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秋跟他对视了两秒,一手囚着他手腕,一手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尽量与之拉开距离。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说。
拜托,他真的不太清楚原主之前和这只吸血鬼都发生了什么啊。
而银发的男人只微微勾起唇角,那抹浅淡的弧度映衬着含笑的眼眸,愈发令人琢磨不透。
他的一言不发,也愈发凸显这一幕的诡异。
“……”
陆知秋忍下自心底冒出的寒意,冷声提醒道:“这位先生,你下个月就要与我的母亲结婚了。名义上来讲,你将是我的继父,请问会有继父在半夜爬继子的床吗?”
“不知道你今晚来骚扰我,是什么意思?”
卡尔海因茨那双黄绿色的眼瞳依旧如同枯水一般无波无澜,他仰头看他,就像是水里的鱼盯着头顶平静的水面。四目相对,是陆知秋无法理解的沉默。
终于,卡尔海因茨说话了。
他淡色的唇微张,声音低沉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上一次有这般感受,还是‘白玫瑰’盛开的时候。”那双眼眸隐隐有波纹荡过,转瞬即逝。
陆知秋不为所动:“可以请你离开吗?我要休息了。”
卡尔海因茨望着他,对他的话仿若未闻,仍自顾自地呢喃:“娇艳的花也总是脆弱不堪的,白玫瑰凋零了……”
陆知秋:……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这一家子究竟有没有正常人?
就在陆知秋心里暗自骂街时,那个幽魂一般的男人忽然毫无预兆地挣开了他的束缚——
肩膀被一阵凉意攥紧,紧接着天旋地转,不过刹那间,陆知秋便被压倒在床上,他们的位置发生了彻底的调转。
卡尔海因茨依然按着他的肩膀,欺身而上。
那颗银白色的脑袋凑到了他的颈边,长卷发垂下,带起阵阵麻痒。男人沉醉地嗅着什么,凉意也因此从肩膀,慢慢转移到了颈项。
“那么你呢……?”这只鬼仍自顾自地呢喃,罔顾他人意愿。
虽是疑问,却完全不给陆知秋回答的机会。
下一秒,那冰冷的獠牙便毫不留情的刺破了他颈部脆弱的肌肤。
剧烈的疼痛和鲜血流失的晕眩感交织袭来,与之前被吸血大有不同,这一次陆知秋痛得冒出了冷汗,身上的力气都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
“卡尔海因茨,松口!”他咬着牙,出声警告。
那人听见了,反而在发出“啧啧”的口齿声间又发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声音,怪异的很。似乎还嫌不够,他吮吸的动作顿了下,冰冷的手抚上陆知秋的腰际,一步一步缓慢向上移动,直至领口。
“……!”你们吸血鬼是不是都有什么大病!?
陆知秋无法做出任何有关暧昧的联想,他只觉得像被数条冷血动物攀爬裹紧,黏腻冰冷、恶心至极。
这种情绪也使得他突破了痛苦的桎梏,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然推开了卡尔海因茨。
“你简直不可理喻!”陆知秋跳下了床,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满脸怒火。
而那男人依然躺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像是一只失去了灵魂、没有任何知觉、无力且颓废的人偶。
天色将亮,几缕熹微的晨光穿过窗帘缝隙,洒在房间古旧的地板上。
那男人唇角依然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有一缕晨光落在他的脸上,獠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斑驳血迹沾染了苍白的唇瓣,肆意猖狂,有一种奇特而糜烂的美感。
他僵硬地偏过头,用空洞洞眼眸回应陆知秋的注视。
陆知秋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从那双眸子里好像看见了什么,又好像仍是一片泥泞,什么都不复存在。
面对陆知秋的怒气冲冲,卡尔海因茨面部的线条却逐渐柔和了下来:“你挣脱不掉的。”他的声音仍然像空荡的房间里,什么东西摔落而发出的清脆响声一样。
“……”陆知秋有些不寒而栗。
那双眼平日里是万物枯萎的颜色,是死气沉沉的,却在刚刚仿佛拥有了生命般,一下子鲜活,触动人心了起来。
卡尔海因茨一直都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矜贵自持的感觉,也正是这种感觉,犹如一种神奇的魔力,引人与他一起堕入无尽。
可他从来都不是来自深渊的魔鬼,有些事情,他即使踱步了千百年,也想不清楚。
魔界之王的王冠,是一颗蛇的果实,夏娃经不起诱惑,曾作为亚当的他,也经受不起。
他在深渊下,徘徊已久。
曾经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未来想必也是如此。
那几缕晨光,不可计数。
……
卡尔海因茨什么都没再说,就那么生生的消失在了陆知秋的眼前。
陆知秋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他,能让那片浑浊短暂的消逝,露出足以触动人心的颜色。
他在隐约解开了一些疑惑的同时,又感觉有什么地方变得颇具深意了。
颈间粘稠的血液沾湿了手指,带着一点甜味的铁锈气息钻入鼻腔,他摇了摇头,走向一侧的浴室。
水龙头被打开,水哗哗地流出,正当陆知秋解开衬衫,想清洗伤口的时候,屋外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陆知秋挑眉,动作一滞,探头大声问道:“谁?”
