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开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这金挑子其实是一支笔。
内里的彩羽五颜六色,摸着极细极软,似毛笔又与毛笔不同,反正顾青兮看不出这是什么物种的毛发。
但什么毛发不重要,总归是绘制脸谱的工具。
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讲到的——易容。
此刻,小院内被收拾的倒很干净,除却喷溅在院墙和灶台处的血迹,顾青兮并没看到人的尸体。
楚戈问老农道:“他们的尸体呢?”
老农呜呼哀哉:“被我们给埋了呀,否则就这么晾在院子里多吓人啊!万一夜间在招来什么猛兽,那我们也要跟着倒霉的……”
顾青兮白他一眼,想来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女子走过来,又道:“你可知杀他们的利器是什么?”
“是箭。”
老农跑去墙角,将破草帽盖住的箭矢拿了过来:“喏,就是这种箭了,我们一支一支给拔下来的,否则不好下葬。”
顾青兮接过摸了两把,确认这箭矢和杀她的正是同一种。
不用想也知,是叶诉干的。
可她并不那么信任老农,似笑非笑道:“你们不是害怕被他们连累么,竟然还这么有闲心的帮他们收拾屋子?”
老农提了口气,眼中倒是流露出了几许淳朴和挚诚:“都是一个村子住着的,看到他们这样的下场,哪个还没点同情心了。”
“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村民,哪见过这种场面……”
“这不收拾完了才想起怕受连累,所以才决定轮流拿上锄头,到进村的入口去守着的么。”
楚戈:“为何不去报官?”
老农嘬嘬牙花子:“去了呀!村长走都有两天了,就是还不见回来。”
楚戈心中一凉,恐怕村长是回不来了。
不过未免老农受到惊吓,他就没有说出这句。
回楚府后,楚戈想叫府兵去把那些村民安置一下,如果说起先叶诉还没对村民动杀心,可村长下山去报官的举动,也绝对会激怒叶诉。
不过顾青兮拉住了他:“算了,还是别去了。”
楚戈注意到女子面上的疲倦,将她送回寝房:“这事我去办,你多歇息,等下我叫他们送补药过来。”
顾青兮深邃的目光里浮着看不懂的异样,闻言,倒也没在阻拦了。
她不是不想救那些村民,只是另有打算。
顾青兮喝下药后,神情恹恹地躺在榻上,本想着事情查到这里,只要见到秋雁问明白一切,她和楚戈就能彻底结束这不停轮回的命运了。
可叶诉在暗,他们在明。
而叶诉的手段又……
罢了,确实是她小瞧了这位温文儒雅地表哥!
她翻来覆去睡不实诚,直到听见隔壁门响,才起身追去了楚戈的房间。
楚戈正要更衣,领口刚拉开一点,见她推门而入忙又系好了,“咳,兮兮,这么晚怎么还没休息?”
“锦之,我们必须见到活着的秋雁!”
她迅速说了一句。
但楚戈,似是没太懂她的意思。
而顾青兮也没打算听他问话,只是自顾自道:“虽说我们凭借自己的能力去查,也未必没有查到真相的一天,但那样太慢了,我等不了!”
“如今叶诉占尽优势,但老天不是也在帮我们吗?”
“无非就是疼一疼罢了,反正我一定要见到秋雁!”
“锦之你记好,醒来之后立刻去山上找我,喜轿落轿的方位,你知道的。”
她说完,用力抱了下男子,丢下一句“等下见”,推开门跑了出去。
没错,她又要去重开一局了。
不过她相信,这是最后一次。
而总算反应过来她要去做什么的楚戈顿时面色巨变,男子在“追人”和“不追”之间稍稍停顿了下。
随即,楚戈叹了口气,缓缓取下长剑,毫不犹豫送入了自己的腹中。
既然他已经身在局中,那么谁死,效果大概都是一样。
男子望向门外,目光里带着些许宠溺,像是不知道痛的轻呓一句,“兮兮,如你所愿。”
……
楚戈的愿望确实成真了。
原本,顾青兮就是怕他反应过来会阻止自己,所以一出房门,就拿出了一早藏在袖中的匕首。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手,人就突然失去了意识。
而再醒来时,顾青兮已经坐在了花轿里。
这次她懒得去拆窗帐了,顾不上轿子还在行驶中,拿下过沉的头面,直接就跳下轿去。
新娘子突然跳喜轿,直把这一行人看的惊出了声。
轿夫忙停下脚步,鼓手也忘了奏乐,撒花婆子正欲说一句什么,玄衣男子便从天而降。
楚戈一人一个手刀,除了秋雁,全部劈倒在地。
有些事,不相关的人不知,反而能够保住性命。
秋雁抓着金挑子有些懵的看向他们,楚戈则一把长剑横在了她的肩上:“说,叶诉为何指使你监视兮兮?你们的谋划是什么?”
