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兮回看老丈,心说:当然认识,不但认识,还听过那个嬷嬷的一些往事呢。
只不过女子开口并未直说,反而拐了个弯道:“老人家,我和我夫君是外地来京中寻亲的,只知家母从前有个手帕交叫阿霞,所以才想着碰碰运气。”
她边说边打量老丈,又回想了一下阿霞婆子的年纪。
这老丈看着要比阿霞年长十岁左右,穿着打扮也皆透着股寻常百姓的质朴。
见老丈正看着自己,顾青兮忙作出一副焦急的样子来。
老丈卖完最后一杯香饮子,收了摊,从屋里走出来,“阿霞我认得,跟我住的不远,我们都在桐花巷那,不过平时闲聊到没听她说过什么手帕交。”
当然没有,那是她随口编来的。
顾青兮尴尬一笑,跟上老丈道:“您认得她可太好了,那我们可不可以跟着您去桐花巷看一看呢?”
“走吧,我带你们去。”
老丈应允。
但她刚刚除了“阿霞”,还提到了“灯笼”字眼,顾青兮偷觑老丈一眼,见对方似是并没什么异样,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三人出了街市往一侧胡同拐去,期间,顾青兮又故作好奇道:“老人家,阿霞婆婆是个怎样的人啊?性情如何?”
“我对她实在不太了解,这么问,也是怕待会儿说错了话,会惹婆婆生厌。”
她说着就摆出一副“毕竟我还要靠着阿霞打听家母的下落”的可怜状,老丈见了,倒是有些许的心软。
“不会的,姑娘你别担心,阿霞她这个人很好说话的。”
“我与她做邻居那么久,还从没见她发过火嘞。”
老丈边走边跟她和楚戈念叨了几句,又顺带讲了一些阿霞的过往。
大抵就是一些日常的琐碎,以及阿霞一个人生活多年内心孤苦,常常提到“自己很想找个伴来一块共度余生”,还有就是曾得过口吃的毛病。
老丈絮絮叨叨说着,顾青兮便一字一句听着。
她每一句话都听得认真,也不嫌烦,然后再和那日撒花婆子所讲的进行比对。
她发现,老丈和撒花婆子的话没什么出入,这阿霞婆婆就是个背景单纯,心思也简单的普通百姓。
来到桐花巷后,老丈指着一扇刚刷了新漆不久的红门,“就是这家,我住她旁边,姑娘你们试着敲敲门吧。”
“试着……敲敲门?”
顾青兮似是没太懂老丈的话。
楚戈就在旁先提醒道:“屋子里好像没人。”
“你怎知?”
楚戈见她看着自己,抬手指指耳朵:“没听到声音,呼吸声也没有。”
老丈有些惊叹楚戈的耳力,然后解释道:“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回来了,我答应给她做的一罐子梅子酱早都做好了,可她一直也没过来取。”
“刚刚听到你们说起她,我原本还想通过你们找到她嘞。”
顾青兮听罢这才恍然大悟,但她还是不死心的走上去又敲了敲,可接连敲了数下,把对门院子里的狗都给敲叫唤了,这扇门也没有打开。
顾青兮哀叹了声,“看来确实不在家。”
不过,这让她又联想到了皋陶山的那几家庄户,以及那垒垒的白骨,难不成阿霞他们真都命丧在火场里了?
但她并没把山上的事说给老丈听,毕竟那尸骨是不是阿霞的,她也没办法确认。
顾青兮道了句“老丈,我们改日再来”,就拉着楚戈离开了巷子。
眼看天越发的黑,而月黑风高夜,总是更容易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顾青兮暂且打消了继续在外游荡的念头,和楚戈一起回了楚府。
只是这一路她走的心事重重,不似刚下山那般充满斗志,楚戈在旁看了片刻,眸色深深道:“兮兮,你到底想要查些什么,你我之间,就不能更坦诚些么?”
听他屡次直白追问,女子的神情也犹豫起来。
若按照今日楚戈对付青衣男子的狠劲,倒也不是那么不值得她的信任。
顾青兮坐下来,望向烛火不停爆开的烛花,突然展颜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楚戈看着她。
“烛芯爆,喜事到~”
她自我安慰了一句,百转千回的思绪又平复些许。
她隔着烛花看楚戈,开口道:“因着我失了记忆,所以很多事都不记得了,那晚在皋陶山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我被一支箭……”
她说罢,又缓缓改口:“我差点被一支箭给射中,所以下山之后,我一直在找那幕后黑手。”
楚戈垂眼思忖,继而又抬眼看她:“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不……我想你确实是得罪了人的。”
可顾青兮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阿霞的事,也许是属于女子的第六感,也许是这一段重复的经历,她总是会想到那夜皋陶山送亲的场景。
到底为什么,循环会开始在皋陶山?