“是我,小秋。”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
“……”陆知秋随意地用清水擦拭了两下伤口,将血迹大致冲刷了去,然后把沾血的领口重新系好,理了理仪表,这才给藤川抚子开了门。
藤川抚子今天大概是有工作要忙,半湿的头发上带着卷发棒,浴衣外套里是一件堪堪遮住膝盖的小礼裙。
“有事吗?”
“……进去说。”藤川抚子一眼就看见他领口的血迹,再望向他那对冷漠的眸子,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痛。
“你随意。”陆知秋瞥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给她让开路让她进到房间里来。
“老爷……呃,逆卷先生来过了?”她扫视了下黑暗的房间里凌乱的床铺,心底又翻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来。
陆知秋整理着满室的乱摊子,没说话。
“你的伤……严重吗?”藤川抚子手足无措地站在他对面。
“这不重要。”
“……”藤川抚子讷讷不说话了,空气中又是一片静默。
陆知秋自顾自整理着房间,等收拾完,这才又看向旁边仿若成了木雕般呆滞的藤川抚子:“有事说事。”
“……我可以坐在那里吗?”藤川抚子指了指房间侧面的布艺沙发。
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倒叫人看了不爽利,也于心不忍再说重话,陆知秋便只是点了点头,“你坐吧。”
藤川抚子端坐在沙发上,攥紧了手指,那满身的局促,哪还见得一点大明星的样子。但她还是下定决心开口了,她说:“小秋,我希望你能和逆卷礼人分开。”
“我知道你已经长大,我很难再弥补你什么。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亲生母亲。”她说得很动人,“我下个月就将与逆卷先生举办婚礼,继兄弟□□这种事情……如果被媒体爆料,且不说会对我与逆卷先生的名誉造成多大伤害,小秋你难道就不怕你的下半生都活在骂名里吗?”
女人泫然欲泣,看起来好像是一心为陆知秋着想。
陆知秋双臂抱胸,只冷眼睨着她:“我想我之前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是你要改姓,而不是我。”
脖颈上的伤口泛起丝丝灼烧般的痛楚,陆知秋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这种事情会背负骂名,那母亲将继子送上继父的床,这种事……母子共侍一夫?又该如何?遗臭万年吗?”
他的话就如同一柄刀,随着音调的起伏,剜下一块又一块血肉。藤川抚子面上的最后一点血色也随之流失。
他知道了。
是啊,小秋一向那么聪明。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陆知秋讽刺的眼神,止不住发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陆知秋有些打哈欠的时候,那浑身都在颤栗的女人出声了。
“算我求你的,和他分开吧好吗?我会去和逆卷先生说的……叫他不要伤害你。”藤川抚子就像溺水的人瞥见浮木一般,忽的冲过去,半跪着身子,抱着陆知秋的手臂,“我爱了他十六年了……我的一切都是他给予的,我不能失去这得之不易的……名分啊。”
“名分”二字,是她抖着嘴唇,强压住心底那股悲凉感,挤出来的。
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陆知秋牵着她站起来,然后一点一点,将她的手掰开。
他后退了一步,声音很是平静:“我会暂时陪你居住在这座宅邸里。”
“因为你是我的母亲,所以来自于逆卷先生的骚扰,我会自己处理。我不需要你给予我什么,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管我和礼人的事。”
“我……”藤川抚子呆滞地望着他,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晕花。她还想说什么,陆知秋却已经朝从不知何时起便候在门外的管家挥了挥手。
“走吧,日后安心做你的逆卷夫人。”
藤川抚子想要出言反驳,可是一切言语在陆知秋冰冷的目光中都显得格外无力。
房门又一次关闭,世界也终于回归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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