顾青兮脱下麻烦的喜服,抢过灯笼,直接对着秋雁的脸上照去。
而灯笼才刚提起,她就看懂了为何秋雁要在夜里伪装阿霞,还有上次装成楚戈进府那回,也是晚上。
女子诧然一笑,“我就说么,有这么逆天的易容之术傍身,你们白天为什么不敢行事?”
“搞了半天,这玩意也有缺陷啊。”
那张不知是什么做的假皮虽说完美,但若被光照着仔细去看,还是能窥见许多瑕疵。
顾青兮猜想,上回冒充楚戈进府的人,应该就是叶诉无疑。
可秋雁似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发现了端倪,正支支吾吾要开口时,顾青兮就毫不犹豫扯掉了她的假皮。
“还装吗?”
“问你什么就赶紧说,不说杀了你!”
女子眉头高挑,推着楚戈的剑就深入三分。
脖颈处传来丝丝缕缕的凉和痛,秋雁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压根没想到顾青兮竟是这般杀伐果决的性子。
顾青兮当然没傻到真要杀她,可楚戈为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自然要在敌人身上讨回来!
而且他们也没这么多时间磨蹭,毕竟叶诉还在前方埋伏着。
她见秋雁犹犹豫豫,皱着眉道:“秋雁,矜贵的药材叶府是有不少,但却不一定比楚家多,你想救你爷爷的命我理解,但你脑子活一些,与虎谋皮不如跟我们合作。”
“我们也不难为你,把叶诉的阴谋讲出来,你爷爷的命可以放心交给我们。”
顾青兮说这个只是想诈她一下,但看到秋雁眼中闪现出的痛楚,便知自己是猜个**不离十了。
老农说过,他们一家是上山来养病的。
且他们有这样的手艺,那想来生活上并不怎么缺银钱。
人生在世,图的无非是健康、情感和金钱,看秋雁的年纪也不是那么急着成婚,那所求多半就在她爷爷身上。
秋雁垂眼往村中方向看去,随后喃喃道:“完不成任务我一定要死,他们神通广大,从来要风得风,求雨得雨。”
楚戈淡淡开口:“我会安置你们。”
秋雁苦笑:“那就拜托你们,好好安置我的爹娘和爷爷吧。”
“浮明山,上真观。”
“顾娘子,更多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柔软的人皮脸谱,塞进顾青兮怀中的同时,又恳求似的看了她一眼:“这便作为感谢你们的谢礼吧……”
话刚说完,秋雁一把抢回金挑子,反手扎进自己的胸口。
鲜血如珠,一点点漫过其上纹路,她眼中含泪,很是惋惜的攥着那支笔,而后,就无声的倒在了地上。
而秋雁忽然赴死,顾青兮和楚戈都是一脸恍然。
楚戈盯着倒地的女尸,眉宇紧蹙:“说好能救她爷爷,自然也能护住她的命,她这是做什么?”
顾青兮也捉摸不透,但却没空多想。
方才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若叶诉迟迟不见喜轿过去,一定会带人来此查看。
她摊开秋雁送给她的人皮脸谱,忽的惊愕道:“咦!这不是我么?”
“她为何,要提前做一张我的脸出来?!”
他们是因为轮回机制才知晓秋雁是内应,但秋雁又不知,所以这人为何平白无故要做一张她的脸呢?
顾青兮咕哝:“难不成,是叶诉想用我的脸去做坏事?”
楚戈:“……”
“男扮女,倒也不无可能。”
楚戈虽回应了她,但思绪还是有点凌乱。
而顾青兮盯着那张脸谱,人却计上心来。
她先是叹息般的拍了拍秋雁,“放心,我一定护好你们家人的命,还有你的爷爷,我决不食言!”
话落,她就趴到楚戈耳畔讲了几句悄悄话。
……
叶诉带人赶过来时,楚戈正卸了喜轿一根木头,站在旁边慢慢的挖着土坑。
他脚下有一具女尸,女尸身穿喜服,头戴发饰,双手端正的放在身前,而胸口处正扎着那支明晃晃的金挑子。
红色盖头还盖在面上,像是已经死去许久。
叶诉先是瞥了一眼那根金挑子,而后才狐疑地看向楚戈。
“探花郎不在家中等着新妇,为何会来这皋陶山上?”
叶诉依旧是那般如清风明月般的书卷男子,说起话来也是满面柔和。
而楚戈似是没空理他,继续一下下的挖着坑。
相比起叶诉,楚戈就纯粹多了。
月光苍冷的幽光从他面庞划过,男子却动作沉稳,不知道的,还以为新娘子是他杀的。
叶诉很想知道盖头下的那张脸,到底是不是顾青兮。
他盯了几眼楚戈,迈步过去。
只是手还未撩到盖头一角,楚戈那把长剑就横立在他眼前,男子冷肃的眸扎向叶诉,声音凉森森道:“兮兮是我的夫人,你凭什么掀她盖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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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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