所以直到今日下山归来,她才生出要彻底查一查送亲队伍的念头。
因为当时皋陶山除却他们,就再无其他,那么她的死,会不会真的跟那几人有些什么关联?
她倒出心中疑惑。
楚戈则蹙眉道:“其实你想查他们,未必一定要亲自过去,若你信我,我可让府兵去找。”
而顾青兮犹疑片刻,却并没有立刻就做出回应。
这便是她最初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的原因,尤其是楚戈对她说的话,她始终也不敢完全相信。
可眼下似乎只能赌上一把了。
顾青兮想。
女子手心微微起了层薄汗。
她似是自嘲一笑,原来做赌徒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心中七上八下,对每一次的开盅都满怀期待,但又害怕看到结局。
她手上的汗很冷,潮湿的感觉并不太好,就仿佛有冰在她手心里生出,最终又一点点化成冷水,反噬般的钻回了她的体内。
直到楚戈看出她的异常,握住了她的手。
楚戈的手掌宽厚温热,一点一点将那些湿冷驱除,直到手心重新有了活人的气息,楚戈才低声的问:“你……可信我?”
顾青兮是真的累了。
她闭了闭眼,又握紧男子的手:“好,都交给你们去查吧。”
“若发现有生还者,就先带他们回来。”
她怕那些人会遭人灭口,也怕他们活着会来害自己。
顾青兮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倒在楚戈的怀里,眼睛也闭的难得踏实。
-
直到第二天一睁眼,她才发现自己正睡在寝房中,身上的外衫被脱下叠好放在枕边,脚上的鞋也整齐的摆在榻旁。
顾青兮懵了一瞬,谁帮她脱的衣服?
不过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不是楚戈,是丫鬟。
她猜这人也干不出趁虚而入的事情。
小丫鬟见她醒了,就带着其他人进来帮她洗漱梳妆,顾青兮还没等去饭厅用早膳时,丫鬟又端来一碗闻着有些酸苦的草药。
“这是什么?”
顾青兮警惕心起,难不成一大早的就预备要毒死她了?
小丫鬟看着她警觉又有点嫌弃那碗药汁的样子,忍不住笑着回应:“这是顾娘子您常喝的补药呀,一锭金一副呢,您忘了自个从前经常喝的嘛?”
“我还会喝这个?”
顾青兮不信。
小丫鬟点点头:“是呀,这就是您常喝的。”
“昨个晚间少爷吩咐过,她说您白天爬山累到了,若是不喝一碗,恐怕今天会爬不起来床。”
倒是像楚戈那张毒嘴能讲出的话。
不过顾青兮还是一脸拒绝的态度,小丫鬟见劝说无果,就也不敢再继续硬劝下去。
顾青兮下床活动活动胳膊腿,发现浑身酸痛异常。
她知道自己每一次循环虽说都算重开一局,但体力上的伤害好像是一次次叠加的,此刻,顾青兮周身用不上一点力气,简直比鸡还弱。
她蓦然想到一个问题,或许这局能重开,但她却无法长久的维持住自己的身体。
是不是待她体力完全耗尽,循环也会被迫结束了?
她不要。
她必须得活下去!
顾青兮在桌旁坐下,敌视般的望着那碗能映出自己倒影的苦药。
一锭金?
这么贵?
算了。
就当是在喝钱好了。
这么想着,她倒还真有些能够接受了。
顾青兮捏着鼻子喝完药汁,便觉着闷堵的胸口畅顺许多,继而她再次伸展了几下手臂,好像确实管用了些。
顾青兮稍坐下休息片刻,待面上精神恢复了七八,便提裙去饭厅寻楚戈。
楚戈依旧坐在那里看书,玉箸动也没动一下。
不过那只聒噪的鹦鹉当真不见了,顾青兮眨眨眼,坐过去惊讶道:“你还真把小翠拿去炖汤了?”
“小……翠?”
楚戈嘴角抽搐。
顾青兮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你看它的毛发翠绿,眼睛也是标准的绿豆眼,不叫小翠叫什么?”
男子眼中笑意划过,随口道:“嗯,炖了耳根清净。”
只是他话刚完,隔着一条廊道的花丛处,就传来几句熟悉的鸟叫:“锦之,锦之,锦之,锦之……”
顾青兮心说:楚府的鸟,也挺精的。
她昨晚睡得太早,该做的事也没有做完,这会儿几口喝光了粥,就让楚戈把青衣男子丢的箭矢给她。
现下光线充足,哪怕箭矢上辟出一条毛刺,她也能够看的一清二楚。
顾青兮摸着那只箭的手感,似乎并不同于楚府造箭的精细,但也绝对是非常方便的杀人利器了。
她完全记下了箭矢的手感,而后才急着问:“怎么样,送亲队伍的那些人,可查到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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