜点。汤圆一看见他就兴奋地跑过去,小酒落后几步,但也跟上去,两个孩子围在梁醒身边。
“梁叔叔!你来了!”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贴着梁醒,沈颂过来,接过他带的东西,放到一边,问:“喝水吗?”
梁醒点头说谢谢,沈颂给他倒了温水,说:“你们两个,让他先坐着喝点水。”说着把两个娃娃拉开点,让梁醒坐下喝水。
梁醒喝了口水,两个孩子又挨在他身边。汤圆先说道:“梁叔叔,你买了好吃的吗?”他眼睛尖鼻子也灵,闻到了蛋糕的香甜味。梁醒点头,汤圆高兴地蹦蹦跳跳。
小酒道:“梁叔叔,爸爸说你家很漂亮。”
梁醒看了眼沈颂,说道:“嗯,想去看看吗。”
“可以吗?”
梁醒道:“当然,欢迎你们。”
“好!爸爸,梁叔叔欢迎我们去!”
两个孩子还记得中午沈颂说的话,现在又得到了梁醒邀请,抬头看沈颂,充满了期待。梁醒也抬头看他,一大两小三张一样的脸看着他,沈颂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勉强笑笑,说道:“好,好。”
晚餐摆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彩灯一开,海风轻拂,很是闲适放松。
众人落座后,孟晓雪惊叹道:“哇塞,沈哥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呀,今晚我要胖三斤了。”
沈颂把酒杯摆好,开着红酒,笑道:“太夸张了,张哥和李叔两个大厨还在呢。”
梁醒站在他身边,帮他把倒好的酒放到其他人面前。梁醒身形挺拔,面如冠玉,做起这种小事来也格外优雅不凡,让人受宠若惊。
两个孩子不能喝酒,就给他们倒了果汁喝,梁醒贴心地帮他们擦嘴。
沈颂对梁醒说:“不要管他们,你多吃点。”又对两个娃娃说:“你们两个,别把他衣服弄脏了。”
沈颂想着梁醒,菜没有做很重口,还做了两道极其清淡的,很符合梁醒的口味。梁醒温柔地看着他,沈颂脸上有点发热,赶紧移开了视线。
孟晓雪看着沈颂梁醒和两个孩子,在心里感叹真是养眼的一家四口啊。再看余佑,今晚他话一直不多,孟晓雪又唏嘘,这种养眼的画面,在他眼中应该挺凄惨的。
吃饭的时候,沈颂说自己要出门一段时间,又要麻烦大家帮忙照看店里,有什么事让余佑帮忙看着做主,还主动加了工资。
大家都猜想应该是和梁醒有关的事,心照不宣,让他放心去办自己的事。
吃完饭,孟晓雪和沈颂把餐具桌子收拾了,余佑寻着一个没有其他人在的间隙,问沈颂:“沈哥,你还会回来吗?”
沈颂惊道:“当然了,你怎么会这么问?”
余佑迟疑道:“我以为……你要跟他走了。”
这个他当然是指梁醒。余佑看到汤圆和小酒从小到现在虽然没有见过梁醒,但还是对梁醒那么亲密,他又知道梁醒就是沈颂心里的人,自然而然地以为沈颂要和梁醒回到他原来的地方。
沈颂愣了下,说道:“不是,他爸爸是我很尊敬的长辈,只是回去看看。”
这里是他重新开始的地方,有那么多的回忆,怎么会轻易弃之不顾。而且他现在心乱如麻,事发突然,很多事情他还没理清楚,尤其是要怎么处理和梁醒的关系。
“不好意思,是我想多了。”
沈颂道:“别这么说,不好意思的是我,总是麻烦你。”
余佑道:“没事。”
沈颂沉思片刻,说道:“余佑,等我回来以后,你……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这些年你一直待在这里,太屈才了,可是……唉,我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
余佑凄声道:“沈哥,你这是让我走吗?”
沈颂叹气道:“不是,我只是觉得……”
一语未毕,梁醒和汤圆小酒一起过来了,两人不便再说。沈颂心里发怵,不知道梁醒刚刚有没有听到自己和余佑的对话,没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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